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我并不想再去追究。可为了不让恶吏为祸地方,这特殊时期,也只好从严从重了。为生计求活而贪污……此事,吾也不想再去多做评论。”扶苏感叹话语,却是让所有人都听出了扶苏话外之音,这分明就是扶苏不想赶尽杀绝的信号嘛。
前面一顿敲打,每个人都是心神凛然,此刻看着扶苏,身形猛然变得高大伟岸不可侵犯起来。
此时却是萧何出列,声道:“雁门十二县,罪大恶极的恶吏已经被查处,杀头的杀头,配军的配军。其余虽有小错,尚可容忍的,使君恩泽,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子,也不严罚了,其贪污亏空的慢慢偿还便是。另附,观察期一年,这等有过前科的吏若是一年之内再犯。便追随那些杀头配军的前辈去吧。”
扶苏接过话头,继续道:“似尔等这些身在郡署的吏员,罪大恶极者,尔等还是在十日之内好生与萧大夫慢慢叙说吧。若是小错者,犹可饶恕。可若是胆敢隐瞒不报的,按罪大恶极者惩戒。总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此为第一桩好消息。本官非是暴戾之人,尔等困难,我这也是了解。非不体恤下情,而是那等实在不可饶恕之奸诈恶吏不值得这体恤!”
扶苏与萧何一唱一和,先是扶苏抛出大棒给萧何,一顿猛打让一众胥吏为之惶恐惊惧。接着,扶苏却是透出口风,给众人一条生路。再接着,两人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却是让每个人都感觉到了萧何这个凶神。当然还有扶苏这尊不可侵犯的大能。如此,这近似大狱一般的清洗活动进行得平稳有序,一点刺头都没敢露便被揪了出去。
“诸位身为公门胥吏,自当尽忠职守,克己奉公。自然,千百年未变的俸禄也会更改一二。毕竟数百年前一钱能买的东西,今日十钱都未必能买到。”扶苏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到自功曹叶奉以下到司仓曹吏仓勤都是眼睛一亮,耳朵一竖显然极其用心。心中微微得意,道:“原本公门之中。吏员分三等食俸,照常不变,仍旧为吏目为上等,佐吏为中等,少吏为末等。原吏目月食十一斛,年俸约莫百石不到。自今日起,调整为年俸一百八十石,月食十五石。叶奉等司六曹吏何在?”
六曹在东汉才出现,非有秦时前例可循。当扶苏实际上运转雁门的国家机器时,很快就发现了不便的地方。一郡要地,却连详细有序的职能部门都没有。只是粗略地分为功曹、令史、狱吏、文无害。于是,这才建立了有吏、仓、兵、礼、刑、工之分的六曹。其中原先的功曹叶奉成了司吏曹吏,又从亲卫队里调来一名文职军官成了司兵曹吏,以原先的令史任司礼曹吏,以原先的文无害为司刑曹吏,以原先的厩驺为司工曹吏,以原先的仓吏仓勤为司仓曹吏。
这六曹品秩定位吏目,食上等俸禄。
而县署的六曹则食中等俸禄。当然,此刻的扶苏还未执掌内史,不然少不得再多加一阶的俸禄等级。
听了扶苏的话,哗啦啦地从司吏曹吏叶奉开始一直到司仓曹吏仓勤为末。六人齐齐站出来,躬身朝扶苏道:“小人在。”
“尔等自今日起,月食十五石,年俸一百八十石。当然,若是有那作奸犯科者,便去长城食那军粮吧。尔等,可挺清楚了?”扶苏真正掌握大权已经有了一年,身上也越发透出那股子不可猜度的威严。
六曹吏目自然是大喜过望,欢喜不已齐齐山呼明白二字。只等着此间事了,便去萧何那里将自家犯下的罪恶一并都倒腾出来。毕竟郡治之地,真正有胆子敢犯下罪大恶极罪行的,早就随着四大豪族的消亡不是身首异处就是流亡天涯了。
“其余六曹之下佐吏,以及十二县功曹、郡署狱吏、三班总捕头食月俸十石,年俸一百二十石。诸位,可听清楚了?”扶苏声音依旧晴朗,可齐齐的却是拜满了一屋子的人。
扶苏的签押房里本就没这么多蒲团,这些佐吏级别的人本来就级别不高。人家吏目虽说座位靠后,可好歹还有座位。他们呢,只能站在自家主官前面了。于是,司六曹吏身后满满都是站了一排。少说也有几十号人。只不过郡署狱吏和三班总捕头就麻烦了。
郡署狱吏虽说吏目之中排名不错,可权力也就在牢房那一块。别看文无害排名比他还要靠后,可实实在在的权力却是覆盖牢房的。于是,原本明明排名在文无害之前的狱吏此刻却成了司刑曹吏的属吏。
至于三班捕快的总捕头在扶苏改制之前是没有的,以前的总捕头统称就是郡署公人。实际上大多就是零时工,除了明确有定额的总捕头。大多数都是零时工,实际上收入多少就在于总捕头能争取下多少资源。
于是这总捕头尽管看上去权力不少,相当于后世地级市正处级的公安局长,可此时的捕快,不仅级别低跟个科级小官似地。就是社会身份也低,古代的野史话本小说,文学作品上都是称之为鹰犬走狗的。并且,就是朝廷体制内的官员也是看不起捕役,快手。称之为贱业,在科举产生后,有三代内不得参加科举的规定。
可扶苏这一道革新的政令下达,这些人切实都是欢喜得几乎要疯狂了。要不是这肃穆的地方让他们竭力控制着情绪,只怕这些人都要高兴地跳起来了。
吏目且不说,年薪都有了将近两百石,扶苏含糊地说年俸百石不到,实际上月食十一斛就是月俸五石半罢了,一年也就不过六十余石。工资足足涨了三倍!
