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一愣,心下猛地下沉。蒙毅为何要到这里来?
虽说摄于蒙毅权势,但刘季知道此刻不去挽回曹参,只怕两人之间的关系缓和就再无机会了。当下硬着头皮对蒙毅道:“还望蒙将军恕罪……”
蒙毅似乎知道刘季要说什么一般,很是蛮狠地打断了刘季的话:“你清清白白,有什么罪行要我宽恕的。曹参,走,好久没与你对弈了。今日得空,怎么说也要对弈一局!”
曹参对樊哙已经恨到了极点,他一直忙着几百兄弟的衣食住行,并不知道吕家姐妹已经千里迢迢跟了过来。而吕家姐妹来到行朝,第一个见的自然就是刘季。
尽管大家心中猜测吕雉对扶苏可能情根深种,但谁都没说,明面,刘季和吕雉还是约定婚姻的。如此,接待吕家姐妹的当然就是刘季。至于为何吕嬃会和樊哙搅合到了一起,聪明如斯的曹参只心神一过便猜到了。
刘季恐怕并不知道吕嬃和自己谈婚论嫁,是想和樊哙做成连襟,加深和樊哙的关系。故而,刘季才会在吕家姐妹来了之后,就亟不可待地做了月老,搞了一个拉郎配!
这般可恨,让曹参对刘季大为不爽,若不是往日恩情在此,他都想朝刘季动手了。而今蒙毅邀他去下棋,曹参自然乐得随去,当下便朝着刘季以拱手,道:“刘兄弟,长者相邀,不得不去,抱歉!”
说罢,转身随着蒙毅离去。被打断话语的刘季面红耳赤,愤恨地一拂袖。此刻,卢绾和樊哙又聚了来。樊哙也知道刚才刘季那般是保护他,可这样做就更让他纳闷了。
他什么时候的得罪了曹参?
“大兄。曹参兄弟这是怎么回事?”樊哙很是挠头:“我又没得罪与他?”
刘季看向卢绾,道:“你找他问去!”
卢绾尴尬了,这实际是刘季做错了事。但没奈何,这黑锅他还是背下。便道:“吕公和张县尊已经为曹参兄弟约定了婚姻,只是因为大行皇帝新丧,婚嫁之事皆罢。故而,这才没有成行。这……也是小弟思虑不周,未有告诉诸位哥哥!”
樊哙当下便明白了,怔怔看着抿着嘴扭捏不已的吕嬃道:“卢绾兄弟说得……可是属实?”
吕嬃别过身子,不悦道:“爹爹是有说过要把握许给一个门前小吏,我自然不喜欢。便跑了出来……不然……不然哪里会遇到樊哙哥哥。”
樊哙愣神了,众人都是无言。一旁的周勃看在眼里,心中也是感叹。刘季这功利性也太强了,好生生的,把自家兄弟的感情内耗得一空。只怕,樊哙和曹参再也无法也好了。
周勃这般想着,忽然道:“诸位兄弟,周勃近日觉得,为何出入我们营帐的人忽然多了起来?”
周勃这么一提,卢绾也赞同道:“我也觉得近日多了不少眼线,尽管没有看到,却总是觉得有人盯着我们。”
这么一说,众人的心下都是一寒。忽然,一声惊吼响起:“哪里来的小贼!”
接着便是刘季提着短戈追了一个黑影,此刻黄昏将近,竟然有小贼潜入。还给刘季碰了一个照面。恐怕那小贼也不知道刘季为何会和几人说的好好的,立马又回了营帐。
当下便被抓了个先行,众人连忙追了过去。但那小贼很是犀利,战力虽说稀松,可跑得极快。记下便消失在了行朝之中。
刘季黑着脸,一举手拦住众人道:“罢了。不必追了!”
樊哙极是惊讶:“我们此处穷的叮当响,怎么还会有盗贼光顾?”
卢绾也道:“我刚才检查了,并无值钱的物件丢失。”
周勃闷声没有说话,但看着那小贼,皱眉有了念头。
刘季尽管没有头绪,但却看见了周勃脸的异样,道:“周勃兄弟,你可是有了发现?”
被点了名,周勃也将心中的猜想说出:“我看那盗贼的步法很是熟悉。只不过……”
说着周勃看了看四周,樊哙有些不耐烦道:“都是兄弟,难道会有走漏消息?”
周勃讪讪一笑,心想这厮连女人的手怕是都没牵就这么护着了。当下也不留话,道:“我在看扶苏公子帐下亲卫时变觉得很是奇异,那日扶苏公子帐下亲卫马马战骁勇,下马步战犀利。用的步法,似乎就和那贼寇相似。”
话说到这里,众人都是猛然沉寂了下来。刘季挥挥手,道:“此事到此为止,莫要再议!”
说罢,便独自进了帐内。众人一愣愣对视一眼,都是各自离去。
刘季独坐帐中,忽然对身边侍卫道:“去看看吕家三娘子可有回来!”
