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他们来了。”陈伯焕轻轻走到老人的身边说
老人看上去是已过花甲之年的人了,须发已白,脸膛之上沟壑纵横,很有些风霜之色,显见年轻时也是受过苦的人,一双眸子却是黑亮幽深,仿若幽潭,一眼望不到底。
老人放下手中书卷,用手揉了揉额头,陈伯焕立即乖巧的上前为他揉捏肩膀,眼睛瞟了一眼外面,只是门帘阻隔,并不能看见外面的情形,嘴里却是低声道:“爷爷,您如此年纪,何苦还要进京……
老人摆了摆手,阻住他的话头儿,微微叹息了一声,“路上你就问了许多次了,就算是你父亲也有这疑问,只是他心性沉静,问不出口罢了,这事以后别再提起,有些话爷爷是要带进棺材的,你爹爹和你虽说有些才学,但心性过于平和,不好与人争,这本是好事,读书人嘛,修身养性,但就是如此,立身足矣,却不通机变,进取不足,所以有些事上,还是不知道的为好,这些本不想跟你说,但……本是想着带上小四儿的,他生性机敏,谋变都不输于我当年,可惜身子骨儿太弱,这劳心费力的事怕不是养生之道啊。
好了,爷爷还是那句话,看到的听到的都收在心里,看着你妹妹点,他那个性子还像个姑娘家?你这个作兄长的也没点样子,真是……
陈伯焕脸色一窘,心里却是暗道,妹妹这性情和三奶奶可是像到了骨子里。要不是您们宠着。能成这样?现在却来怪我,不过这些话也就是在心里想想罢了,出口是不敢的。见老人站起身来,赶紧上前搀扶。
“走,咱们去见见两个小家伙,没想到临到老来也不得清闲,调教一位小王爷,啧啧。还不定得少活多少年呢。”嘴里唠叨着,手里却是一把甩开孙子的搀扶,瞪了他一眼,“爷爷还没老呢,该干嘛干嘛去。”
老人挺直腰杆,这时才能看出,他身量颇高,身子也不怎消瘦。倒背着双手,气度却是雍容地紧。
“见过先生。”见他出来,李全寿和赵石都站了起来,躬身行礼。然后才直起身子,李全寿眼睛滴流直转。也不知在打着什么鬼主意,赵石身子挺直,却是直接对上了对方地目光。
老人见状却也一愣,仔细的在赵石面上打量了半天,他对相术却是略有研究,眼前这少年眼泛煞气,眉间还有断纹,天庭到是饱满,隐透红光,是大富大贵之相,但鼻梁虽鼓,嘴唇却薄,此相主一生杀戮随身,不为大将即为乱臣,在相学上是百试不爽的相格,不过他学地是圣人之道,对相术也是略有涉猎罢了,并不怎深信。
不过还是微微皱了皱眉头,“都坐下吧,你们应该知道,老夫姓陈,今年六十有六,以后就叫我陈夫子好了,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们既然入我门下,这尊师之道就不用我说了吧?”
说完眼睛便已经半眯了起来,再也不开口了。
赵石有些不明所以,但李全寿赶走了好几个先生,昨晚又被父亲一顿告诫,一听便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心中虽是不愿,还是起身来到老人面前,端端正正的跪了下来,不过一摸袖子,脸色却是发苦,昨晚父王给他准备的拜师礼没带,不过他到是机灵,立即几个响头磕下去,若是以前他可表现不出这样的乖巧劲来,早晨一番谈话,他听得虽说随意,但也是觉得老是跟先生对着干不怎么对头的,这会儿已经打定主意做足了面子上地功夫,反正磕几个头自己不打紧,这个老头儿说不准要折上几年寿元,那这几个头也不算白磕不是?
