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骠骑将军马悍遇刺,中毒垂危,一时间引起轩然大波。△,谁人是幕后指使?朝野议论纷纷,各有猜测,流言四起。
天子刘协当时正在宫中与张神仙论道——其实当初刘协召张神仙入宫,炼丹服散,只为解决不举问题,但是……现代人都知道,这些神秘玄虚的东西,除非不接触,或者人生观足够强大,否则很容易被洗脑,深陷其中。
刘协时年不过十七,遭遇坎坷,本就对天命之事深信不疑,再被张神仙一忽悠,整个人五迷三道。张神仙的虎狼之药效果不咋地,但嘴皮子功夫一流,巧舌如簧,说修仙本应禁欲,而天子不举,正暗合天意,可潜心修行,心无旁骛,事半功倍。
刘协深以为然,于是不举之事被扔一边,修仙问道成为主业。至于后代之事,刘协根本不操心。两汉四百年,有近三分之一的皇帝子嗣不旺,寿命不长,薨后连个直系继承人都没有,结果不得不从各封国旁系中选任。这种事早有先例,而且张神仙也说得好,得道之日,上天入地视若等闲,何况御女乎?
骤闻骠骑将军遇剌,身中毒矢,刘协差点没从榻上栽倒,当场就淌汗——马悍不仅仅是他的姊夫、国戚,更是整个京畿的兵马元帅,他若有事,整个雒阳。不,整个三辅地区,必将陷入动乱之中,当日董卓身死之后的乱局极有可能重演。
当年雒阳及长安的炼狱经历,历历在目,刘协再也不想重来一遍,定下神后,旋即下达了两道旨意。
“着御史大夫、司隶校尉、廷尉、执金吾、御史中丞,联合严查,搜捕刺客余孽。”司隶校尉马悍已躺下。则由从事史担起缉拿之责。
“摆驾骠骑将军府!”修仙之事已扔一边,赶紧探望大汉顶梁柱要紧。
刘协赶到将军府时,正碰上杨彪与张喜联袂而至,这下好了,帝国中央三**oss齐聚,共同探望boss中的boss。
出来迎接的是代行一府之责的万年长公主,还有她的姑母、阳安大长公主刘华。这时期还没有后世朝代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君臣之礼也远没有那么等级森严,什么天子驾到。摆案相迎一概没有。来就来了,当是到姊姊家串个门。
刘协一见长姊,就抛去天子架子,急切上前。差点执住姊姊的衣袖:“皇姊,马卿如何?”
因为伴驾而来的还有两个当朝重臣,万年公主自然也不宜做出唠家常的样子,当下敛衽致礼:“多谢陛下关心。他……”眼圈一红,声音哽咽。
刘协也顾不上什么了,抬脚就往里走。杨彪与张喜互望一眼。面有忧色,赶紧跟进。
雅室内药气刺鼻,门外岗哨林立,仆役进出都是蹑手蹑脚。而贾诩与郭嘉则如两大金刚,坐于外堂,代为接待。万年公主与阳安长公主则垂帘于耳室作陪。
刘协终于看到马悍,但也只是隔帘远远看了一眼,因为贾诩说得明白,主公毒素方清,已昏迷一日夜,尚未脱离危险,不宜惊动。刘协看了好一会,不得要领,于是提出派宫中医侍前来助诊,却为万年公主拒绝:“此次夫君遇刺,在未查清主谋之前,除龙狼军医之外,任何医工都不会接受。”
刘协无语,他也知道,自己对朝廷,甚至内宫的掌控力都不行,的确也不敢保证,宫中医侍会否被人收买。
杨彪最关心的还是军队,对龙狼军二号人物贾诩道:“文和,请务必倾尽全力,保障龙狼军的安稳,保障雒阳安定,拜托了。”说罢深深一礼。
贾诩急忙回礼:“太尉言重了,为大汉、为天子、为将军,为黎庶,诩安敢不尽全力。”
张喜沉吟一阵,终于还是开口:“喜有一言,若觉冒犯,尚请海涵。”
贾诩顿首道:“不敢,请司空直言。”
张喜直视贾诩眼睛,一字一顿:“文和能掌握多少龙狼军?”
帘后的万年公主凤目一厉。
郭嘉双眉一扬,旋即缓缓放下。
刘协先是皱眉,一转念,目光也热切起来,望向贾诩。
而作为焦点人物的贾诩,默然一会,伸出一根指头。
“才一成?”张喜皱眉捻须,犹不死心,“不能再多了?”
贾诩笑了:“不是一成,是一点都没有。”
满座皆惊。只有万年公主淡笑,这笑容,有对夫君的骄傲,更有对从辽东走出来的龙狼军的信心。
张喜拧眉紧盯贾诩:“乐文谦、徐公明,难道都不为所动?”
