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矢如飞蝗,箭箭封喉,密如急雨,一片哀鸿。
龙狼弓手再明白不过,主公为他们创造的机会非常短暂,在贼兵将排盾重新竖起之前,是最佳杀敌时机。每一个人都要全力以赴,将箭矢射出去,越快、越多、越准、越好,机会稍纵即逝。
就在这样急迫使命感下,大半龙狼弓手超常发挥,有的达到连珠五箭,有的十息内射出二十多箭。每个人都进入疯魔状态,啊啊啊狂吼,甚至对迎面而来的贼兵弓手的反击视若无睹,大伙全豁出去了。
排盾倾覆,箭矢风暴造成的混乱,持续了足足半刻,当贼兵顶着木盾,冒着矢雨,终于将排盾重新竖起时,地上的尸体与轻重伤者已令人无处下脚。
排盾一竖,箭矢攻击也戛然而止。
阵后的乐就在得知战损后,暴怒擂案:“死伤一百三十余人?混蛋!只有半刻时啊!他们哪来这许多箭矢?”
随从战战兢兢将战场拾得的一支尚算完好的风羽箭献上。
乐就持箭,大拇指从略显粗糙的箭杆滑过,一直滑到箭尾凹槽处,反复摩擦后,长叹口气:“真是人才啊,我们若早有这样的箭,也不至于到如今还攻不下皖城。”
随从轻声道:“督将,现在也不晚啊。把这几十人干掉之后,咱们也造上十万八万支这样的箭矢,必教皖城人知道厉害。”
开战以来。乐就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不错,死伤百余人,换得这无羽箭,倒也值。”旋即面孔一狞,喀嚓一下将风羽箭折断,“传命,冲过五十步。杀入木楼,先登者赏妇人、谷米、金帛!”
得到重赏的消息。士气受挫的贼兵顿时振奋起来,欢呼声此起彼伏,仿佛赏赐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当下重新整队,再度推动排盾,攻势继续。由于失去粮车载盾,贼兵只得靠人力一点点向前推进,故而进度极为缓慢,但胜在稳妥。五十步。不消一时半刻,就能走完。
马悍抽出最后五支铁箭,插在楼板上,让五个重甲士将铁盔摘下,伸手掰断盔顶的锐刺,然后分别在五支铁箭镞与箭杆衔接处拧成一个八字形倒钩。整个过程,马悍都是用双手操作。一尺长的生铁条,在他的手里,如同面条,令以力量见著的重甲士们都看得咋舌不已。
完成这一切,马悍才向楼里问道:“好了没有?”
“这就好。”回答的是大乔。
随着清脆的话语声,二乔捧着一大捆布索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些布条都是从昨日被射杀的贼兵弓手身上剥下来的。原本马悍打算必要时可以穿贼人的衣服浑水摸鱼什么的,但眼下已有更重要的用途。大小乔奉命将这些衣物割成条状,编织成索,长度达二十丈,正好派上用场。
马悍将布索浸湿,一端拴在箭尾,一端绑在右腕。做好这一切。抬头对古奇等龙狼弓手道:“风羽箭,准备。”
哗,十四张弓再度抬起。
咯吱吱,血弓拉开,引满,铁箭乌光透亮。
嗡——嘭!
泥灰飞扬,木屑激射,铁箭击穿排盾,箭头穿透尺半,卡在排盾木桩间。
“起!”马悍大吼如雷,右臂猝收,竟生生将一面重达千斤的排盾拽倒,重重砸在地上,一时间烟尘激扬,地面震动。
陈到及九名重甲士一齐上前,奋力拉拽,齐心合力,生生将这千斤排盾快速拖了过来。
不用马悍下令,十四名龙狼弓手,不顾两膀酸麻,奋力疾射,目标越过前方盾牌手,直指后方弓箭手。
马悍一使眼色,阿苏纵身跃下,挥刀斩断布索。
马悍收回布索,再绑一箭,引弓再射。
此时失去排盾掩护的贼兵也被打发了性,眼见敌人近在二、三十步外,用的还是无镞箭,怕他娘!
“冲!杀光他们!”在一个雄壮头目率领下,一群手持护盾的贼兵当先冲出,身后是越来越多的追随者。
马悍箭锋一转,弃排盾而射云梯,在铁箭穿过高架轴木后,与重甲士一齐发力,生生拉倒巨梯,轰然大响,烟土飞扬,砸得贼人哭爹喊娘。
陈到举槊大喊:“舍身为主,此其时也!”横槊奋身拦在左边梯口,身后九名全身覆盖着铁甲,手持加长大刀的重甲兵,则奔行于回廓,每隔三丈停驻一人,形成一个互相呼应的防御线。
贼兵终于冲到楼梯下方,而龙狼弓手的箭也已射尽。
古奇把山藤弓一背,拔出大砍刀,满是疤痕的面孔露出一丝狰狞笑意,伸出腥红的舌头舔舔厚唇,不住钩指:“来吧!快点来……受死!”