老人可不知他心里转着这等恶毒的心思,他年轻时历经坎坷,后来有了一番际遇,为人参赞谋划,竭心费力,但最终只为有人说他为人阴柔奇诡,不登大雅之堂,失了进身的机会,这二十多年来,隐居乡野,陶冶性情,当年那种于平淡之间,隐露锋芒的性子已经磨砺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却是一番云淡风轻,本来他自觉年纪已老,不愿再卷入这波云诡异的朝廷纷争当中去的,但当年涉事太深
身而退已属邀天之幸,但只要那位皇帝在位一天,他遣,不然这次进京也不会带着许多家眷来表明心迹了。
但临来之前便已经想好了地,他们皇家隐秘之事要尽少掺和,不然谁知道现在这位王爷是个什么性子?他可万万不愿作那卸磨了磨的驴儿的,不过来到这里之后,却是得了个教书的差事,这差事好啊,悠闲之余,还能读读书,调教一下自己地孙子,最主要的却是能少动些心思,当真是皆大欢喜。
眼前这个小王爷到是机灵地很,很对他的心思,不过另外一个嘛,却要观察些时日才能见得他的为人的,这般年纪的少年,怎的性子冷成这样?来历还简单明了,到也真算的上是异数了。
赵石这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挨着李全寿跪了下来,这拜师之礼算是很简单了,本来小王爷有了老师,这拜师的礼节也很是繁琐的,不过这位陈夫子不愿张扬,也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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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个时代的老师有很多种,一种便是以教书为生的教书先生了,这些先生一般都是自己开个学堂,教授的都是童子,便像是开了个公共课堂,谁来听只要付钱或是送些物什都行的,这样的老师在学生心目之中自然地位便也低了些。
还有就是科考的主官,得中的士子见到都要称呼一声座师的,这种老师学生的产生更像是官场之上拉拢关系的手段了,算不得真正的师生。
再有一个便是一些有名望的饱学之士收的门生了,便像是孔子身边有七十二门徒,这些门生便是要传承老师衣钵的,所以在选择上便也要严格许多,身份尊贵的,天资聪颖的,或是已经有了一定成就的,总归不能让这学生砸了自己招牌才是,有时候,这种师生关系是要比亲生父子还要亲近许多的,所以有门生获罪,老师也受到牵连,便是缘于如此了。
拜师之礼一成,李全寿和赵石两个便也成了这位陈夫子的门生,李全寿还是那副笑模样,但赵石心中却是有些怪异,这和前世时上学可是大不相同,那时老师学生,一个教书,一个学习,关系却并不怎亲近,估计许多年后,能想到当初是教自己的老师是什么名字都困难的,见面估计都认不出来。
但如今这个气氛一经营造,立时让人感觉双方的关系亲近了许多,老人的笑容也是越加的温和了起来,“你们一个是小王爷,一个将来估计是要当将军的人……
说到这里,老人自己也是不自主的笑了起来,心道,自己一生自负才学,觉得便是自己的弟子也应能出个惊才绝艳的才对,不想临到老来,却收了这么两个古怪学生,一个是身份尊贵的小王爷,这也就罢了,另一个却是个当兵的,教导这人却要费上一番心思的,圣人之道在于仁恕,在于以德服人,若是一个将军讲什么仁德,宽恕之道,教出来的怕不是个废物将军也差不多了,今后看样子当以兵家诡道为主,圣人之学为辅才行。
“好了,你们两个都起来吧,我这里没那么多的规矩,但有一点,我这里有三不教,一心向学者不教,教出来的都是书呆子,那可就坏了我的名声了,闻一知十者不教,俗话说的好,聪明反被聪明误,有这聪明劲的人少有能活的长的,我教出他来,难道就是为了让别人砍头的吗?所以不教。
还有一不教,也是最重要的,无国无家者不教,国者,众民之所聚,家者,人心之所安,家安则国兴,国盛则家旺,家国本为一体,其间出入者,少数人尔,不足道栽,我之弟子,将来都是有用之人,若是无国无家之辈,徒生乱尔,将来必是误人误己,所以不教,你们心中可有家国否?”
说完这一番话,眼睛乍然睁开,目光只在赵石脸上打晃,显见这一番话却是独对赵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