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势,赵石看的清清楚楚,细数朝廷上下,有如此目光者,也就是他了。
到也不是他高瞻远瞩,而是旧部传递消息,加上朝廷邸报,如此种种,才会有如此优势罢了……
宫中还是那般,十年如一日。
有的地方阴沉昏暗,有的地方繁华似锦,有的地方庄严肃穆,有的地方则冷清寂寥。
赵石从来不喜欢这个地方,所以轻易不会入;m宫,渐渐的好像已经成为了习惯。
以他今时今日之地位,这番做派,在外人看来,不免就有韬光隐晦的意味,乃明智之举,只有最为亲近的人,才会明白,他对皇宫之地隐隐流露出来的戒备和厌恶。
担着皇帝近臣的名号,身在长安,却一个月也不定能见驾一次,遍数朝臣,他也是独一份……
来到乾元殿,直接被宣召入殿,见到了成武皇帝陛下。
看到皇帝陛下精神抖擞,亢奋无比的样子,赵石心里立即就有底了……
不过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若这会还激不起皇帝陛下的雄心壮志,那么,所谓的定鼎天下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大家还是洗洗睡吧……
而这两年战事未起,其实除了大秦内政不畅之外,还有忌惮河北李任权的原因在里面。
那个时候,一旦动兵,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说不定战事一起。战火就能从南烧到北。将河中。河东各部都拖进来,将河南河北以及两淮都变成战场。
那样一场战争,若是当年,赵石肯定瞅准机会,便一头扎进去了。
但现在嘛,总览全局之下,那样一场战争在他眼中也就变了模样,虽然波澜壮阔依旧。但这样一场战事对于大秦意味着什么,他却不那么确定了。
为什么河北出了变故,会让大秦上下如此振奋的原因,也就此处了。
李任权如今无力南下,威胁大减,正是伐宋之机……
其实,依赵石看来,此时把南边先放一放,不如臣河北移民,民怨沸腾之机。挥军过太行,进入河北。攻灭李任权之余,还可以顺势,图谋辽东。
这样一来,草原再有木华黎率领诸部联军东进,南北相应之下,用两三年的时间,定能平定蒙古诸部,如此,可以彻底杜绝北方边患。
但现在根本没有先南后北,或者是先北后南的问题,大家一股脑都是盯着中原。
以一己之力,改变天下大势,不说赵石,便是眼前的皇帝陛下,也没那个本事……
所以也只能将这个颇为诱人的想法,埋在心里了。
“爱卿来的到快,来人,赐座。”
赵石见礼已毕,坐了下来。
皇帝陛下就笑问道:“国武监那里怎么样了?进展如何?”
这明显是开胃菜,差不多属于没话找话的范畴,国武监那边怎么样了,皇帝陛下能不清楚?
外间人都在传言,这几年发生的大事其实就两件,一件是朝廷改了文举之制,一件就是国武监在地方设下武学。
这么说有点过,但也有些道理。
文武两道的根基,文人这边好说,自然是科举制度,有了这个,文人们才算有了明确的目标,和公平的晋身机会。
而武人这里,自古以来都没有一个太过明确的制度,来保证武人的传承,说他们靠着自身的武勇和本事获得晋身之阶,不如说是机缘巧合的成份多一些。
而在景兴年间,赵石创立了国武监,到了成武初年,又在地方设下武学。
这无疑是一个开创性的革新,为武人提供了一个崭新的官宦之途。
维持了千百年的文武平衡之道,很可能会因为这个而改变。
所以说,有识之士,才会说这两件事,是成武年间,最重要的变革,其他的,影响都不会如这两件事那么深远,也只能膛乎其后了。
如何选拔人才,又能选出什么样的人才,是每个王朝的基础,王朝的存亡断续,在这个上面其实就能看出一二。
而这样的事情,皇帝陛下又怎么可能不时时关注?非要等这个时候问他这个枢密副使?
