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见到齐御风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急忙上前拉住他,大声说道:“不能砸,不能砸啊!昨日护法已将这寺中花草整治的巧夺天工,建寺近千年以来从所未有,足够足够,今日却不必麻烦阁下了。”
齐御风摇头道:“此所谓白璧微瑕,若是他日有方家看见我的手艺,未免嘲笑于我,你既然说但凭随心,无所不可,出家人不打诳语,怎么今日却说话不算话了呢?”
那老和尚摇头叹息道:“大师是让你伺弄花草,并非修缮房舍,这墙若是砸了,花哨倒是花哨了,岂不失佛门厚重之气。”
齐御风摇头道:“我看你们藏边一带,这风气本就与中原不同,中原寺庙里,还没见过这般爱伺花弄草的寺院,不如就破例一回,图个完满。”
那老和尚听他一阵抢白,也不辩驳,只是按声叹气,紧紧的拉住他的手不放。
齐御风与他僵持了半天,才道:“那你让我写些什么?”
老和尚一听之下,大喜过往,连忙招呼人送来笔墨,对着齐御风笑道:“但凭随心,无所不可。”
齐御风又听他说这句话,当即心道,等会我在这墙面上,给你画一个小乌龟,看你还假装豁达自然不。
当即有僧人上来伺候,磨好了松烟香墨,齐御风抖擞精深,安腕运指,屏息凝气,拿起湖州银镶斑竹极品羊毫笔,上前便要一点。可是他思索一会儿,但见此地安宁祥和。鸟语花香,外有一大湖,清澈见底,宛如他住过的桃谷一般,当即也不忍煞风景,真的画上几个面团乌龟,便写道:
梦者之国,有此一谷。
繁花盛开。杨柳清拂。
沃土千里,滋养万物。
碧水清盈,沁人心腑。
春风不倦,莺歌燕舞。
圣洁之池,纯净如初。
伤者自愈,逝者复苏。
起死回生,不足胜数。
这最后两句。却是他听说这波巴拉杰大师擅长医药,多为牧民治病救人,不收诊金,所以才写上几句恭维他的话。
那老和尚见到他笔力苍劲有力,笔锋甚健,当即不由得接连点头。捋须道:“好,文虽浅白,但这书法却端的不错,少年人有这份笔力,当真难得。”
齐御风白他一眼。心说咱也也算家学渊源,曲非烟教出来的字。又能差到那里去?
他知道此地唤作溪山谷,当即提头写下,三个字,而后心中兴致一起,心说你说我文字浅白,我就给你来点字多些的,又望向另外一侧道:“这还有一堵墙,不如我便一并帮你写了。”
说罢他提起笔端,沾了沾墨,上前凝思半晌,那和尚犹自观望他先前在粉墙上留下的字迹,像是若有所思,却是也未曾阻拦。
齐御风架子摆将出来,掌成虎爪之形,指运擒拿之力,一把抓起笔杆,龙飞凤舞般写道:
溪山第一溯珍川,渠水潆回出白泉。
文成书留真诰迹,活佛屐印绿峰巅。
烟笼稠树千章合,霜染枫林一色鲜。
赤石片帆风百里,豪情遥寄复中原。
这句诗前两句是咏物,后面两句却是将这寺庙与波巴拉杰大师夸赞了一番,同时在最后一句诗中,也点明了自己要驱除鞑虏,恢复中原大好河山的志向。
这时那老和尚回头一看这四句,却不由得微微一怔,心中叹息一声,久久不语,半晌才微笑道:“我们密宗所学,向来珍视内心的平静,看来尊驾虽然久经战火,却依然能一向专念,一向专修,心无杂念,尚有闲暇修习这书词之道,看来当真能者无所不能,老僧佩服,佩服。”
齐御风心道老子明明就是抄袭,你不知道罢了,当即回头淡淡笑道:“若非不为了过上这等每日吟诗作对,无所事事的生活,我等又何必征战不休,要将鞑子赶出关外,恢复昔日汉唐的雄风?眼下中原战乱不休,早一刻天下太平,这百姓就早一刻安乐,免受这流离之苦,还望波巴拉杰大师早做决断,只要大师与我结盟,吐蕃归附西凉一脉,我保证从此西北一地,便太平无忧矣。”
那老和尚听到这话,微微意动,随后神情却又淡漠了下来,像是不知如何表达是好,齐御风微微一笑,转过头去,又提起笔来,又沾一沾墨汁,随手在墙上写道:
王气沉江秋月没,胡笳隔水北风隔。
苍天有意误黄炎,忍驱饥卒拼一搏。
剑光寒映江潮起,愿留史事千古歌。
护国安邦惩奸恶,道法自然除心魔!
那和尚见他劝阻自己尽量让波巴拉杰大师出关,当即也不好多说,眼见他一句诗比一句直白,居然不言及风光,直说战事,不由得皱起眉头,当即看他一字字写完,不由得故意打岔道:“这前几句甚有古意,只是这最后一句,‘护国安邦惩奸恶,道法自然除心魔!’似乎并不怎么连贯。”
齐御风摇摇头道:“要的就是这两句,前面六句反而是凑字数之举,难登大雅之堂,不足一观,方丈,你说这护国安邦,是不是我辈应做之事?”
