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一章正面刚不动,那就迂回
内阁一帮人心里此刻除了悲哀,再无其他情绪。陈燮在把爪牙露出来的时候,没有人敢于像当年大礼之争那样,以死抗争。没有勇气了么?非也,而是没有底气!大义上他们就输了一筹,以为陈燮办的是教育。这种事情,你怎么去拦啊?大家都知道,陈燮办教育,教的肯定不是四书五经,这不是事情还没开始么?就算不是四书五经为教材,真的操作起来,在江南那个地界上,谁能说什么?谁敢说什么?陈老爷是会杀人的!
周延儒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完全没有站出来跟陈燮死拼的勇气。洪承畴则是听到陈燮说的“死敌”二字,立刻就怂了。这种事情说大不大,管教育的礼部尚书本来应该理直气壮的,但是脑子里闪现的是当初自己被吓尿的一幕,再也没有勇气开这个口。
。而且这是礼部该管的事情,他们说多了就是越权了。史可法张嘴要话说,想想又闭上了嘴,脑子里浮现的是当初饿殍千里的河南。人家说的对啊,过去的一套不行了,得改!
“思华,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姜逢元不肯就范,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这话是孔老二说的,圣人的教诲,你得听吧?
陈燮听了呵呵一笑道:“姜大人,这是圣人在两千年前说的话,姑且不说是不是适合这个时代,单单就理解来说,你说的意思未必就是对的。”
这话算是激怒了姜逢元,你说别的无所谓。说我学问不精,这个不能忍。当即便冷笑拱手道:“还请指教!”这一幕搞的大家都有点不敢置信,陈思华,你老老实实的摆弄自己的长处就是了,跟姜夫子比什么学问啊。经史子集,哪一样都玩死你好吧。问题是。大家在短暂的发愣之后,立刻都觉得不对了,陈燮这货别是武臣出身,书也是不少读的。难不成还真的有别的理解么?这事情真的不好说啊。
但见陈燮不慌不忙的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在上面写了起来,众人看将过来,发现陈燮写的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加了两个逗号,意思正好反了过来。话说,这是后来某些鸟人,为了美化孔老二曲解的招数。实际上孔老二搞的就是愚民政治,“不可,使知之。”就是一个笑话!还有人拿有教无类来说事,孔老二杀少正卯的时候怎么不提这个。
总而言之,就是双重标准。历史这玩意就这德行,私货太多。
拍拍手。陈燮笑着看看姜逢元,淡淡道:“这么理解,我看更合适,圣人还说过有教无类,难不成姜大人还有别的解释不成?”说完陈燮自己都乐了。
姜逢元脸色青白不定,其他人也都是哭笑不得。大家都知道陈燮在胡搅蛮缠,漫漫历史长河,那么多先贤,一本论语都被读烂了,也没见过人这么解释这句。为什么?很简单。立场问题,一直以来文人的立场就是这个。不存在什么理解错误,孔子就是这个意思,他要的就是这种政治,不然哪来的克己复礼?陈燮就是在曲解孔子的意思,问题是大家没法反驳。
明朝是个很有意思的年代,朱元璋搞八股取士,这招可谓公平。因为就那么几本书,考试内容都在里头。一次两次的科举就算了,这两百多年下来,这几本书都给考烂了。考官们也是绞尽脑汁,各种奇葩的考题都出过。断章取义真不算啥,人都玩断字取义了。还有就是朱元璋这货很不地道,孟子很多言论在他看来就是大逆不道,为了老朱家的江山万万代,朱元璋就下令搞的删节本。还有就是理学的没落和心学的崛起,王阳明算是当代圣人了,问题是他老人家搞学问厉害,教学生的水平真不咋地。心学直接被后人玩坏了,一帮大儒,对于国家大事除了请皇帝加强个人的修为之外,剩下的的招数就是亲贤臣远小人了。至于国家大事,什么建奴打来了,什么流贼不灭,都是这两招丢过去。“等闲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恩。”然后呢?没然后了。
所以呢,在八股文考了两百年之后吧,陈燮这种加标点符号的做法,真是太厚道了。没人敢说他理解的不对,你敢说圣人不对?说句不好听的,孔老二写的那么几本书,加起来才多少个字?翻来覆去的被后人琢磨,早就琢磨的面目全非了。后人琢磨所谓的圣人言论,无非就是往里头掺点私货,多少而已。还有就是儒学这个东西,一帮儒家的人物,自己就互相摆不平搞不定的岁月相当的长。什么理学啊,心学啊,说白了都是私货的产物。
王阳明开创心学,自己是个文武双全的主,上马能指挥打仗,下马能做学问。他的继承人呢?呵呵,有一个算一个,你能找出第二个王阳明之类的大能么?没有!那就是黄鼠狼下崽子,一窝不如一窝。
说的更难听一点,明朝书呆子是不缺的,真正能做事的文臣少的可怜。掰着指头算,崇祯朝有数能臣,熊廷弼、袁崇焕、杨嗣昌都算上,加起来真正能扛事的,不到十个。关键还是绝大多数文臣不能扛事就算了,坏事那是个顶个的高手。
众人无言以对,陈燮自然不会落井下石,耍无赖这种事情偶尔为之就是了,多了就没意思了。现在就是一个谈判的进程,先漫天要价,等着对面落地还钱。什么立法的形式来决定义务教育制度,在明朝根本不现实。说的不好听一点,农村孩子七八岁就得去打猪草了,女娃娃十六岁家人那都是晚婚典型了。凡事不能脱离实际。
“思华,你等等,我们还是再谈谈的好。”最后站出来说话的,还是周延儒。
陈燮笑眯眯道:“那就谈谈吧!”周延儒看看众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上,首辅嘛,关键时刻不给力,你怎么服众?