而佐吏,原先月食八斛。也就是一月四石,一年五十石左右。现在呢,足足涨了两倍多。眼下的佐吏的一月十石,一年一百二十石。完全足够他们过上体面的生活了。要知道,就是年景好,有五十亩田的自耕农一年也不过六七十余石的收入!
更让狱吏和总捕头欣喜若狂的是,扶苏这可是明明确确地给他们正名啊!狱吏此时已经换过一茬,自然不介意被原先排后靠后的文无害给管辖。可却怕此后连佐吏都够不上。
而让总捕头兴奋的则是,扶苏的意思很明确,郡署的总捕头品秩是和县署司六曹吏一般的。当然不是贱业!
“萧何,你出去将少吏的食俸说一下吧。郡县六曹属吏、各县乡老、有秩、啬夫、狱吏定为少吏:月俸定额六石,年俸七十二石。食末等俸!”整个三府的吏目只在太多,扶苏在签押房召集官吏能够站下的不过百十人。可实际上三府的吏员绝对不止百十这个数。
光是六曹之中的吏员就不下数十,就更不用说其他,比如狱卒、比如捕役、快手这些站下来怕是得去校场才行了。
让萧何去,实际上也是给萧何一个露脸的机会。有利于萧何以后在郡署之中行事。
“吏员们的薪俸改革就到此为止。先在云中郡、雁门郡、代郡的代县、桑乾县实行。至于其他就先缓缓。这第一个好消息是吏员的,第二个好消息,便是官员的。郡署之内的郡丞以及卒史、主簿,还有军营的军官、监察御史府的监察御史、郡尉。”扶苏名字一点,哗啦啦却是站出了十来号人。
这十来号人都是有官秩的,官秩连着薪俸。扶苏想要动这个,绝对是上头不可能准许的。搞不好扶苏这官秩一改,上头就直接派人来干涉甚至带着密旨缉拿了。毕竟朝廷官秩更改,就连丞相想要提议也需要经过廷议、帝审才成的。扶苏即便是官秩万石,也不过是个地方官。还不能如内史那般参诀朝政!
“你们的薪俸都是连着官秩的,这个本官却是不能更改。不过,每年寒暑难熬啊。在陇西时,那寒风凛冽实在是难熬得紧。对于这一点,萧大夫在冀县只怕是颇有感触吧。”扶苏看向萧何,此时的萧何面色发红,显然发布这个消息的萧何在少吏们的心中好感将会猛然增加了吧。
看到扶苏的眼神,萧何出声道:“公子慧眼。寒冬腊月,便是平时一县之令光靠薪俸也是难以冬日都能有火炭取暖。一大家子数十口人,光是五百石的年俸,也无多少存余啊。”
五百石,十个自耕农的收入。让一个县令能够维持体面的生活,的确苦难。
萧何这一提点,官员们都是双眼一亮。扶苏悠然道:“如此,每日暑时,郡署将会拨付冰费,官秩千石者可取用的冰费额度为两千钱。官秩五百石者为一千钱。冬时,官秩千石者可取用炭费两千钱,官秩五百石者为一千钱。以此类推!其余官秩乘以二,即为此人冬夏之冰炭所费。至于吏员,食上等俸的吏目一年冰炭两费分别为两百钱。食中等俸者一年冰炭两费分别为一百钱,食末等俸者分别为五十钱。”
扶苏一说完,止住了眼放光芒众官的拜贺:“尔等也先别急着谢,若是一年之中有过作奸犯科,贪污**者。两年之内,不仅俸禄要扣,这些也别想要了!”
众人山呼千岁,一时间喜气洋洋的气氛到达了极点。整个郡署之中洋溢着欢喜的气氛。
可众人散去之后,萧何却是苦了脸。非是扶苏没有给萧何官职,而是今年的财政。郡仓一次性拨付以前额度的官员薪俸已经勉强,按照扶苏这个加法。郡仓哪里还有余钱支付?若是借扶苏的私库,一年尚可,下一年又是如何?
难道要加赋加得官逼民反?萧何一想到盗趾之乱,冷不丁地浑身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