贾诩摇头:“龙狼军只服从一个人,从普通士卒,到低级军佐,再至中级军将,都是白狼营出身,他们也只认可同样出身的军将。而乐文谦、徐公明都不在此例。而似周仓、乌追、韩希这些,才是真正得军心之人,但他们却不是吾等可以掌控之辈。”
贾诩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在有军令虎符的情况下,龙狼军会服从任何一位将领,但大厦将倾,若让军队做出选择,反倒是周仓这些龙狼军中层军将更得人心。
万年公主清冷的声音从帘后传出:“诸君未曾到过辽东,绝不会明白,吾夫在辽东之盛名威势。只要吾夫一日尚在,龙狼军,谁也带不走。”
刘协很有些小郁闷,不过在汉代,外戚专权统军,是一个根深蒂固的传统。所以刘协也只是小郁闷而已,不至于太不爽。重要的是,这支军队,一定得在姊夫手里。否则,雒阳必定乱套。
……
事实上,这个时候雒阳已有乱象,各种暗流涌动。
马悍发生意外,直接引发雒阳危机,三辅动荡。
三日后,突然传来白波军韩暹余部侵扰雒阳的消息,这伙贼军从河东渡河,突袭孟津关,差点得手。旋即被西郭门守将周仓率五百龙狼步骑击溃。而白波残部的袭扰,也引发了雒阳新军部分白波出身的军卒及一些原西凉军羌人的哗变,但很快被乐进率蛮子营铁血镇压。
隔日,一群司隶假佐与缇骑,突然涌入永和里,逮捕了羽林中郎将伍习,罪名是煽动叛乱。伍习旋即被投入廷狱,在这里,他惊讶地发出。有不少原白波将领及西凉宿将,甚至还有好些朝廷大臣,如王子服、种辑、吴颀等人都在这里……
军队将领的罪名自然与他伍习同罪,而那些大臣们的罪名。则是密谋暗害骠骑将军!
京师动荡,一日数惊,乱象频频。直到这时,许多朝臣。尤其是平日里对这位年轻而位高权重的外戚心怀不满的官员,才猛然发觉,没有这镇山铁塔、定海神针。他们就连基本的生命权都难以得到保障,更别提什么权势地位。别到时候又回到兴平二年那兵慌马乱,吃树皮嚼草根的噩梦岁月……
这一下,所有朝臣都坐不住了,纷纷上骠骑将军府探望,个个表情诚恳,语出真心,都是希望骠骑将军早日醒来,重振雄风。
这世界就是这样,危机不至,就无人念你的好。就如同不到战争临头,就无人真切感受到军人的重要。
若大雒阳城,数日之内,上演了人间百态。有人愁苦,有人绝望,有人惊惶,也有人开怀。譬如袁熙、许攸、辛评等河北使节团。
此刻,在雒阳城南的驿馆内,袁熙笑得嘴巴都合不拢,正高举酒爵,向许攸致意:“子远大才,连环巧计,放翻辽东之狼,更以区区千余白波残兵,便搅动了雒阳。当真是举重若轻,四两拨千斤啊!”
许攸最大的缺陷,就是但凡是自己的功劳,从不谦让,更恨不得挂在嘴边,历史上他就死在这副德行上。故此袁熙一夸,许攸得意洋洋,捋须而笑:“雕虫小技耳,马悍、贾诩、郭嘉,龙狼军,呵呵,早晚必入主公彀中。”
辛评微带酸意的道:“子远此番大功,足抵一场大胜。可惜马悍还未死,否则必不亚于斩将夺旗之功。”
许攸双眼一翻,正要抢白。
不过袁熙却抢先为许攸辩解了:“仲治宽心便是,那箭矢上的毒汁我寻牲畜试过。只一滴入食,犬食之辄死;马食之三日毙;牛食之五日亡——就算他马悍壮硕如牛,也挨不过五日。再宽限一些时辰,七日,必死无疑!”
这一下,辛评才无话可说,悻悻自饮。
刺杀马悍,搅乱雒阳,一俟灭曹,立取虎牢。然后河内、虎牢一并发力,以优势兵力威慑,再有朝中门生故吏助力,取而代之,掌控中枢,挟天子以讨不臣。
谋取马悍,武略曹操,双管齐下,统合中原,这就是袁绍的如意算盘。
如此泼天之功,正如辛评所言,实不亚于一场决定性战役大胜,教许攸如何不自鸣得意?
袁熙一高兴,多喝了几杯,言语也开始放肆起来:“当日阿翁使人为我说项于中山甄氏,欲媒甄氏女,不想竟被马悍尽数收罗去。哼哼,到时候,我袁熙要连本带利全收回来!”
许攸哈哈大笑:“正是,届时一女变三女,尽入帐中……”
辛评一顿铜爵,沉下脸:“二位喝多了。”
袁熙也知失言,忙致歉。唯许攸不引为然,举爵笑道:“恭祝使君赢得赛马之胜。”
此言一语双关,袁熙闻之大畅,辛评的脸色也缓和下来。
夜色阑珊,驿馆内传来阵阵得意大笑,远远传开。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