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就是陈到陈叔至?”
站在马悍面前的人,是一个年约二十四五,面目沉毅,身长肩宽,浑身仿佛蕴含着一股爆炸性力量的矫健青年。
陈行的弟弟居然是陈到?!这是马悍怎都没想到的事。尽管陈行在他面前说过好几次这个弟弟,不过每次说的都是他的字“叔至”。说实话,马悍还真不知道“陈叔至”是哪个,但若说“陈到”,相信每个对三国将领稍有了解的人都会知道。
陈到,历史上刘备亲卫精锐“白毦军”的统领,长期负责刘备的内卫安保。从建安元年至赤壁之战前,刘备屡屡战败,又屡屡逃生,这位保安头子功不可没。因为陈到所担任的职务,以及其人勇猛类似赵云,故后世有“小赵云”之称。
陈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其实一点都不奇怪。陈行早前已修书一信,让人送到汝南,不久也接到了幼弟陈到的来信。陈到言道,家乡黄巾乱贼横行,若不从贼,就得避贼,本打算东去投奔新任徐州牧刘备。不过眼下兄长竟有如此前程,而且与刘备相比,拱卫天子的卫将军马悍显然前景更为看好。陈到欣然表示愿奔赴雒阳,与兄长共辅卫将军,干出一番事业。
当天气转暖,雒阳安定之后,同时也传来曹操攻入汝南的消息。陈行担心兄弟的安全,遂向马悍告假。放下手里工作,前往汝南接应兄弟去了。
曹军平定汝南刘辟、龚都黄巾之乱,黄巾军一向民贼不分,拿起武器就是贼,放下武器就是民。曹军可没有甄别的义务与闲心,血腥屠戮之下,自然枉杀了不少平民。这令陈到甚为愤恨,或许正因为这个缘故,所以陈到在历史上才没选择曹操,而选择了刘备吧。这也就不难理解。陈到对曹纯那“灌肠一击”了。
陈到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既有必然因素,也有偶然因素。必然因素就是从汝南到雒阳,阳翟是必经之道,也就是说,兄弟二人与马悍一行是同路。而偶然因素,则是陈氏兄弟原本走在马悍一行之前,本不会碰面,是曹纯那惊天动地、声传数十里的堵路乱石。将赶在前头的兄弟俩生生拽了回来,意外与郭嘉碰头。
如果曹纯泉下有知,正是自己把命中煞星招引而来,不知会不会肠子悔青。
马悍召见陈到时。他正以布蘸清水,擦拭长槊,见主公近前,忙站起行礼。此刻这杆湿漉漉的长槊正放在脚边。马悍伸手拾起,振臂一抖,槊杆震颤如蛇。嗡嗡之声与抖动频律均匀规律,槊刺乌亮,两侧槊刃如两道白色弯弧,映着日光,精芒闪耀。
“好槊!”马悍赞道,“怎么弄到的?”
陈到拱手道:“上月杀了一个入村劫掠的黄巾小帅,从他手里夺来的。”
“看样子也是从哪位汝南豪族处抢来的,正配得上叔至这等人物。”马悍扬手扔出长槊,陈到抬手接过。
“陈叔至击杀曹军司马,解我危难,功莫大焉,滋封百将,赏金五镒,帛三匹,入狼骑,为卫将军府内卫队率。”
听到马悍这一连串封赏,不太熟悉辽东军制的陈到没感觉出什么,但他的兄长陈行却是惊喜万分,一个劲拉着乃弟拜谢。直封百将,这在辽东军里算得上殊荣了,而与入狼骑,成为卫将军府内卫队率相比,那些金帛赏赐反倒不算什么了。
卫将军府内卫是马悍入雒阳后新成立的一支亲卫队,成员包括一百重骑与一百狼骑,他们还有一个官身:司隶校尉假佐。能在这个内卫里成为一个队率,非心腹信任者不能任之,如何不令陈行喜不自胜。
马悍当然不会因为陈到是历史名人就无条件信任,这份信任,是陈到自己挣来的——亲手击杀曹操的族弟、曹仁的亲弟曹纯,这份投名状,够重了。
转过脸去,正看到曹昂双眼红肿,泪流满面,跪在曹纯的尸身前,喃喃道:“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马悍以目示意贾玑,抬手一指。后者会者,一瘸一拐地走到曹纯尸身前,忍住踢一脚解气的冲动,对几个狼骑战士道:“把这个尸身裹起来。带走。”
“等一等。”曹昂咬牙站起,一步步走向马悍,近至十步时,被左右拦住。曹昂停下脚步,向马悍顿首为礼,在低头时,眼睛掠过一道怒火,声音平和:“请卫将军将我叔及安民的尸身交还我军,曹氏上下,感激不尽。”