那和尚见他问及,只能摇头不语,当即任由他而去,叹气一声,转身而走。
而齐御风身边陪着两个僧人,却不也不好随便走开,只能任凭齐御风吩咐,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齐御风想到些什么,便在这寺庙之中的粉墙之上,大书特书,他字迹虽然不算难看,但这尽千年的古刹,从未有人在这里写过什么,一时间竟然都是他的笔迹。却也有些大煞风景。
当即这寺庙之中的不少年轻识得汉字的和尚,索性都排开阵势。出来一处一处的观瞧,小声加以品评,齐御风一边凝思苦吟,一会儿来回踱步,一会儿提笔龙蛇,直累的那两个伺候笔墨的僧人叫苦不迭,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如此一天过去,齐御风直在墙上连写了五六十首诗。黑压压一片,同时脑子也空白得几乎不想说话,才放过了那两个僧人,任由他们回去吃饭,自己则晃晃悠悠,回到房中,只想大睡一场。
韦一笑见到齐御风回房。只笑得乐不可支,说道:“这小庙难容你这尊大神,他们想让你做苦工劳力,自己却丢了丑,眼下正不知如何收拾,可真有你小子的。”
齐御风头晕脑胀。只觉得这一次玩了别人,可也将自己肚子里那点墨水,都还给了语文老师,当即也听不清韦一笑说什么,手一挥。道:“湓浦庐山几度秋,长江万折向东流。男儿立志扶王室。圣主专师灭虏酋。睡觉睡觉……”
这一夜过去,次日吃了早饭,两人一同微笑了起来,心道经此两件事,看那和尚还有什么花样没有?
韦一笑道:“今日他若是再差遣你,我与你同去,咱们见不到人,就大闹他一场,却也不错。”
齐御风心道,经过砸墙,乱涂乱画两次,若那大和尚还不长记性,未免有些离谱吧,看来这一日定然没什么安排了。
谁知道两人方回到客舍,那大和尚却又召人来请二人,齐御风莫名其妙,当即点头答应,韦一笑本来已经躺在了床上,听到这话,当即也一跃而起道:“我陪你去。”
两人走出客舍,来到大殿之中,齐御风猛然看见那佛像供桌下面居然坐着一只老虎,体形庞大,远胜一般老虎一倍有余,而皮毛精亮,虎虎生威,双眉之处略带白色,当即他忍不住叫一声:“雪风?”
这老虎模样,俨然同他家养的雪风一模一样,可是那雪风不是跟着曲非烟穿越到了现代去了么,怎么却出现在了这里?
韦一笑咋一见这老虎,登时却吓了一跳,说道:“好大的老虎,这怎么养大的?”
一边那老和尚微笑着看着二人,一边抚摸着那老虎的皮毛,笑道:“尊驾认识这个老虎?”
齐御风此时细看,才发现他与雪风还是略有不同,体形比它要小得多,只是这佛殿狭小,才显得大了,当即摇头道:“认得错了,这老虎跟我家养的老虎差不多。”
那老和尚笑道:“既然尊驾养过虎,那再好不过,如今……”
“如今寺内人手不足,请我代管一天,是吧?”齐御风接口道。
那老和尚微微一怔,随后摇了摇头道:“如今寺内食料不足,还请尊驾帮忙照看一天,领他到林中狩猎。”
齐御风笑道:“你们这一派是吃素的,这老虎不是跟着吃素么?”
韦一笑嗤笑道:“天下哪有老虎吃素的道理,你这孩子当真瞎说。”
齐御风摇头道:“我家的老虎就是吃素,偶尔才吃个人开开荤,长得比这大得多了。”
他上前抚摸了两下那只老虎的浓密的皮毛,那老虎懒洋洋的坐在地上,只是动了动耳朵,像是打招呼一般。
齐御风掰开他的牙齿,看了一眼,笑道:“看来他年纪不大,还是只小老虎呢。”
韦一笑听他说的有模有样,倒真像是养过老虎一般,不由得半信半疑,一句质疑的话,便也说不出来。
那老和尚笑笑,说道:“这老虎虽然不吃素,但是也虔诚我佛,每月只吃两餐,其余时间练功修养,倒也不虞饥饿。”
韦一笑睁大了眼睛,笑道:“这老虎还会练功,当真笑死个人了,老虎若是练了武功,天下谁还能敌得过他。”
齐御风听到这话,却突然心中一动,一边抚摸那老虎的脖颈,一边道:“是龙象般若功吧?”
那老和尚听到这话,却不由得一怔,脱口而出道:“你怎知道……”接着他点了点头道:“尊驾本是我教护法,我却妄加猜度了,罪过罪过。不错,这雪怒天生灵性。能听懂人言,波巴拉杰大师也是花费毕生之智慧,才教习了他这一套密宗里至高无上的护法神功,龙象般若功。”
齐御风靠在这老虎身上,不由得笑道:“看来咱们倒是同行,都是佛教护法。”
那老和尚惊讶道:“不知尊驾是从何而知,这雪怒是练的此功?”
