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龙盘虎踞春秋事第一千四百七十七章殿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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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之问。

  河东太原府人氏,算是金国降臣。

  降秦之后,曾在河东宣抚使府入幕,后随大将军赵石北征草原,任随军书记。

  当鞑靼乃蛮诸部归附,大军回转之际,此人自请留在草原,此后数载,游历北方草原诸部,足迹几乎遍布漠南漠北各处。

  大秦成武七年春,随木华黎讨伐不亦鲁黑汗部。

  大秦成武七年动,此人终于来到了大秦京师长安。。。。。。。。。。

  传奇的人生,不需要过多的解释。

  毫无疑问,赵石很欣赏这个人。

  不论此人才干品性如何,这人的韧性,毅力,以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儿,都让人不得不心生佩服之意。

  看到这个人出现在乾元殿中,那么皇帝陛下此次召集几位重臣到来,为的是哪般差不多也就清楚了。

  唯一让赵石有点恼火的是,李之问来到京师,李刑那厮竟然没跟他说一声。

  做事还能靠谱一点吗?赵石暗骂了一句。

  不算冤枉李刑,和他的祖辈比起来,李刑的心▲9思确实过于简单了些,除了领兵征战以外,旁顾不多,标准的军人模样。

  李之问曾献平胡策,在草原游荡数载,为的其实还是这个。

  这样的人,在文人中可谓绝无仅有。

  赵石不由有些期待,这次李之问能带来什么。

  实际上,李之问入宫已有两日,用一句冠冕堂皇的话来说。陛下待之甚厚。

  不过。这人穿着一身白衣入宫。多少有点侨情,他身上是有大秦官职的,算不得布衣百姓。

  文人们口中的布衣卿相,不是没有,但绝对不会和朝中重臣混为一谈,无论见识还是权柄,都无法跟朝中大臣相提并论,总的来说。没那么神奇。

  像李之问这样的例子,都非常罕见,就更不要说布衣卿相了。

  那样的人,赵石到勉强算是见到过一位,就是当年在景王府中给他和成武皇帝授课的陈老先生。

  也许,当年他会觉得这位老先生很神秘,但到了如今再想,也就那么回事了,幕僚之属,就算是皇帝的幕僚。也还是幕僚,上不了台面。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白身书生,到底不过是文人们的意淫想象罢了。

  试想一下,皇帝不听朝中重臣之言,而纳幕僚之语,那是怎样一个可怕的情景。

  殿中很安静,在座的都是大秦重臣,各有威势,不会在皇帝面前行那窃窃私语之事,正襟危坐之下,殿中空气都好像凝滞了下来。

  赵石入座之后,气氛略有松动。

  种燧和张承都颔首示意,赵石回京已差不多两个月了,这还是三位枢密副使头一次碰面。

  两人心里面怕不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就算是他们自己,也都明白,赵石避而不见,不是自己有意于枢密使之位,就是不想掺和此事了。

