“圣上,”随扈的总督蕃洋列国事务衙门帮办大臣陆效华向郑克臧奏报道。“刚刚接到本司快马递来呈报,称对马藩主田川氏奏请内附,并求圣上赐皇子或宗室一名继承世子之位,事关皇家,本司不敢擅专,特奏请陛下圣裁。”
说起来对马藩是一个奇怪的存在。早在第一次《夏日和约》中,对马藩原来的主人宗氏一族就被与郑氏有远亲关系的田川氏所取代,不过当时在法理上,对马藩依旧是日本的领地,并且同时向日本和朝鲜称臣。然而在第二次《夏日和约》中,日本将包括对马、壹崎、见岛、隐岐、佐渡、伊豆列岛在内的大量沿海岛屿割让给华夏,因此对马藩早就应该是华夏的领土了,并不存在什么内附不内附的问题。只是那一代的田川七左卫门依旧坚持日本人的身份,并不愿意做华夏的子民,鉴于他之前曾为郑氏做过不少的贡献,因此郑克臧并没有强行将对马并入华夏,因此对马藩出现了既非独立国家又不是任何一方属地的诡异现象。
华夏十四年末,那一代田川七左卫门在八十七岁高龄去世了,他的去世以及华夏击败清廷重新统一中原的消息让田川家人心浮动。
没错,田川家获得对马藩是一次从商贾到大名的飞跃。然而赖以维持田川家家业的对朝贸易的垄断权,随着华夏彻底掌握朝日两国的进出口而自动作废了,以对马藩只有一万石的实际石高根本无法维持田川家上下的生计。
日子过得紧巴巴倒也算了,但更大危机在于民族认同感,无法回归日本又不属于朝鲜和华夏任何一国的对马藩在这个华夏独大的东亚社会中如何自处呢?
说句不客气的话,就算是想勒紧裤腰带攒钱买船从事海贸,可人家一听你是什么对马藩,一介外邦小藩,少不得也要拿捏一番——说到底,谁知道对马藩是什么地方哪国人呢,即便你跟人家说什么藩主是华夏皇帝多少多少代的远方亲戚也是一样没用,内廷名下的皇商人家也见识多了,对马藩主还能是宗室不成吗?
在这样严峻的形势下,痛定思痛的田川家上下得出共识,去TMD日本母国,现在咱们就得抱紧华夏的大腿,而抱紧大腿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变成华夏人,此外再找一个皇子来为对马藩充场面。不过皇子估计金贵,对马藩没有梧桐树是引不来金凤凰的,那就退而求其次,有个宗室来当未来家主也不错。
“田川家要求内附?还要求皇子宗室入继?”郑克臧微微琢磨了片刻便洞悉了对马藩的用心。“倒是好算计,陆卿,总督衙门以为此事可否啊?”
陆效华应道:“圣上,此事允或不允,与大局无涉,只是牵扯到皇室,臣等不敢僭越。”
“让宗室继承田川家恐怕不妥。”对马藩区区海外荒僻之地,安排宗室过去继承,几同于流放,不合亲睦之道。“至于让皇子入继嘛?对马藩也太小了,别说朕的儿子,就是孙子也不必如此局促。”郑克臧考虑了一会,作出决定。“传旨,赐弼德院大臣郑斌宗室身份,由他入主对马。”不过郑斌原来是遂宁县侯,将其作为普通的内藩处理的话,不符合他的身份。“再通知吏部撤销海东都护府和福江县,原通州府济县改隶归武昌府,原福江县及日本割让之壹崎、见岛并入对马藩,另虾夷地之国后、色丹、齿舞诸岛。”郑克臧随后补充道。“对了,郑斌既然领了宗室的身份,对马藩的名字就有所不妥了,就改为对马侯国吧。”
陆效华眉头微皱:“圣上,此事怕是不妥吧。”
陆效华劝到:“第一,就算合并壹崎、福江、见到及虾夷地诸外岛,但前者面积依旧太小,而后者苦寒又有爱奴人居住,只怕非善待功臣的道理;第二,郑侯的年纪未必比田川家家主小了,而且辈分似乎相近,委实乱了纲常。”
郑克臧站起来在殿内转个圈子:“卿说得也有道理,本朝自是不能如日本一样紊乱了人伦,也罢,就让郑斌择一子过继给田川家,继承虾夷地以外的领地,不过这一来就不能叫侯国了,就叫郑斌有几子?”
郑克臧的问题并没有获得答案,原因也很简单,实在是太偏了,翰林学士不是活电脑,输入几个字符就知道答案的,对此,郑克臧倒是没有什么意外的:“也罢,既然恩赐了宗室地位,朕就替他做主了,郑斌百年之后,诸子推恩,世子承袭郡伯之位,其余各子袭封县伯,所以就叫做对马伯国吧。”
姑且不管身边人怎么想的,郑克臧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田川这个氏一听就是日本的,朕虽然有几分日本的血统,但郑氏毕竟是堂堂正正的中华人士,子孙如何能用日本名讳,所以命其改名为田氏,藩内有姓氏的武士也要一律改为汉姓汉名,日语也不必说再用了,着内廷拨银在对马各地设立学校,教授汉家文字语言”
田川家内附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陆效华正准备告退,郑克臧喊住他:“陆卿,去朝鲜厘定边界的使臣已经派出去了吗?”
