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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余在高句丽之北,所以高句丽人多蔑称夫余人为“北奴”。拔奇一向不把夫余人放在眼里,他曾先后九次入侵夫余国,焚其邑落,掠其畜民。也曾多次与夫余军交战,无论是野战还是攻寨,每战必胜,每攻必克。
也正因如此,拔奇才会在襄平时,在尉仇台面前表现得那般盛气凌人。在拔奇的意识里,只有高句丽人按着夫余人打,何时轮到夫余人来打高句丽人了?!
胜利者的骄傲,令拔奇怒火中烧,还没等侍从替他披挂好护甲头盔,一把推开,拔出腰间铁剑,向山顶喊杀处冲去,边奔边狂吼:“高句丽人,杀北奴!”身后从者如云,满山遍野向山林间冲去。
拔奇刚冲进林子里,就见十余个浑身是血是高句丽兵卒抱头鼠窜,后面是密密麻麻,挥刀举弓的追兵。这正是他派遣的一队哨探,本想抓获那几个疑似猎户的窥探之人,没想拍苍蝇竟拍到蜂窝上——当他们看到山顶上突然冒出数百仇敌夫余人时,一个个全傻了。
一阵乱箭之下,当场被放翻一半,另一半在逃跑途中又被*掉不少,结果等拔奇率军接应时,就剩下这么点了。
拔奇一眼就看到冲在最前头那个手执貊弓,不断放箭之人,就是夫余国君尉仇台!
果然是夫余人,吃了熊心豹胆了!
拔奇眼睛一下红了,铁剑戟指:“尉仇台!来得好,今**死定了!”
尉仇台脚步一滞,旋即大笑:“拔奇,要不要打个赌,今日葬身此地者,是你非我!”
拔奇怒火中烧,剑光霍霍,咬牙切齿:“跟本王的剑打赌吧!”
两支军队嗷嗷叫着凶猛冲撞在一起,刹时掀起血雨肉浪,箭矢满天乱飞,刀斧磕碰溅火,矛戟穿颈透腹,断枝碎叶漫空飞舞。
拔奇与尉仇台相距不过数十步,眼珠血红,像两头激怒的公牛,都想冲过来将死敌搠个透心凉。但一个是国君,一个是王子,身边又怎少得了扈从?在这些扈从死光之前,何曾轮到他俩放对?
被层层叠叠的扈从阻隔,中远距离下,持弓箭的尉仇台可就比拔奇占便宜了,不时抽冷子向拔奇放箭。只是人潮汹涌,格杀奔突,令他屡屡失手,误中副车。
“给本王一具弓矢!”拔奇气得哇哇乱叫,将铁剑朝地上一插,抢过身旁一扈从弓矢,引弓张弦,对准尉仇台。
这时身旁侍从急促道:“大君,夫余人疯了,咱们应战仓促,一时抵挡不住,还是先退回吧。”
拔奇闻言抽空看了周遭情形一眼,惊讶得合不拢嘴。要知道,夫余人一向有“恐高句丽症”,在兵力相等,甚至多出近倍的情况下,常常是被高句丽兵压着打,而且士气很容易就崩溃了,根本不经打。怎么这支夫余军的士气如此旺盛?简直是杀气冲天,难道就因为是尉仇台的卫队?也不对啊,上回去襄平时,还见过这支卫队,那会怎么看都不象是强军的样子,怎地转眼间就如此生猛,中邪了么?!
正如侍从所言,夫余人突袭在前,高句丽人仓促应战,措手不及,被杀得节节后退,而后面的大队人马分散于林子各处,一时未能集结御敌。唯今之计,只能先收拾残军退下去,等稳定阵脚再图反击。拔奇这会也看清楚了,夫余人并不多,不过二、三百人,而己方的人马,是对方的四倍多。
“先让本王射这一箭,我就不信射不死你……”拔奇话音未落,就听山林下方传来如晴天霹雳一样的雷鸣之声,旋即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与惊骇声响彻群山。
拔奇手一颤,箭矢都不知道飞到哪去——这哪是什么打雷,这是千军万马的奔杀声啊!
这一下,夫余人更是气势如虹,呼喝酣战。而高句丽人则惊慌失措,纷纷回顾。一直以凌厉箭矢压制夫余人的胡人近卫,也垂下弓矢,面露惧意。这些胡人半辈子与马匹打交道,单从这气势惊人的铁骑奔踏之声就可以推断出,来袭之敌不下千骑。
千骑突袭毫无防备的步兵,而且侧翼还有一支居高临下冲杀的步军,这仗还用打么?
满山遍野都传来一阵阵声浪,这喊声既有高句丽人,也有被掳汉民:
“是狼头旗!白狼军!白狼军杀来了!”
“汉旗!汉旗!那是汉家旗帜!苍天保佑,我们有救啦!”
拔奇脸色煞白,惨叫一声:“白狼军!马悍!不、不可能!他们怎么来得那么快?在高句丽的领土上,竟然突袭我们,不可能!”