马悍淡淡道:“不管你曹氏所谓的‘感激’是那种性质,我都不会在意,也不需要。放心,尸身会交还给曹氏的,但不是现在。”
曹昂气急,很想质问“为何不是现在,你想干什么?”但嘴皮子动了动,终究没说出口。
……
三日后,同样的地方,一群曹军正对堵路的乱木碎石做最后的清理,这是一支包括二百骑卒,一千步卒的步骑军,领军者正是曹军鹰扬校尉曹洪。
此时的曹洪,不过三十出头,浓眉大眼,肤色微黑,相貌堂堂,体格健壮,衬上一身赤盔鳞甲,给人一种威严之感。只不过,此时这位曹氏悍将一脸愁苦表情,所谓威严已荡然无存。
曹洪一接到急报,大吃一惊,当即亲率一千二百步骑驰援。走到颖阴之后,曹洪觉得行军太慢,生恐几位弟侄有失,冒险扔下步卒,率二百骑卒快马加鞭,一日夜赶到阳翟,前出三十余里之后,就被这乱石堵住了。
曹洪自初平年间曹操起兵讨董时。就跟随曹操,身经大小数十战,经验丰富,一看眼前情景,就知道这是曹昂等人所为,为的就是给自己争取时间。此举或许给辽东人造成了一定的麻烦,不过,显然对方已克服,而现在,变成了自己的麻烦。
曹洪当然不可能像马悍那样制木筏绕过去。他的军队太多,又有辎重,与其这样蚂蚁搬家似地转运,不如直接挖通道路。结果挖了一整天之后,快要打通之时,上千步卒也赶上来了。于是步骑合并,重新上路——到了这个时候,曹洪隐隐有不妙之感,也不敢再分兵。宁愿慢些,也要稳妥。
当曹军启程走出一里之后,出现了状况。
“禀校尉,前方发展一具尸体。穿着我军戎服,被……被吊在树梢上。”哨骑传来的消息,令曹军上下一阵骚动。
曹洪飞骑赶到事发地点,当看到那具悬尸时。脸色阴沉,他认得此人,这是曹昂的扈从都伯。连这扈从领队都战死了。曹昂……曹洪不敢想下去,只从齿缝里挤出四个字:“加速行军。”
可是越行军越令曹军心惊胆战,每隔百步,道旁必悬一身着曹军服饰的尸体,无不是遍身被创,周身褐血。各种蚊蝇、旱蛭、尸蛆、野兽,将尸体弄得面目全非,可怕至极。
如果说,此前曹洪还只是患得患失的话,当看到眼前情形时,一颗心沉到谷底。眼前的一切,都向他昭示了一个事实——曹氏叔侄的劫杀计划失败了。
曹洪以巾蒙面,每一具尸体,他都要近前辨认,每一次辨认前,他都是心跳如鼓,辨认之后才长长松一口气,随后就是怒焰焚胸。
以尸警示!冒犯者戒!
别说是曹洪,就算曹军一个普通小卒,都能从这一具具悬尸中读懂这份浓浓的警告之意。
一直走到阳城,悬尸才消失。曹洪此时的心情,可谓喜忧参半:喜的是尸体里没发现曹氏叔侄,忧的是总共发现一百零八具尸体——曹氏叔侄的扈从步骑全完了,叔侄三人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
两日之后,曹洪步骑大军出现在轘辕关,关寨上早已严阵以待。而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关寨大门前两具漆黑的棺椁。
曹洪目光死死盯住关寨上立着的两人——马悍!曹昂!
曹洪此前不认识马悍,但只看一眼,就他断定此人必是马悍。此人身上有着与大兄极为相似的气势,此外更多了一股大兄所不具备的英武剽悍。除了马悍,不会再有第二人。
曹昂还活着,令曹洪松了一口气,但曹昂那一脸悲戚,以及关寨前那两具棺椁,又令他抽紧了心。
“曹子廉,你终于来了。”马悍向两具棺椁一扫,“想必你也猜到了,这两具棺椁里,躺着的两个人,正是曹子和与曹安民。比起你一路所见的曹军士卒,我算是很对得住你曹氏中人了吧?”
曹洪握缰的手指节倏地发白,手背青筋暴起,鳞甲甲叶发出轻微地喀啦啦震响……好一会,曹洪才平复,深吸一口气,拱手道:“将军对我曹氏之恩,此生必报!”
曹洪把“恩”字与“报”字咬得得很重。
马悍一脸无所谓:“这两具棺椁,你可以带回去,让曹使君送五千斛粮草来——这二位值得这个价吧?”
曹洪面沉如水,冷然道:“可以,足下不妨将子修的赎金一并开出,届时一起送来如何?”
马悍斜睨一旁脸色苍白的曹昂一眼,笑眯眯摇头:“这个人我不卖。”
曹洪惊怒交集:“你……”
马悍遥遥拱手:“烦请子廉转告曹使君,我马悍愿与之结盟,而曹子修,就是质子。”
...b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