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御风自学会了这“降龙十八缺十一掌”之后,便日夜勤练,反复不缀,而且他内功深厚,初学之时便已然非同小可,连余沧海都不敢硬接。
现在他得桃谷奇遇之助,打通奇经八脉,功力已然大成,几乎不亚于王召多少,这一掌推出,更在一瞬之间,将“紫霞神功”催动至极致,力道陡增十倍,这掌力当真层层叠叠,无坚不摧,无强不破,单以掌力而论,比之方证的“千手如来掌”,更胜一筹。
王召对自己这等雄厚的内力,原本自有必胜之心,他一掌出尽,有去无回,断然决绝,当真是刚猛狠辣,亢奋凌厉;而齐御风内劲外铄,打出去的力道有十分,留在自身的力道却还有二十分,却已然得了这“亢龙有悔”的“悔”字真味。
未及两掌相撞,王召便觉得一阵微风扑面而来,那风势虽然不劲,但却也逼的他呼吸不畅,当即他心中陡然生出一种不详之感,暗道:“这小子居然这么厉害?”他这一想,掌力便不趋精纯,两掌相接,齐御风那“降龙十八掌”正大雄浑的掌力便已然如讯雷疾泻,如波涛汹涌般的猛扑在他身上。
王召只觉得对方掌力似乎无穷无尽,沛然难挡,自己身上骨骼“喀喇”“喀喇”直响,未及片刻,便仰头“哇”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向后一仰,一连踏出了四五步才停。
他摇摇晃晃,虽勉力站定,但口中之血。却喷涌不停,似乎五脏六腑都被打碎化成了血汁一般。抬起左臂,却看见那手臂前半截斜斜垂下。显然已是连骨带肉,断成了两截。
齐御风收势而立,气聚神归,蔑视道:“佛不成佛,道不成道,儒不成儒,只一身凶悍暴戾之气,一言不合便动辄抬手杀人,如此与禽兽何异。何敢称一个侠字?”
王召听到这话,心中怒极,冷哼一声,突然“呀”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声暴叫,他这一声舌绽春雷,张口便是一道内家劲力,对准了齐御风疾疾喷去。
齐御风听得这声音,只觉得脑中一晕,心旌摇动。险些摔倒,但他片刻之际,便已然清醒,随即一沉一呼。也出口喷出一道气息,便与之相抵,两人气息如箭。尚未相触,已发出在空中噼噼啪啪的轻微爆裂之声。声威煞是惊人。
王召先前心志坚毅,苦修禅功。在深山隐居之时,食草木,饮涧泉,采山花,觅树果,存了一口清气,若运此神功,丹田内气外发,自然呼啸有声,绽出白光,便如同闪电横空一般,耀人眼目,直教人无可躲。
但他自出山之后,每日便只寻思着杀人争霸,一片心思全然用到了阴谋算计上面,而且吃喝玩乐,享尽荣华,这一口气息,哪里还有昔日那般纯净?
齐御风神功初成,激荡内腑,尚不稳定,此时激发出来,使得虽然也不是纯阳正气,但凭空却多了一份霸道阳刚,威猛强韧,实非当世一般高手所能及。
两气相较,王召登时只觉得如钢刀拂面,脸上一阵生疼,急忙捂住眼睛,但此时那疾风早已吹入他眼中,当即不由得“嗷”地一声,向后蹿去,委顿在地,不能发一言。
齐御风手持长剑,当即便要进攻,正在此时,突然耳边听得异响,回头一看,却是那小楼之后的院中,房前屋后,亭台楼阁,密密麻麻居然源源不断来了不少人手,数一数居然有百余人之众,原来王召方才那一声喊叫,其目的却有二点,一为进攻,二则为传缴门下弟子,皆来相助。
这百余人一跃进院中,那左冷禅登时也不继续装愣,立刻站了起来,手持长剑,气势凛然地看向齐御风,那模样便仿佛方才都是他一力相抗,无私忘我,不辞艰险,才抗住了齐御风一般。
齐御风当即笑道:“你又帮手,莫非我就没有么?”口中唿哨一声,只见一红一白,两只小兽,犹如天外飞仙,翩然而落,而后一声长嘶,马房之地劈啪一阵乱想,那青驴步履如飞,也跑了过来。
左冷禅道:“极地青狐……?哼……将此人杀了,每人赏一百两白银!”