这时对面的尉仇台大笑道:“拔奇,你能够在大汉的领土上偷袭汉军,汉军为何不能在高句丽领土上反袭尔等?这叫一报还一报,果然是六月债,还得快啊!哈哈哈哈!”
败局难挽,拔奇整个人都垮了,神情恍惚之下,竟未回击这个死对头的嘲讽。
听到山道间杀声阵阵,隆隆蹄声也越来越近,侍从都急眼了,不管不顾,连扯带拽,拉着拔奇往山林深处狂跑。尉仇台倒是很想亲手拿下这个死对头以羞辱之,却被四下惊逃的高句丽人所阻,眼睁睁看着拔奇等人身影消失在密林中。
尉仇台一发动攻势,杀声传来,早已蓄势待发的六百七十余白狼悍骑与胡骑联军,在他们的军神马悍率领下,神兵天降般出现在高句丽人面前。以摧枯拉朽之势,杀得高句丽人狼奔豕突,上树的上树,跳崖的跳崖,不上不下的,皆横尸于野。
马悍起先还一马当先,射杀十数贼奴,但很快就发现高句丽人已溃不成军,满山放羊了。马悍对杀逃卒溃兵兴致缺缺,当下只留下一队白狼悍骑护卫,传令杨继率其余狼骑救护被掳汉民,并执行战时军纪,若有胡人或夫余人敢对汉民下手,一率格杀勿论。
至于高句丽的残兵败将,便交给夫余人与胡人动手吧——马悍这一次带来这么多异族战士,几乎占军队总数的九成,不就是打着“驱虎逐狼”的主意么。甭管是高句丽人、夫余人还是乌丸人、鲜卑人,谁死了他都不在意,死得越多越省心。
黄昏时分,满山亮起星星点点的火把,有的在清点战利品,有的在搜杀残敌,有的点起柴薪,取出干粮煮食。
马悍也让人支起大釜,熬了十几锅黍米粥,以木盆、木碗盛着,亲自分发到得救的玄菟郡汉民手里——马悍时刻记得,这是古代,不是后世网络时代。做好事,一定要留名,否则名望怎么来?他不屑于沽名钓誉,但属于他的荣誉,就一定要,这种东西,没必要谦虚。
被救的千余汉民接过太守亲自递送的粥食,念及救命之恩,无不恸哭伏叩,感恩戴德。玄菟本就属辽东势力,玄菟之民亦为辽东治下之民,待这批被救汉民回归玄菟郡,马悍的仁德之名,必传遍辽境,玄菟公孙,无能为矣。
战果很快统计出来了,此战除了夫余人伤亡百余,白狼悍骑与胡骑联军的损失微乎其微。而高句丽人光是尸体就堆满了三个大坑,被俘及投降者达四百余人,缴获各种物资三十余车,牛马羊骡五百余口。
这一战,入寇汉境的高句丽军全军覆灭,奴酋拔奇仅以身免。而联军损失微小得足以忽略不计,可谓完胜。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步骑联合,正合奇袭,有这样的战果,马悍还算满意。
这时就见尉仇台双手捧着一把铁剑,喜不自胜趋步近前,深深一鞠,双手举剑过顶,毕恭毕敬道:“祖灵庇护,更有赖太守神威,高句丽奴一败涂地。此为奴酋拔奇所遗之剑,尉仇台敬献与太守。”
马悍接过挥劈数下,屈指弹声,估摸着不过是一把三十炼至五十炼之剑,居然也成了王子佩剑,呵呵……马悍将剑递还尉仇台,笑道:“这是夫余君的战利品,自当由君侯自留,望他日君侯手持此剑,斩杀拔奇于锋刃之下。”
尉仇台胸口一热,恭敬接过,重重顿首:“尉仇台甘为太守前驱,不踏平国内城,誓不还都!”
翌日,马悍派遣一队白狼悍骑,护送千余被救汉民返回,待遇到乐进的后军之后,将汉民转交与他,由步军护送回玄菟。白狼悍骑完成任务后,暂并入后军,待三军汇合后再归队。
六月二十二,马悍率八百选锋军及四百余战俘,押运缴获物资抵达纥升骨城。从山脚望去,但见此城建于五女山顶峰上,海拔八百多米,西、北、南三面临崖,只有东面可登,城以石彻,登山谷道曲折盘旋,宽仅容二马并行,当地人称之为“十八盘”,山城常驻守备兵力三百余人。
马悍以下诸人无不暗吸一口凉气,若不是及时追击拔奇大军,歼之于野,让这千余高句丽军兵逃入山城里,必为辽东远征军咽喉之鲠,严重影响战局。
山城里的高句丽守军也早从溃兵口中得知辽东军征讨的消息,来不及求援,只能闭城自守。
马悍却不打算去死磕这般易守难攻之城,他只留下二百胡骑监视山城高句丽守备兵,自率大军渡江南下。敌兵龟缩不出便罢,若敢下山,在平野之上,二百胡骑足以玩死他们。
纥升骨城下便是盐难水,过盐难水再行百余里就是马訾水,也就是鼎鼎大名的鸭绿江,而鸭绿江右岸,就是高句丽的王都——国内城。
千里征讨的终极目标,终于到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