所以,赵石答的很随意,“应该还好吧?微臣这两年也没太过问,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陛下莞尔,接着就埋怨,“你呀……”
本要出口的话却还是生生咽了回去,因为说出来有些不合适。
这两年赵石懒于朝廷政事,他都看在眼里,该放手的好像都放了手,不该放手的也越来越不管不问了。
不过越是如此,他这里对赵石却凭空多出几分敬重之意来。
因为在皇帝陛下看来,晋国公赵柱国这是因母亲亡故,而有些心灰意懒了。
侍母至孝,这样的事情放在历朝历代,也许能博得皇帝的好感,但绝对不会如成武皇帝这样感同身受……
所以,无形间,这两年皇帝陛下对赵石的信任,其实可以说是有增无减。
不过皇帝毕竟是皇帝,这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心事,绝对不会宣之于口,而且,赵石如此,确实让朝堂上下的很多人感觉到了轻松,皇帝陛下也不例外。
所以,这两年皇帝陛下不论是出于自身感情,还是从皇权的角度考量,也就都听之任之了……
不过现在不成,战事将起,皇帝陛下需要最信任的人,给他一些信心。
也可以说,成武鼎革至今,检验军事改革的成果的时候终于到了,一旦有所失利,这些年的诸多努力,也许就成了笑柄。
其实,无论是皇帝陛下,还是朝中武臣,都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朝堂气氛,越来越是紧张,弄的皇帝陛下本已高涨起来的信心,却又突然之间有些惴惴了起来。
皇帝陛下麻利的转了话题,“白象佛国和回鹘汗国同时入贡的事情,爱卿知道了吧?”
赵石愣了愣,这事儿跟他应该没什么干系才对,所以觉得有些突兀。
不过还是很快回道:“臣有所耳闻,不知陛下说的是……”
“回鹘使节不提,白象佛国这次所图非小啊……送来的贡品尤为丰厚不说,其意嘛……却想在吐蕃立一佛主,更想朝廷下旨,允其在低地建立寺庙,传播佛法,爱卿深知吐蕃情势,在此事上,爱卿怎么看?”
赵石想了想,道:“两国同来,不过是人多胆壮而已,依微臣之见,这等仰我鼻息的小国,有所妄求,当予薄惩,以为诸邦之戒……”
赵石顿了顿,见皇帝陛下没有接话的意思,便继续道:“可令鸿胪寺严责来使,若有不服,再诏其他吐蕃佛国,以及低地归义王共起伐之,以易其主,以昭我大秦上国之威,如此先礼后兵,可戒天下口舌。”
这样的回答,很合皇帝陛下心意。
“爱卿考量的周全,甚合朕意……只是,佛主之事不提,有人也说,低地部族林立,民风悍野,何不让各部沐于佛法之中,泯其戾气?爱卿以为如何?”
赵石一听就知道,这八成是李之问的主意。
不由笑道:“此议将来或可行之,如今不成,归义王有功于国,又首唱大义,有归义王在,低地便与秦土无异,哪里有帮着外人算计自己人的道理?”
想了想,皇帝陛下也笑了,点头道:“疏不间亲,是这么一个道理。”
说到这里,皇帝陛下站起身,漫步走到大殿正中,赵石也赶紧站起身,皇帝陛下来说转了两圈,道:“要说这外事之上,朝廷诸人,无出爱卿其右者……朕容爱卿清闲了这几年,而以爱卿之能,今后嘛,当以国事为重,不能再懈怠了,朕可还等着给爱卿封王呢。”
这样的转折,可以说是题中应有之义,因为正文马上就要来了。
赵石躬身,“陛下谬赞了,微臣惶恐……再说,微臣可没懈怠于国事,这些年,还是做了不少事情的……”
如此熟悉的节奏,让皇帝陛下心情愈发愉悦,不由调侃了一句,“若朝臣都像爱卿一般,想找见人影都要费上一番功夫的话,朕这个天子,岂非当的没滋味的很?”
这还不算完,皇帝陛下继续道:“**帐暖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朕如今还能耐得住辛苦,每日里奔波往来,爱卿这做臣子的到好,连早朝也不露面了,嗯,你说朕是不是应该罚你几年俸禄再说?”
赵石没做声,做恭顺状,实际上心里却是腹诽,就那点俸禄,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皇帝陛下斜了他一眼,满意的又踱起了步子。
良久,才幽幽道:“爱卿应该知道,朕今日召你入宫,是为了什么吧?”
“微臣能猜到一二……”
“那就说说,以当今之势,若挥兵东向,能有几分成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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