他一眼既出,那百余人顿时为之一动,齐齐上前,手中各持长剑,弯刀,便要将齐御风拿下。
齐御风也懒得理,只一挥手,小狐狸便纵身而上,化成一道白影,神出鬼没,每现身一次,便必有一人倒下;而小熊猫起先还有些犹豫,片刻之后,便也挥舞着尾巴,上前抽人,它一条尾巴一甩,劲力何等威猛,许多人天灵盖生的薄些,便即可被它劈碎,露出了白生生的脑浆,仅有少数头上功夫略有小成的,才能享受闭气而死,尸体完好的待遇。
而那青驴摇头摆尾,扬尾踏足,四蹄乱飞,犹如癫了一般,偏偏又吃了那蟠桃之后,力大无穷,几十个人围着它,却也擒之不下,偶有人进击,便被它一蹄子踏死。
它素来高傲,先前屈于村夫之手,风尘困顿,郁郁半生,此时突然一展沈伟,自然是要闹得够了,才肯罢手。
左冷禅这百余名弟子,原本就是为了对付少林寺第一流的高僧所预,本来以为这一下齐御风必被这百余名弟子困住,谁知顷刻之间,竟然这等变故,当即他不由得双眼发直,怔怔地看着当场:
一头没头没脑闯进来的驴子,连踢带撞,前扑尾劈,居然打到了自己手下几十名高手;而那一红一白两只影子游来蹿去,便如同水里的泥鳅一般,每到一处,便是一声惊呼;这个江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般禽兽争霸的世界了?
当即他看见那些弟子死的凄惨,心中惊恐,不由得向后一退。却见齐御风神威凛凛,早已盯住了他。当即他不由得鼓起一股勇气,口中厉然叫道:“我乃五岳剑派盟主。你岂能杀我?”
齐御风撇撇嘴道:“你武功远不到天下无敌,名声难听无比,只能靠武力压服,如此鸡鸣狗盗,偷偷摸摸暗地害人之辈,又算得了什么英雄?”
“常言道,识不足则多虑,威不足则多怒,信不足则多言。你如此不识、不威、不信、多虑、多怒。多言,焉配当五岳之主!。”说罢他长剑一舞,一道白光闪过,便将左冷禅人头割下,投掷身后院中。
那百余人嵩山菁英,此时被三兽联手击杀,便只剩下十几个残留,还在苦苦支撑,此时见到左冷禅的人头“噗通”一声落在地上。不由得都心中一空,脚下一软,一个个都坐在地上,任凭宰割。心中再也无法抑制那种恐惧无力之感。
齐御风冲小狐狸打个手势,那小雪球儿便吩咐一红一青一大一小两兽,三兽联手。将这十几人团团围住,便不再下手。
继而齐御风又一转头。看着惨然坐在一旁的王召,瞪视了他半晌才叹息道:“你如此武功。离大乘法王朱巴嘉措之炼神还虚,无相无我的境界只差一线,便如此死了,却当真可惜。”
王召此时心脉俱裂,嘴角微微牵动,似乎想咧嘴笑上一笑,但就这略微一动,却也令他如被钝刀厮磨一般,痛苦万端,当即也不吭声,只用一双阴戾的眼睛看着齐御风。
齐御风见那双眼睛,瞳孔中恶毒无比,充满了憎恨,不由得摇摇头道:“你早已被**和仇恨所掩埋,偏离正道越来越远,你能死在我手上,也算有幸。”
说罢他抬手一剑,便要刺进王召心口,正当此时,突然王召勉力低声问道:“你这是……的神功?”
齐御风听得莫名其妙,抬眼看见他眼光炽烈,如烈火般熊熊燃烧,贪婪羡慕之情,溢于言表,不由得摇了摇头道:“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王召听得不是,目光之中火苗渐熄,他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惨然道:“我等偷袭南少林,将这千年古寺,烧的化为灰烬,便是为了这部经书,谁知居然竹篮打水,当真讽刺……”说道此时,他喉咙中呼呼带喘,显然一口气便已然提不上来。
齐御风当即抬手一指,摁在他膻中气海之上,渡过去一道真气,看他吐了一口黑血,才道:“依你的功力,倘若再练上一线,即使敌不过东方不败的,天下复还有谁有几人能与你为敌?”
王召却不看他,只望向天上夜空,凄然道:“原来我定下志向,不练到三花聚顶之境,绝对不出来行走江湖,但……终是……终是……敌不过……名利的……诱惑……”他说话越来越低,到得最后,已然宛如蚊蝇之语,说完一句,头颅一歪,便立即死去。
齐御风看着此人尸首,感慨一声,此人身兼三教武学,虽然驳杂了一些,先入之见甚深,自恃聪明,难悟禅理,但当今之世,除了东方不败之外,余下高手他却也称得上前三,这天下武林宗师死一个便少一个,却也令人有些惆怅。
当即他叹息一声,久久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着那战战兢兢的十几个人挥手道:“你们走吧,今后切莫让我再看见。”
那逃得性命的十几人听到这话,如临大赦,一个个当即在六只兽眼的监视之下,几乎一个个都是跪爬着离开。
齐御风回头再看挤成一团的黄河老祖两人,他二人见到这般打斗,当真如坠梦中,面色麻木,不知眼前是人是鬼,齐御风拜了半天,他二人才转醒过来。
当即齐御风对着祖千秋道:“前番洛郊一会儿,未曾请教大名,敢问这位莫非便是祖千秋大哥?”
