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迷、觉远456、独爱红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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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案牍被重重掀翻,批箭令旗、笔墨文牍洒落一地。『『,
铮!宝剑出鞘,寒光映瞳。
“大、大将军饶命!”何茂面如土色,磕头如捣蒜,声泪俱下,“此事实不怪末将,是那高元伯与马悍暗通款曲,张俊乂亦暗助之,末将孤掌难鸣,故而……”
“主公稍待。”一旁的郭图听出何茂话里有话,急忙劝阻。
袁绍只是怒火攻心,一时失控,实际也并不想杀这位表亲,当下重重将剑往案牍上一斫:“究竟是怎么回事?说!”
何茂此时只求推卸责任,赶紧将马悍与高览会见的情形一一道出,其间少不了添油加醋,妄加揣测。高览的恭敬,被说成早有仰慕;马悍的拍肩,被说成达成秘议;而双方的交谈,自然就是秘谋过程。
由于马悍救高览之事,彼此都未宣扬,袁军阵营之中,无人知晓。如此一来,在外人看来,高览与马悍的熟稔及恭敬,就很值得玩味。这一点,就连张郃都能想到,况乎袁绍?在眼下这敏感时期、在袁绍急怒攻心之下,又有何茂的火上浇油,高览不死也难。
“高元伯该死!张俊乂负孤!”袁绍拔剑乱剁,将案牍砍成碎片。最后将剑一抛,呼呼喘着大气。瞪着血红的眼珠,“他二人在哪?”
“禀主公,张、高正屯军于二十里外的山谷,说是防御龙狼军自侧背而袭。”
袁绍冷笑,扭头对主簿陈琳道:“拟令。”
不一会,陈琳按袁绍的意思,一封将令一挥而就,袁绍亲自盖上大将军印,把将令交给何茂,瞪着他道:“你要多少人?”
何茂一咬牙:“有大将军之令。谁敢不从?茂只需十骑足矣。”
何茂前脚刚走,沮授后脚就急匆匆而来,进帐便问:“主公,乌巢情形如何?”
袁绍颓然长叹:“完了!”
沮授呆了半晌,喃喃道:“果然是辽东狼,不张嘴则已,一张嘴就断喉啊!”
郭图急切道:“主公,当务之急有二,一是派一支兵马。拦截乌巢败卒,不可令之返回营,徒乱军心;二是立即撤军,越快越好!再晚。想撤都撤不下了。”
撤?!眼看曹操就要被困死,眼看逐鹿中原就要胜出,眼看就要被迎入中枢,眼看他这个大将军就要实至名归……这个时候撤?这一撤。什么王图霸业,都似乌巢之火,俱化灰烬。
袁绍一手扶额。一手按膝,无力道:“让孤再想想、再想想……”
张郃与高览退兵途中,差点与乐进撞上,好在乐进急于攻阳武,断袁军退路,张郃、高览才得以全军而返。
当二将率陆续汇合后续的数千兵马刚走出三十里,后方就发现不少残兵败卒,一问方知,阳武城竟已失守。
这才多会工夫?阳武就易手了!龙狼军竟强横如斯!
二将惊骇之下,询问败卒,得到的回答是:“攻城的不是人,都是山魈鬼怪,还没看清模样,就被攻上城头。”
二将听得稀里糊涂,不过,他们已经没工夫操心别人的事,接下来,才是他们要面临的难关。
当二将匆匆退回官渡前线时,张郃多留了个心眼,借口防御阳武之敌,于官渡北扎下营盘,未立即进入官渡大营,而由司马何茂回营禀报。
过了约半个时辰,何茂率一群从骑匆匆返回,一进大营,便直奔中军帐,掀帘大嚷:“大将军令你二人立刻回报,不得有误。”
张郃望了何茂一眼,眼神很是古怪:惊讶、失望、痛心、悲怆,极为复杂。最后站起身,长叹一声:“张郃遵命。”
张郃大步出帐,就在经过何茂身边一瞬间,倏然拔刀出鞘,刀光一闪,从何茂颈侧切过,鲜血噗地喷激数尺,将帐顶染得一片赤漓。
一旁的高览大惊失色,差点没坐倒:“俊乂,你、你……”
张郃将带血的刀朝何茂的两个扈从之一一指:“还是你来告诉高校尉吧。”
那扈从顿首道:“临走之前,校尉吩咐我,若得赦免,举左掌;若被问罪,举右掌;若是不赦之罪,则举双掌。”
高览想起来了,方才他的确是看到这扈从做了个古怪动作——举起双掌。
何茂的扈从,竟然是张郃的心腹,这张俊乂,着实不简单啊。
张郃用刀划开不断抽搐的何茂的胸襟,一枚竹筒套装的将令滚落出来。
张郃拾起,削去火漆,取出将令,展开看了一会,面无表情,扭头对高览道:“骠骑将军所言不差,良禽择木而栖,我等已到不得不择木之时了。”
高览接过将令一看,宛若一盆冰水兜头而下,从头凉到脚,悲愤仰天:“君既不仁,览亦不义,勿怪我等西投!”