齐御风道:“龙象般若功嘛,我家老虎练的也是这个。不过他个头,可比雪怒大得多,功力也比雪怒强得多啦。”他心道,这雪风说不定就是雪怒的崽子,或者是隔代的种子,看来这藏边密宗,果然有神奇之处。这老虎练功的法子,倒是一直都没有失传。
老和尚听到这话,心中震惊无比,心说那龙象般若功岂能是一般人所得,这齐御风身世神秘,果然有不同人一般之处。都传言他是天命之子,应劫而生,看来此言非虚。
当即他郑重双手合十,点头道:“如此就拜托了。”
齐御风大大咧咧道:“放心,养老虎我最在行。我不会吃了它的。”
那老和尚告辞离去,韦一笑看了两眼那老虎。却道:“我却怕他吃了我,罢罢罢,还是你自己去吧,领着老虎逛林子,可没什么好玩。”
说罢他告辞离去,齐御风拍拍老虎耳朵,笑道:“雪怒,咱们走吧。”
那雪怒见到和尚离去,早已收拾起规矩的神态,变得极为不耐烦,它伸出爪子,想要去扑捉一只小虫子,一直聚精会神,抓挠不已,一直等到小虫子飞走,这才听到齐御风催促,慢慢的走了出来。
齐御风领着老虎走出大门,直奔山林,那雪怒挨挨擦擦,似乎对他极为有好感,而且见到这山林中广袤的绿地,不禁嗅了嗅鼻子,看上去极为惬意。
齐御风看着这只好奇的大猫,对着这一片山林好像是从所未见过似的,不禁心生怜悯,心道你本应该是山林之王,怎么却这幅德行。
当即他寻了一只野兔,随手用树枝穿死,丢给它吃,老虎试探着上前,叼起野兔,抬眼询问他的意见。
齐御风可从来没有见到过这般受气的老虎,当即摆摆手道:“吃吧,吃吧,都是你的。”
那老虎愣了一愣,点了点头,随即大快朵颐起来,齐御风在一边看着他尖牙利齿,无比威猛,却如此胆小谨慎,心中不由得好笑。
老虎吃完了兔子,自己便寻了一片溪水,如同猫儿洗脸一般,自己擦干净了血迹,齐御风看的目瞪口呆,不禁破口道:“你是老虎啊,这么有教养干嘛?想当绅士么?”
老虎也听不懂他的意思,晒干了脸颊,便转过头来,试探着咬了咬他的胳膊,齐御风懂得这是它表示亲昵的意思,当即拍拍他的耳朵,道:“你这样可不行,一点野性都没有,怎么当老虎的,将来怎么找媳妇?就算是娘炮当道的时代,人家也只能把你当成蓝颜闺蜜,不行,不行,非得训练训练你不可。”
当即他又领着这老虎闲逛,不过一会儿,寻到了一个小洞,看门前蛛丝马迹和地上的印痕,应该是一个兔子洞,当即他“哈”一声笑,叫道:“你在那边等着,我去寻另外一个洞口骚扰,俗话说狡兔三窟,我将另外两个洞口堵上,等兔子一出来,你就咬它!”
那老虎似懂非懂,当即蹲在门口,聚精会神的低头看着那只小洞,齐御风三寻两寻,找到了另外两个洞口,他用石头堵住一个,在另外一个洞口一掌拍击进去,刹那间洞口一震,那老虎方位的洞口一道白影便蹿了出来。
那老虎一见,登时精深抖擞,猛的向前一扑,力气却使得太大,扑了个空,那兔子在他脸上一蹬,飞蹿而去,齐御风疾奔两步,一把抓住,回头对着老虎笑道:“你这怎么行,太紧张了,放松一些,你力气很大,不用那么使劲。”
说着他又将这一只兔子递给老虎食用,那老虎用嘴接过兔子,对着他点了点头,好似懂了什么一样,接着连蹦几下,跑到一个避开齐御风的角落,细心食用了起来。
齐御风可从未见过如此斯文有礼的老虎,当即心中忍不住好笑,便坐在一边,等候它吃完。
过了一会儿,雪怒吃完了兔子,洗干净面颊,回头走到齐御风身边,亲热的挨擦着他的胳膊,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心。
齐御风摸摸他的耳朵,笑道:“雪风若是知道你如此脓包,真不知该有多瞧不起你,好啦,你饿了几天,眼下也吃得差不多了,咱们赛跑一程如何?”
他说完一句,猛然指着前方,深吸一口气,身体已经如离弦之箭,疾飞而出,那老虎怔了一怔,也随后跟上,尽管齐御风此时内功深厚,轻功已经甚高,甚至不逊韦一笑几分,但是那老虎也蹿高伏低,身形一弓一伸,如踏破了长空一般,神速无比。
齐御风有意激起他心中野性,当即运足了功力,身形如风驰电骋,扫得身旁树林树叶沙沙直响,那老虎却也仗着天生神力,也能逐步接近,丝毫不落下风。
齐御风跑了一会儿,回头一望,不禁激起他好胜之心,心道我武功练到如此地步,居然跑不过一个老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