“没有派专门的使臣,本司是安排驻朝鲜国信使跟朝方接洽的。”陆效华回答道。“不过圣上不是说等平定了东虏之后再进行吗?若是有变,臣这就通知本司安排下去。”
“没有就好。”郑克臧点点头。“事情要一件件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说到这,郑克臧向陆效华布置道。“皇八子今年要从武学肄业了,你安排一下,找几个朝鲜通陪他在朝鲜走一走,了解一下朝鲜的真实情况。”
陆效华有些担心的答道:“圣上,据臣所知,朝鲜国主向来无为而治,国政悉数委与臣下,若是皇八子入主朝鲜之后贸然改动其国祖制,恐怕不利于朝廷继续控制朝鲜。”
“所以才要让他对朝鲜多了解一些。”郑克臧目光中闪烁着危险的信号。“至于其他什么,卿不用多管,朕会交代给舜官知道的。”
说完这件事,郑克臧又交代一件事:“朕听说水师报告,割让日本诸岛中佐渡虽然较大,但不在大洋航路之上,只有前往日本北陆、奥羽的商客才会偶尔停泊,并无太大价值,实属鸡肋,总督衙门是如何认为的?”
“佐渡之前以金矿闻名,只是如今金脉已经枯竭多年,经济上已经无足轻重。”陆效华如实报告道。“割取佐渡虽利于朝廷日后攻伐日本时作为跳板,但为此设官建制,臣以为有冗床叠架支线,因此臣是赞同水师意见的,只是本司内部尚有不可看法。”
郑克臧笑道:“有不同看法也正常,无非是觉得这笔钱不花白不花。”
郑克臧这是指责总督衙门为了花钱而争夺预算,对此身为总督衙门二把手的陆效华不好分辨,只能默然应对。对于陆效华的反应,郑克臧一笑了之。原因无他,部门利益的问题是哪朝哪代都存在的,不是他一句话就能改变的。
“朕决定了。”郑克臧冲着翰林学士吩咐道。“拟旨,开国县侯、定远将军、昌化县伯何乾功绩卓著,着即改封为世袭何国都总管,领佐渡(约820km2)及周边各岛并虾夷地东北择捉岛(约3200km2)、得抚岛(约1400km2)。另外,冯硕也封出去,就领朕之前所说的色丹、国后、齿舞诸岛,至于岛上的爱奴人嘛,朕借给他神策军,想来应该不成问题。”
随后郑克臧审阅了翰林学士的初稿,觉得无误便传翰林知制诰进来拟旨,就这样,何乾继孙有劳之后,成为华夏功臣中第二个内藩,领虽然不能跟孙有劳相比但总体来书还可以,虽然北方的择捉岛和得抚岛比较难开发,但蕴藏的林业资源总能变成收入的,而且现阶段主要的封邑佐渡岛也是开发成熟的地区,完全可以维持整个封地的初步运转。
至于冯硕就比较倒霉了,他的领地不小,但一来十分寒冷,二来还需要先行征服土著,而且建立最初的根基也很麻烦,少不得还要到朝鲜和日本招募流民,不过谁让他是降将呢,郑克臧没有把他清理掉一件是他的运气了,自然不能挑三拣四,挑肥拣瘦。
“发下去,告诉天下,只要有功,朕不吝分茅之赏。”诏书发往武昌交内阁副签了,郑克臧转过头来问陆效华道。“孙国都总管上奏说,他名下的领地不合诏书中规制,他多次向总督衙门申诉,始终未有答复,陆卿,你可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吗?”
孙国都总管就是孙有劳,他的封地应该是方圆一百八十华夏里约合日后的六千四百八十平方公里,但他长子领有的潘甘岛、萨木伊岛、陶岛实际方圆二十华夏里,次子领有的浮屠交怡和布坦群岛、特鲁陶岛也不过方圆二十华夏里,跟封地面积相差甚远。虽说暹南都护府和凌牙门都护府为其从马来亚土王处购置了大量的田土,但那个只是产业而非领地。
孙有劳对此自然不满,四年来几次催促无果便向总督衙门投书反应,只是总督衙门也没有办法解决,毕竟无故剥夺算端的领地意味着战争,意味着把土邦推向荷兰人,因此只能不做反应,希望孙有劳能接受产业换领地的交易,却没曾想,孙有劳还是想办法捅到了郑克臧的面前,让陆效华无法难堪之极。
不得已,陆效华只能原原本本的向郑克臧解释原委,但这无疑在说是郑克臧当初安置不当:“总督衙门也曾想让孙都总管换到婆罗洲某处,只是孙国已经投入巨资下去,更换领地的话,又要花费巨大,所以,孙老大人不同意,总督衙门也没辙,只好拖到现在。”
郑克臧还算通情达理,一听知道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因此也没有过分责怪陆效华,只是说到:“事情出错了,总要解决,拖着不是个事,而且越拖越糟糕。这样吧,潘甘岛和萨木伊岛这边靠着的陆地是谁家的,花钱跟他买方圆一百四十华夏里的领地。”
“领地是万伦算端和洛坤算端的。”陆效华想了半天才记起两个土邦主的名字。“但花了钱,他们也不肯卖。”
“总督衙门准备花多少钱?五十万?一百万?朕不信了,砸下去一百万贯,他们会不心动?”郑克臧看了看满脸犹豫的陆效华,鼻子里轻哼一声。“朕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放心,这笔钱不用你们出,去告诉日本人,伊豆列岛还给他们,十年内支付一百万贯的赎岛费,另外收回给孙都总管的田产,内廷会花钱买下来,这笔钱应该也够总督衙门偿还预支购地款利息及补偿孙都总管这些年损失了。”
“圣上,伊豆土地贫瘠,本是日本流放之地,十年一百万贯,日人如何肯买。”
郑克臧冷冰冰的说到:“朕要他们买,日本敢不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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