三娘子就是吕雉,此刻去见殷倾月一直都没有归来。而且,便是留饭也早就该吃完了!这般一想,刘季心中的不安感觉就更甚了。果然,不多时那侍卫回报:“吕家娘子尚在内营没有回来。”
内营便是靠近核心的营帐,哪里是行朝诸多衙门的驻地,再进去一层,就是扶苏的营帐。而殷家的营帐便是在内营之中。
至于刘季,就是在外营了。吕雉是吕文光明正大说了要给他做妻子的女人,而今他却连自己的未婚妻子在哪里都不知道。这让刘季情何以堪,若是在殷家那便罢了。若是她又进了一层……
刘季说的没错,此刻的吕雉正在和扶苏挑灯夜战,严格来说,是扶苏考校着吕雉。进行着大秦第一次公务员考试……
一想到本该属于自己的女人却极可能在别人的怀抱里,刘季胸中的妒火就此熊熊燃烧起来。但紧接着,一想到此刻发现的那个哨探,刘季心中所有火焰都就此熄灭。
“扶苏……难道对自己起了杀心?”这个论断莫名其妙,但迅速占据了刘季的所有心房。对于那个小贼的了解,他是最深刻的。那并不是什么盗贼,而是窃听自己的一双耳朵。而且,其身手让刘季找到了青龙营的影子。
对此,周勃的了解恐怕最是清楚。
一念及此,刘季胸中原本的猜测终于被证实了。他一直觉得扶苏的卫队对自己有敌意,似乎随时都能将他格杀当场。原来,这个敌意并不是属于扶苏麾下哪个强力人物的授意,而是扶苏自己的意思。
这般一想,刘季脑海之中忽然急速旋转了起来。
“卢绾,樊哙。”刘季叫来了自己的亲信,道:“让两位兄弟小心过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刘季没有提到周勃,周勃对青龙营的熟悉和亲近让刘季有些忌惮。
行宫,内房。
“想不到吕娘子对大秦律法竟然如此熟悉!”扶苏对吕雉的确刮目相待了,谁也想不到吕雉竟然这般厉害。大秦律法可以说是官员执政必修的课程,但一个官员很少能够通读,通晓很多时候具体内容。不是依靠幕僚就是需要十数年的积累才能明白。
但吕雉呢,竟然只不过用了数月的时间就完成了通晓大秦律的功课。这种神速,便是让扶苏也大为汗颜。
吕雉温婉一笑,笑容干净纯美,不带任何杂质,很是令人怦然心动:“殿下言重了。小女子学的杂,也喜好这法家之学。故而,对这些律法之文多有涉猎。但所知驳杂,算不得什么。”
扶苏起身,长长呼了口气,道:“坐了一天,也怪累的。随我出去逛逛!”
说着,扶苏捶打了一下双腿。尽管有些失礼,却显得很真实,对吕雉而言很是亲近。吕雉心中一阵感动,也站起身来。但扶苏所说的坐了一天可不是假的,盘膝坐做,少说也有四个时辰了。
这般一坐,血液不畅,神经麻木下来顿时让吕雉秀眉一皱,竟然有些站不稳,晃悠悠地倒了下去。扶苏眼疾手快,一跨步过去,恰好将吕雉扶起。
吕雉脸顿时霞飞双颊,扶苏一手搂着吕雉的腰间,一手按住吕雉的肩膀。这姿态,忒是暧昧。
看到人家站稳了,扶苏刚欲收回手,却不料吕雉竟然反过来靠在了扶苏的肩膀之。扶苏能感觉到旁边这个可人儿身子徒然的僵硬。这是吕雉极其紧张的表现。
有美人投怀送抱,还是自己有好感的美人儿。扶苏也没假惺惺地婉拒,笑道:“稚娘子,你还没说为何要去当官。这天下,女子当官也许百年仅有你这一例了。”
吕雉见扶苏没有拒绝,心中砰砰跳着渐渐安静了下来。整个身子似乎都靠了去,道:“我想要自立,能够决断自己的幸福。张家叔叔是沛县县令,所以她能影响我的婚姻。我想入仕,做一名能够决断自己婚姻的女子。”
扶苏和吕雉静静走着,听着吕雉的话,有些了然。吕雉果然不愧是后世那个大汉皇太后,执掌帝国十数年的无冕之王。光是这些胆色就令男儿汗颜了。但转而一想,扶苏忽然感觉到一阵期望,道:“稚娘子想如何决断自己的婚姻?”
吕雉忽然间挣脱了扶苏的双手,走到了扶苏的身前,呼吸沉重。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星眸凝视,睫毛颤动,却神情格外地坚毅。高声道:“殿下难道要让我剥去女儿家所有的尊严,来换取哪怕些微的主动?”
时空似乎再次凝滞.
忽地。
扶苏将吕雉揽入怀中,手臂修长有力,让两个身子猛然间贴得紧紧,似揉成一团,不分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