一贼将钩梯重重拍在回廓栏杆上,衔刀扶梯急登,刚攀到梯顶,蓦闻一声怪异的腔调大吼“受死!”一刀劈下,贼兵急横刀格挡。
当!刀断,头裂,人似木偶,直直栽下钩梯。
嘭嘭嘭嘭嘭嘭嘭!七架钩梯先后拍在木楼回廓上,梯子前端的铁钩牢牢咬住廓道边沿,贼兵如蚁,争先恐后向上攀爬。
第一批冲上的贼兵,无不被势大力沉的一阵乱刀连人带兵器劈翻滚落;第二批,与同伴同样下场;又冲上一批,终于利用前两批同伴的战亡争得一线先手,飞身而上,挺矛戳刺——当!火星四溅,眼前出现一排全身覆甲的重甲士,矛戟刺到身上,尖刺居然变弯!
贼兵骇然,尚未来得及反应,眼前寒光一闪,一片血红……
九个重甲士与十四轻兵,以一重甲配合一轻兵,两两把守一个梯位,其余轻兵则协同辅助,随着补位。将军卫队每一个成员之间彼此都非常熟悉,任意一对组合,都可以达到一定程度的默契。常常是重甲兵接下第一击,轻兵从其后快速闪出补刀,看似简单,杀敌效果却极好,屡试不爽。
贼兵屡次发起冲锋,毫无例外被打下来,八条通道,竟被二十余龙狼悍骑牢牢守住。
自建通道如此,那原本就有的两条长长的楼梯道呢?
两尊门神正把守此关,谁人可上?
陈到守左梯口,长槊展开,一丈之内,无人可近。槊这种兵器,既可当枪使,又可当刀用,长达三尺的槊刃,如同一把双刃剑,一切一块肉,一扫一片血。不下三十贼兵挤在长长楼梯上,冲一个死一个,硬是过不去。
马悍守右梯口,当贼兵蜂拥而上时,他好整以暇将魔瞳弓盛放入袋,也不拔刀,而是将右手搭在楼梯一侧的扶手上。贼兵汹汹而至,最近的贼兵矛尖距离胸膛不到三尺。
马悍冲对方呲牙一笑,右手一板,喀啦!长达三丈多的整排扶手木桩,被巨力板断,噼哩啪啦打在数十贼兵身上。由于力量过猛,儿臂粗的扶手都断成好几截,那些被重击的贼兵的骨头……不用想,只须听那一串响。
马悍犹嫌不足,扣住另一边扶手又是一板一压,喀啦啦,二十多个贼兵就这么趴下。
随着一声哇呀呀大吼,一贼将持盾执斧,踩着满地死伤的贼兵身体,猛扑而至。
马悍认出正是那个带头冲锋的贼军头目,当下背着双手静待对方冲近身前,突然翻腕亮出一硕大流星锤,一锤擂下。盾牌爆裂,锤势丝毫不减,重重撞击贼将胸膛。
贼将胸膛塌陷,喷血如雾,壮躯如断了线的风筝,从梯口倒飞楼底,将后面的贼兵成片撞倒。
马悍右腕缓缓绕动,缠在右臂上的铁链一圈圈放开,流星锤铿然坠地。马悍一步步迈下,锤头磕碰木梯,发出“箜箜”之声。
楼下猬聚了不下百余贼兵,竟被那强大的气场镇得不敢近身。
马悍走到一半,倏地抬手一捞,将一支冷箭抓在手中,看都不看,拇指一捺,咔地折断。旋即虎吼一声,锤化流星——呼!飞锤轮砸一圈,方圆三丈,人仰马翻,漫空飘浮着无数布絮、毛发、皮肉、碎骨……
流星锤是马悍群战的大杀器,一旦施展,在把敌人杀崩溃之前,根本停不下来。贼兵不敢杀来,他就杀过去。
楼外杀声震天,惨叫不绝,楼内却一片寂静。
大乔与小乔,各伸一手相握,而另一只手,一执短剑,一持手弩,神情决绝。
唯一的文职,随军译员,则柱着一根长矛,盘膝坐于大门前,神色澹然。一旦战局恶化,贼军攻入大门,这根长矛,不是杀敌,就是自杀。
鹰奴呢?此刻他将鹰笼钩挂在衣领后,正吃力地攀爬木柱。爬上房梁后,顺着承尘爬到楼沿,然后翻上楼顶。
鹰奴手腿并用,小心在潮湿的楼顶移动,直到楼顶正中。然后将鹰笼顿于楼面,扯开黑布,打开笼门,把裹着厚皮革的手臂伸入笼内,出来时,臂上已多了一只羽毛黑亮的苍鹰。
鹰奴轻抚鹰首,腾地站起,手臂一振:“去吧!去召唤吧!”
苍鹰一声清唳,振翅冲霄。
鹰奴的笑容尚未消散,身后嘭地一声大响。惊回首,就见一架云梯的叠梯重重拍在楼顶,无数贼兵,沿梯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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