“江南一省年入八百万,半成都是四十万,这么大一笔银子,用在什么义务教育上,很难服众。你不能让陛下和户部同仁为难。”周延儒倒是找了个不错的角度,正面不能刚,那就迂回吧。一句话,这钱太多了,我们没法答应你。
你还别说,周延儒这么一说,大家的心思都活络了。对啊,正面刚不过,那就零敲碎打吧。大家都是这方面的高手,给你把事情搅合掉呗,找麻烦谁不会啊?
“思华,你的心思是好的,不过这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洪某在为官多年,深知民间百姓之事。远的不说,女娃娃上学这个,百姓很难接受。家里的男娃娃都去上学了,地里的活谁来做?还有男女同校这个,有违大防。”洪承畴缓过劲来,小刀子也是玩的很麻溜。
不就是挑毛病么?大家一看有人带头了,心里都在转悠了,就等陈燮这么答复,只要他回答的有点不对,立刻就咬死他不松口。周延儒这个头一开,众人的斗志都起来了。不像之前那么慌张了,当时都是气昏头了。嗯,一定是!
这些东西,陈燮早就想过了,可以说每一个细节都想过了,每一个细节都有应对之法。不过他不能立刻就回答,而是做出沉吟的样子,让大家先高兴高兴。让各位大佬觉得吧,陈燮想的没那么周全,被大家抓到把柄了。
大概想了那么四五分钟的样子,在众人跃跃欲试的眼神中,陈燮这才朝周延儒拱手道:“四十万既然多了,那就二十万好了。一边让一步,这事情我还得继续做。”陈燮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周延儒捏着胡子在暗暗得意,突然被陈燮闪了一下。下意识道:“那就……!”等等,不对,这不是单纯的银子问题。好在老夫反应快,差点被这小子忽悠了。
“这个……,银子的事情,等最后再说,先听大家说说。”周延儒一个转移大发,陈燮还得继续往下说。不过这也是预料之中的,陈燮朝洪承畴拱手道:“亨九兄言之有理,大家同殿为臣,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着办,这才是好态度。不像某些人呢,言之无物,就知道戴帽子打棒子。”一句话,先给姜逢元挤兑的面色通红,挑拨离间之下,姜逢元把洪承畴也恨上了。根本就不需要讲什么道理,有的人就是这鸟样。
“好,那就一条一条的说。”洪承畴心知陈燮这货太坏,但是这会没法子去说啥,只好回归正题,我们还是谈谈几个问题吧。
“先说男女同校的问题,既然不能同校,那就设单独的女校好了。再说女娃娃是否合适接受教育的问题,我看这个问题其实不是问题,读书三年,识字识数,嫁人后管家都方便许多。再一个就是是否合适读书的问题,这样吧,女校就读全凭自愿,父母同意了,就可以来读书,不强迫,这样如何?”陈燮回答了两个问题,洪承畴一听这个态度不错,满意的点点头。除了姜逢元,大家都觉得可行,这事情不是不能商量,办学是好事嘛。
众人在迂回,陈燮何尝不是在迂回?大家表情如此,陈燮心里窃喜。什么跟整个天下为敌,说说而已,大明现状如此,别说他陈燮了,就算是太祖时期,义务教育制度有了,百姓家里觉得女孩不用读书的还少么?不送去读书,老师真的按照法律去报官抓人么?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