半个时辰后,营中火光冲天,张郃与高览烧毁军械,率五千步骑,依马悍临别指点,向三十里外的阳武奔去。
张郃,五子良将最后一位,终于聚齐了。
这一把火,彻底烧掉了袁绍的最后挣扎,官渡大溃退,开始了。
……
八月十三,对曹操而言,只是很普通的一天。
卯时二刻起床,梳洗毕,喝两碗梁米粥加肉脯一斤;辰时正,开始巡营,时间持续半个时辰至一个时辰不等;巳时初,不定时与诸将聚议,但荀彧必定日日报到;未时许。曹操会小眯一会,醒来后通常会看一会兵书,或者与荀彧、毛介等探讨军情。不过最近探讨最多的不是军情,而是后勤。
这就是曹操的一天。
八月十三未时,曹操刚打了个盹,就被禀报惊醒,巡哨来报,袁军大营出现异常,不时有大军出动,但开拔方向却袁军后方。
曹操闻报。立即招集诸将议事。不过因缺乏有效情报,议来议去,也议不出名堂来。
这会主持后勤的陈留太守夏侯渊,正向曹操报怨:“那马惊龙承诺的军资,刚到陈国,我派去的三百军士加近千役夫,足足等了大半月,光这一块,就耗费了数百斛谷。白白浪费。这些粮食,足够大军支撑一日了……不成,这笔账,我们得向马惊龙算明白。”
曹操与荀彧相视苦笑。真是“人穷志短”啊,曾几何时,堂堂的一郡太守,一军校尉。竟也为这区区数百斛谷斤斤计较了。
曹操屈指轻叩案几,问道:“妙才啊,我军存粮尚有几日之用度?”
夏侯渊对每一日的耗费都烂熟于胸。不假思索道:“不足一月。”
曹操点点头:“马惊龙送来的军资,至少可支撑一月,如此,我军便可撑到十月,但愿到那时,马惊龙能依密议出兵合击袁绍。”
许褚愤愤道:“若他敢爽约,咱们也不打这一仗,干脆跟袁绍议和好了。”
曹操无语,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停不下来了,除非袁绍愿罢手,否则咬碎牙根也得撑下去。打下去,熬到十月,还有个希望,若此时气一泄,必将前功尽弃。
曹操转首望向荀彧:“文若啊,你前番所言‘情见势竭,必将有变,此用奇之时’,这变何时到来啊?”
荀彧身体一直没康复,加之又为官渡之战殚精竭虑,脸色很不好,人也瘦了不少,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明公试目以待,必有用奇之人。”
曹操眨巴了几下眼睛,有点发愣,敢情这“此用奇之时”,说的不是我啊!正想问得更清楚些,忽见长子曹昂一阵风似地冲入帐,未等曹操变色喝斥,曹昴已情绪激动地叫道:“马惊龙毁诺,他们的谷栗运到已吾,我军刚要接手,没想到他们突然接到命令,将军资全部拉回去了。”
“直娘贼!”许褚火冒三丈,当场爆粗口。如果马悍在眼前,他绝对拎刀拚命。
曹操脸色铁青,夏侯渊牙齿咬得咯咯响,曹洪胸膛急剧起伏,唯有荀彧脸色不变,蹙眉沉吟一会,问道:“他们走的时侯,没留下什么话?”
曹昂忿忿然:“只有一句废话。”
“怎么说?”
“说是骠骑将军有言,军资辎重,袁军大营应有尽有,让我们到那里去取——这不是成心寒碜人么?”
诸人面色难看,曹昂说得没错,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寒碜人,但荀彧却变色而起,正要说什么,突然营外传来一阵吵杂声,脚步纷乱,随即传来典军司马韩浩的禀报声:“主公,袁营西北起火,敌营卒奔,似有剧变。”
诸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跳起,一窝蜂涌出,登登登奔上望楼。
这下看清楚了,没错,西北数十里外,隐隐可见十余道细细的浓烟冲天。从这势头及距离上推算,这把火,绝对不小。再看鸿沟对面的袁军大营,如同被浇了一瓢沸水的蚂蚁窝,黑压压的士卒如蚁涌出辕门,满山遍野乱窜。营里牛羊奔突,马惊车翻,兵甲旗帜、粮食衣物洒落一地。
望楼上的曹军将士,看得目瞪口呆。
曹操喃喃道:“此用奇之时,用奇之时……”
曹洪还有些惴惴,望向荀彧:“不会是敌军之计吧?”
荀彧抚须笑而不语。
曹昂嘴巴张得大大的,半天才说出一句:“果然,应有尽有……”
许褚已急不可耐:“那还不快去取!”
乌巢一把火,燎着了袁绍的须眉;张郃、高览一把火,直接将袁绍推进火坑。
马悍前堵,曹操后追,袁绍牛逼闪闪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人生从此苦逼。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