  当然,应是以后者居多,他们都还有机会。

  赵石到了,人也齐了。

  毕竟,像赵石这么自由,可以在自家府中等到陛下传召的人并不多。

  议的第一件事,就是西辽。

  西辽有称臣之意,这可以说,是继吐蕃之后,第二个明确表达想要向大秦称臣的意图的国家。

  没错,就是国家,草原诸部,无论强大还是弱小,却都没有立国,和西辽有本质的区别。

  即使是吐蕃,其实也只是名义还是一个完整的国家,实际上,作为的吐蕃帝国,早已名存实亡。

  而西辽,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异族国度。

  在这件事上,中书与枢密院意见相左,之前各自也都有上书。

  中书众臣以为,契丹人即有称臣纳贡之意,当欣然纳之,远人来投,正是大秦强盛的体现,若峻拒之,既寒远人之心,于将来也无益处。

  这说的其实并非没有道理,今日契丹人来投,大秦若紧闭门户不纳,便开了个坏头儿,将来若有异国欲要向大秦称臣,不免会有所戒惧。

  枢密院这边儿的意思是,契丹人臣服于大秦,以求得大秦庇护,必须付出代价,不如以回鹘汗国相挟,一来可收回鹘人之心,二来,也可消弱契丹人实力,让其不敢再有反复。

  随意见不同,但根子上却没什么区别,都不想在这个时候,在遥远的天山北麓,给契丹人开战。

  而他们的意见,也同时体现了军人和文人的不同。

  一个想要以德服人,立足于长远,一个着眼于利益,看到的是眼前。

  皇帝陛下把这个抛出来作为开头,让在座众臣议之,显然除了心中委决不下之外,还有。。。。。。。。

  李之问缩着脑袋,听的津津有味儿。

  他心中所有的忐忑和不安,在进宫两日之后,已经剩下不多了。

  他这人好像生来便胆气随身,在金国治下,也练就了一副歹毒心肠,这样一个人,若非际遇坎坷,不定早已称雄一方,成了个人物。

  如今,不但能于大秦皇帝陛下身前畅所欲言,而且还能旁听大秦重臣们议论国事,这样的恩遇,是他做梦也没能想到的,所以心中也不时感慨,大秦能强盛至此,非是无因。

  不过,当他见到赵石出现在殿中的时候,心中还是一拎。

  大秦上将赵石赵柱国的声名,在黄河以北,已是家喻户晓,而且,他还曾随在赵石身边一段时日,更是深知此人实是可惧可畏。

  这人不但有着金人贵族的残暴冷酷,大手一挥,千万人头落地,眼也不眨一下,长刀所向。万千勇士敢死应命。从河东到草原。几乎是用敌人的鲜血铺就的征程,北地魔王之名,实至名归。

  那会儿,他就时常在想,大丈夫当如是乎?但却没有半点取而代之的想法。

  而且,更让他从心底里忌惮的是,这人很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但却从不会对谁言听计从。。。。。。。

  他甚至知道。这人对他有着厌恶之心,不喜他心计深沉的模样,但不论是他在河东宣抚使府,还是随军到草原,却还是能得到这人在一定程度上的信任和倚重。

  多年的经历告诉他,这是一种非常难得的品性,也可以称之为度量,能够忍受厌恶的人在身边任职,却又从不放纵那些心腹。

  古之枭雄,莫不如此。

  但据他这些年对大秦内外的了解。却也深深体会到,大秦皇权旁落的可能极微。

  皇权稳固。君明臣贤,将士用命,这一切无疑都是王朝定鼎之兆。

  所以,他终于结束了草原行程,来到了大秦京师长安。

  若赵石有权臣之相,他必然会先到晋国公府,但现在,他却在皇宫之中逗留,由此可见他的选择了。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些沾沾自喜的话,那么等他见到赵石来到,心里便只剩下了忐忑。

  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他只是担心,为大将军赵石所忌。

  至于西辽之事,他认为,契丹人如此虚弱,正该趁机用兵,而非是给其以喘息之机,更不能帮助其攻伐花勒子模。

  那样的话,大秦无异于在扶植又一个党项,因距离遥远,若任其坐大,大秦西北,将永无宁日。

  但他也知道,别看这两日里他多受礼遇,但大秦皇帝陛下。。。。。。可不是什么庸碌之君,春风化雨之时,可以让你感激涕零,效死以报。

  雷霆震怒之际,不定就让你生死两难。

  所以,他断不会以为,在这样的军国大事上,有插话的机会。

  而且,他也知道,大秦志在天下,什么是天下,没有中原沃土,怎能称得上天下?

  大秦欲要定鼎中原,那么在外事上,会如何选择,他觉得应该没有什么意外才对,就像这些大秦重臣,对于西辽称臣之议,都持着同意的态度,分歧只在于,得到多少好处而已。。。。。。。

  议论良久,殿中文武皆无不耐,都在试图说服皇帝陛下,这样的争执,这两年在文武当中,已经很是常见,连他们自己都没觉出什么不妥,据理力争之余,还都暗自拿捏着分寸。。。。。。。。

  李之问到底初来,听着听着,就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他甚至对皇帝陛下的权威,又有了些怀疑,臣下在君王面前各执己见,争吵不休,这可不是一位贤明的帝王所应有的威严。。。。。。。

