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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曹操二打徐州整整一个月之后,马悍的楼船终于扬帆启航。
这一次,由于目的明确,加上彭城那边有坚实的后勤基地,马悍决定轻装上阵,只率具有作战性能的楼船及一艘运兵槛舸西进。尚余一艘槛舸、大小十余条补给船,以及大量非作战人员如船工、杂役,全部留在淮阴,由吕岱照看。
马悍所率楼船与槛舸,共有二十白狼悍骑、三十楼船士、二十棹卒,近三十名船工杂役,再加上三百下邳仆从兵。整整四百人马中,超过八成是作战人员,精锐度堪称徐州第一。
下邳兵新降,马悍自然不会掉以轻心,不但将白狼悍骑与楼船士尽数调到槛舸上监视,而且所有仆从兵在非战时一率不发兵器。三百人共编为六队,分居于各舱,平时各舱之间、队与队之间不得互相走动。各舱梯口处均有数名全副武装的白狼悍骑战士守卫监督,但有异动,无需查实,无需禀报,格杀勿论。
正是在这样严密的监控与高压之下,马悍的西进船队一路波澜不兴,于五月十三进入彭城国,吕县在望。
远远的,北岸纤陌上出现一队骑兵,扬起一股黄尘,飞奔而来。骑士们不断高声向船只大叫,显得极为兴奋。
是白狼悍骑。
马悍在船头上一眼望去。没有发现赵云,振声发问:“赵司马何在?”
白狼悍骑战士回禀:“禀城守,曹军今日向彭城发动总攻,赵司马率一队兄弟前往观战去了。”
马悍微讶:“这陈氏父子不错啊,竟然能在如此窘境下守住彭城近一个月……嗯,印象中陈登可是位守城大师,曾屡次挫败东吴犯境。这种才能当然不会是天生的,莫非就是从这一战开始得到锻炼?”
无论是陈登父子,还是赵云,马悍都不容有失。当下点了二十白狼悍骑。沿着泗水北岸官道前往彭城,与赵云汇合。至于那些下邳兵,有整整一百白狼悍骑接手看守,还有什么不放心?
吕县至彭城,不过五十余里,快马不过大半个时辰可至。此时前方战局莫测,随时有可能与曹军遭遇,所以即便只有二十骑,依然严格按照行军章程。前、后、右三个方向各有一伍骑兵前出两里侦探,一旦遇到敌情,立即发响箭示警。
马悍与五骑护卫居中而驰。刚驰出三十余里,就听到前方与右侧先后响起两声白狼悍骑独有的响箭厉啸。
马悍与护卫纷纷勒马,少顷,两骑从不同方向奔回。报告了同一情况:“前方发现赵司马率五十名兄弟与曹军对峙,同时还发现沛国相陈公与典农校尉陈元龙的人马。”
马悍一听就明白:“这么说,是子龙出手救下了陈氏父子。好。干得好!陶谦的手下人人都可以死,唯独这对父子不能死。走,我们也前去助子龙与陈氏父子一臂之力。”
行不出五里,转过几个丘陵,前方是一片广阔的田垅,五月时节,麦苗刚抽穗,此时却已被一支三、四百人的步骑军践踏摧毁不少。这支步骑军打着的旗号是一个“史”字的辅旗。
曹军中姓史的将领,比较知名的只有一个——曹仁的左膀右臂、军司马史涣史公刘。而这些辅旗表明,史涣并不在这支追兵中。
与曹军相距三百步外,是一支旌旗紊乱、队形不整、弥漫着一股惊惶之气的败军。他们的人马比曹军多,约有五、六百,但这样的士气,不用交手就知道结局。这支兵马打出的旗号是“陈”,士兵的服饰也是马悍比较眼熟的徐州军装束,想必就是陈氏父子的彭城军了。
在两支对峙的军队南侧数百步外,一座低缓的土坡之上,白狼猎头旗霍霍飞扬,比军旗略低一点的是将旗,旗底为赤色,正中央是一个白色圆圈,圈内一个斗大的纯黑“赵”字分外醒目。
两杆大旗之下,是随着地势起伏,高高低低的五十白狼悍骑,如猛虎踞侧,虎视眈眈,对曹军侧翼形成巨大压力。
白狼悍骑兵马虽不多,但这种剽悍轻捷的纯骑兵,对曹军所形成的压力,远超对面人数为十倍的彭城军。
眼下三方的站位形成了一个微妙的三角牵制:曹军不敢攻击彭城军,生怕侧翼被袭;而彭城军也不敢跑,生怕曹军分兵追击;而赵云呢,更不会主动攻击曹军。他的目的是为彭城军解围,不是与曹军放对,这与他留在这里的目的不符。最好是既能为彭城军解围,又避免与曹军发生冲突。不过一时之间,还未有两全之策,只能是以引而不发的威压,迫曹军知难而退了。
如此一来,三方形成对峙之势,足足持续了两刻时。
这时,就见曹军后方烟尘大起,旌旗隐隐。这个时候,从这个方向来的兵马,只有一个可能——曹军援兵。
赵云心头一沉,曹军援兵到了,再想迫其知难而退,几乎不用想了。但在一下刻,身后便传来白狼悍骑战士惊喜叫声:“司马快看,城守来了!”