祖千秋抬手也不是,拱手也不是,犹豫半天,才打了躬,声音却也打颤了说道:“齐大侠武功盖世,今番救命之恩,我二人虽死也不能报答万一……”说着拉着老头子的手,便要下跪。
齐御风上前一步,搀起两人,摇头道:“大家都不是外人。何必客气,我今日却还有一事相求两位。不知可否帮一个忙?”
老头子这才醒悟过来,忙将脑袋点得如同拨浪鼓一般。口中道:“能能能能能,少侠但有吩咐,我二人刀山火海,无所不从。”
齐御风力战之余,也有些疲惫,当即三人谦让几句,便都蹲在地上,他才说道:“我前些日子,与贵教教主东方不败。在泰山之上,大打了一场,你二人可知晓?”
两人面色有些尴尬,但恩人提问,却也不得不答,当即老头子道:“知道倒是知道,但这等高层教务,与我等散人却也没太大牵连,我等也是看了教中邸报。才知道少侠居然有这般惊天动的的身手。”
“邸报?”齐御风微微一错愕,随即笑道:“这定然是咱们那位东方教主所创制的了。”
祖千秋点了点头道:“不错,教主真乃文武全才,烧玻璃、锻铁器、造火枪。而且腹怀华彩,出口成章,武功更是天下第一。齐大侠……”
齐御风无奈笑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如今却并非我与她过不去。而是她与我过不去,我二人之间的恩怨。一时也难以说清,倒不如不说为好了。”
老头子道:“但不知道齐少侠要吩咐的事却是……?”
齐御风道:“你二人虽然是日月神教的教徒,但当初入教之时,却也不是自愿,是却不是?”
两人听闻这话,面面相窥,半晌才微微点了点头,小声说道:“不错。”
齐御风道:“如今东方不败得罪了少林、武当等天下诸大正派,此时已然不能和解,必然是不死不休之局,两位对这前途,却如何看待?”
祖千秋想了一想,摇头叹息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此等天下风云变色,却也由不得我去怎么想,怎么做,只盼着不能袭卷自身,安然度过此余生,也就是了。”
齐御风道:“好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今我有一保命良方,两位想不想听?”
两人听到这话,当即眼前一亮,问道:“如何?”
齐御风道:“你两位将这两人的人头,带到华山派中,替我向华山派诸位问好,便可寻一宝地,颐养天年。我与方证大师、冲虚道长,俱有交情,倘若有一日东方不败陨落,清算之时,我便自然护得二位周全,但如果我等战死,东方不败一统天下武林,当然这事情也就不必做啦。”
祖千秋道:“少侠既然是我二人恩公,送两颗人头上山,又有什么难的,东方教主对我等管辖素来宽泛,就算知晓,也必然不能见怪。”他这话似拒实迎,已然暗中全盘接受了齐御风的条件和安排,只是话里话外,却似乎还对日月神教效忠一般。
当即三人聚了一天,在这武陵城中痛饮一番,齐御风又借机问了不少日月神教的掌故秘密,这才各自散去。
此时八月初旬,阴雨连绵,齐御风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一路骑着青驴踏雨向北,不几日便来到了洛阳城外。
这又十几日中,他寻找任我行,将他三战三败,但揣摩东方不败这个“女儿”的意思,最终却还是放了他一马;继而他大闹洛阳,横扫嵩山派的余党,又结交跟着黄河老祖的消息,同样结交了平一指、绿竹翁,蓝凤凰等人,求蓝凤凰将任我行的书信送到了华山,然后又听说东方不败欲在江南称皇,随即便也来不及赶赴华山与众人相会,便匆匆忙忙,追了过来。
他这些日子当中,模模糊糊,却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但若是回思,却也察觉不出,只是觉得若真只是“东方不败”一女流之辈,来到这时代之中,似乎改变的事情,合着众人的说法,却还有些诡异,但具体哪里不对,他却也说不出来。
他在杭州一连居住了几日,一直到了这天清晨,遮天蔽日的黑烟布满天空,他问及客商,才知道朝廷烧船,而且烧得居然还是当年三宝太监下西洋的宝船,当即追到海边观看,不禁甚为惋惜,叹气良久。
一直到了这天下午,他见旁观烧船之人数千人物中间,有几人身穿一身青衣,指指点点,手中都拿着样式相同的直刀。当即他不由得心道:“这是东海巨鲸帮丘帮主手下,当时自己与恒山派被困,还是他们给自己结的围。”
此事虽然过去不过几个月,但此时回思当时种种险情,不禁却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随即他便想起,那些青衣人的刀法,势道奇劲、招式诡奇绝伦,匪夷所思,且招招夺人性命,竟好似比他那灵狐剑法还要狠辣三分,虽然比不过独孤九剑的玄妙,但使得飞快,威力却也甚大。
他想到此时,天上阳光虽然灿烂,心中却也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身形突然一凛:原来此人居然藏得如此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