  不过,当殿中终于有了点火药味的时候,皇帝陛下摆了摆手,殿中立即安静了下来。

  只听皇帝陛下道:“晋国公的病,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

  这句话出口,别说几位文臣,便是张承等人,心里也都有些幸灾乐祸。

  早朝你不上,枢密院你也不来,却到国武监那里躲着,嗯,应该时常还会去公主府享享温柔滋味儿,这病。。。。。。要是搁在咱们身上,自家也不妨病的重一些,长久一点。

  赵石这里,一边暗骂着皇帝陛下不是东西,一边拱手,“多谢陛下垂问,微臣的身体好多了,正想明日早朝就去站班,没想到陛下今日传召,这病也只能早好一天了。”

  一句玩笑,之前的那点升起来的火气,立马消散无踪,殿中文武皆都露出了笑模样,晋国公为什么得病,大家心里可都明白着呢。

  皇帝陛下微笑点头,若是私下里,皇帝陛下定还要调侃几句,但现在对着殿中文武,便要像个帝王的样子了。

  “如此就好,诸位爱卿之意已然明了,朕想听听,晋国公之意为何?”

  这是又要做一次恶人了。

  也不用埋怨皇帝陛下又找他背黑锅,像他这样一个地位,若没有自己的定见,也无法在朝堂上立足。

  “陛下容禀,微臣以为,无论契丹,党项,女真,皆为我大秦仇寇,先有契丹,党项建辽国,西夏,后有女真,建金国。”

  “如今,西夏,金国已灭,唯余契丹贱种,龟缩于偏僻之地,摇尾乞怜,以求苟存,然诸位可曾想见,其族与党项,女真又有何异?当年契丹据有北地,残我生民,淫我妻女,耀武扬威,张狂不可一世,残暴之处可输于党项,女真半分?”

  “也许有人会说,此乃多年之前故事,言之无益,然契丹今日示弱,求得苟安,又欲借我之势,攻伐花勒子模,野心勃勃,何异于当年起于草莽蛮荒之时?”

  “我今示之以仁,异日契丹强盛时,诸位可有人敢说,契丹人能存仁恕之心,不来侵扰?”

  说到这里,赵石冷笑一声,“不要说我大秦能千秋万世,一直强盛于天下,潮有涨落,不肖子孙败光万贯家财者,比比皆是,也不要说契丹人软弱至此,何能复起?不用看什么百年之后,就说如今,若我大秦出兵攻花勒子模,或者庇护于西辽,西辽定趁势蚕食西域,不久便可收诸国之兵,与我抗衡了。”

  “所以,依微臣之见,不如趁势拔之,斩其魁首,灭其苗裔,顺便立威于西域,也能让我西北新得之地,再无后顾之忧。”

  赵石话音停住,半晌,殿内依旧安静如初。

  再没有人说话了,之前与晋国公赵石在乾元殿中争执的还是前枢密使汪道存,如今,大将军赵石已经是晋国公,汪道存却已身败名裂,差点回不到故土。

  而同门下平章事李圃,也在较量一番后,黯然辞位。

  晋国公赵石不说话则已,既然说了,如今也就相当于有了定论,当然,这只是就军事而言,没有谁会在此事上跟大将军赵石当面唱反调,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节。

  这就是做恶人了,与所有人意见不一致,还能一锤定音,这个所谓恶人的含义,也就十分的清楚了。

  好处也不是没有,政见这东西,一般来说,是朝中重臣们必须具备的,没有自己定见的人,在朝堂上会受到来自方方面面的排挤,墙头草嘛,不排挤你排挤谁?

  而赵石在朝堂上的风格十分明显,强硬而又具有攻击性,现在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一个鲜明的形象,这会让他之后行事,多出很多便利,这不用一一赘述,就像带着一把刀,总是插在鞘里是不成的,偶尔挥出去几次,大家也就知道,这是个会随时拔刀之人,当你再次挥刀之时,大家也就不会感到有多奇怪了。

  阻挡你的人,也会越来越少,因为大家都有了这个心理准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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