赤瞳白狼猎头旗猝然闯入战场,旗杆顶端两串代表汉戈部族长身份的白旄飞扬。马悍没有将旗,也不需要将旗,赤瞳旗的唯一性,就代表了他的将旗。军旗、将旗合而为一,白狼军就是他,他就是白狼军。
就在曹军一片欢呼之时,白狼悍骑也发出兴奋的唿哨,战士们纷纷驱骑冲下山坡,迎向他们的城守。动静之大,令曹军这边一阵骚动。急忙收紧阵脚,全神戒备。
双方同时都有援兵抵达,而且,都是boss级人物:白狼悍骑这边是马悍,曹军那边,则是史涣。
马悍与赵云再度相见,两位老战友只是相视一笑,然后各自取出枪矛,以草原上战场相逢的方式,互相以枪杆重重一磕。周围白狼悍骑战士随之发出洪声欢笑。声音如夏日闷雷,远远滚荡开去。
不一会,彭城军那边奔来数骑,在百步之外便被警戒的白狼悍骑战士拦下,这时为首骑士远远扬声大喊:“故人陈登,求见马君。”
马悍挥挥手,示意放行。
骑士驰上山坡,此刻这位徐州才俊依然保持一贯的从容潇洒之态,在马上向马悍微笑行礼:“月余之前下邳一别。未曾想竟能在战场相逢,马君援手之恩,我父子俱感铭于心。”
马悍略略欠身:“故友有难,适逢其会。岂有坐视之理?此乃人之常情,元龙兄不必介怀……看元龙兄之情状,莫非这彭城已被曹军所破?”
陈登苦笑:“曹军势大,兵威正盛。登虽能挡一时,却还是……唉!惭愧。”
马悍满面诚挚道:“元龙兄已做得很好了。临危受命,整束乱兵。以危城弱旅,将数万曹军挡在泗水以西达月余之久。若徐州各郡县之守将都能如元龙兄一般,曹军只怕还没打到东海,就已兵尽粮绝了。”
陈登身为徐州世家名士,自少而长,听过的恭维话不知凡几,绝不会轻易被人几句话打动。但马悍这一番直白的话,却他心头一阵感动,合袖拱手,一时无言。
马悍确实没有半句恭维,说的全是事实——当一个人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你只要把事实原原本本说出,就是最好的恭维。
陈登感慨之余,也没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当下问道:“曹军又有援兵,似是史涣亲自追来,马君之意如何?贵部皆为精骑,而我彭城军多为步卒;贵部士气正锐,而我军士气低落。故登此来,愿为两军协调联络,共抗曹军,愿以贵部为主,我军附翼。”
马悍笑道:“史公刘也算是老熟人了,待某前去会会,若能劝其罢手,自是最好。”说罢,不待陈登劝阻,与赵云交换一个会心的眼神,只带了两个白狼悍骑战士,擎大旗拨刺刺奔向战场中央。
就在两军之前,千人惊奇的目光下,碗口粗的铁木旗杆重重顿地,地皮剧震,战场上所有人心也为之漏跳一拍。
马悍一人一马一弓一锤,无所顾忌地立定在大旗下,冲着对面的曹军高呼:“某家辽西马悍。对面可是史公刘!请阵前一会!”
马悍与史涣在睢陵一役时便有交集,虽无交情,至少也是老熟人了。马悍相信以此人之秉性,若是在阵中,不会避而不见。
果然,过得一会,曹军阵形分开,四名披甲骑士持盾护住一员骑将出阵,在距马悍百步左右停下。透过四面盾牌,隐约可见一个身披棕色札甲的虬须军将,正冷冷盯住马悍。少顷,方以一种高亢的声音道:“睢水之畔一别,不想竟又在泗水之滨相见。马惊龙,这徐州之地,哪里有纷乱,哪里就能见到你,而且总是与我军作对。马惊龙,这是否表示你已投靠陶恭祖,正式与我兖州军为敌!”
虽然没看清人,但听这声音,的确是史涣本人无疑。看到史涣这样的出场,显然是对上司曹仁的遭遇记忆犹新,采取了严密的防范措施。只是两个阵前会晤的将领,一个坦然而立,左右护卫落后十步;一个则在重骑坚盾的严密环护包围中,这气势明显要弱一大截。
尚未开战,两军主将的气场强弱立判。这令挟大胜而追击的曹军士卒面面相觑,一阵气沮,而彭城军则齐声喝彩,士气略振。
分别在彭城军与白狼悍骑两个不同阵列观战的陈珪、陈登父子,不约而同捻须赞叹:“将为兵之胆,果真如此。当此天下纷乱之际,我徐州最缺的,就是这样的勇将啊!”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