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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荫昌被押到赵北面前的时候,赵北刚刚亲手向一名排长配发了军刀。起义部队将清军的辎重全数接收,缴获了大量指挥刀,按照赵北的命令,所有的排长以上军官,都有资格佩带军刀,而且,每一个军官所用的军刀都由赵北亲自配发,在接收了军刀之后,军官们还必须站在一面红色大旗前,宣誓忠于革命,忠于共和,无论何时都必须绝对服从上级的命令。
“我宣誓!作为一名忠诚的革命军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枕戈待旦,精忠报国!刀山火海,勇往直前!若违此誓,甘受军法!宣誓人×××!”
军官们站在一面红旗下,手举军刀,一脸严肃的跟着一名参谋起誓,虽然誓言很简单,但足以表明他们的心迹,他们面前的那面红旗随风招展,上面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图案,只有四个金光大字在晨曦下闪着光辉:铁血共和。
“铁血共和”,铁血是手段,共和是目的,一面艳红的军旗,寄托的是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未来!
朱大牛站在这一排军官中,那高大的身形格外引人注目,由于昨晚的出色表现,他已被赵北提拔为管带(营长),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兴奋,一张脸通红通红,粗豪的嗓门几乎盖住了其他人的声音。
经过昨晚和今早的整顿,起义部队已收拢了二万一千余人,考虑到参加此次秋操以及观操的各省新军总人数只有二万六千余人,再加上江苏第九镇三十三标尚在长江边未能赶来,这一数字已很可观,剩下的那几千人全被打散,已经向北遁去,起义部队没有追击,只是派出可靠的骑兵部队向西搜索,以防溃兵将兵变消息传到西边。
在群治学社的协助下,赵北很快稳住了部队,并迅速任命了各级军官,这些军官中,既有群治学社的人,也有赵北安插进去的安庆军官,虽然目前来说,这支部队还不能说属于赵北个人所有,但是赵北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够完全控制住这支部队,这将是他起家的资本,也是改写历史的武器,他绝不会让别人钻了空子,必要时,他也会用铁血手段整合这支军队。
赵北背着双手,大剌剌的站在军旗边,看着那排军官对着红旗宣誓,待他们放下军刀,点了下头,说道:“归队!”
军官们跑回各自的队伍,站在队列最前面。
四名安庆军官并没有跟着离开,将军刀挂在腰带上后,昂首挺胸屹立于军旗下,朝阳的金光投射在他们的军装上,远远望去,庄严而肃穆。
赵北走到四人跟前,扫了一眼,平静的说道:“多的话我也不说了,该交代你们的已经交代,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请先锋官放心,我等一定完成任务!”四人齐声喊道。
赵北从军装口袋里摸出一封烫着火漆的信,交给其中一人,说道:“这是我写给熊都督的信,务必一起带到。”
“是!一定带到。”那人接过信,装进贴身口袋。
“记住,如果你们无法返回安庆,就立即折返,跟上大队,至于那些大炮,如果带不回来,就扔了。”赵北叮嘱一番,然后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出发吧。”
四人敬礼退下,点齐了五百名士兵,拖着二十门大炮和炮车,扛着军旗向黄泥港码头走去,在那里,有数十艘浅吃水的木船正整装待发,船上装满辎重。他们是被派回安庆城的分遣队,不仅要将这些辎重大炮送到安庆起义部队手里,同时也将向熊成基大都督告之黄泥港起义部队的进军方向。
由于江苏第九镇和湖北第八镇是来参加秋操的,并非执行战斗任务,因此随军携带的弹药并不多,子弹多数为演习用的空包弹,实弹很少,起义之后虽然夺取了全部辎重弹药,但经过清点,平均每个士兵只能分到二十多颗实弹,相比之下,炮弹反而较为充裕,每门大炮平均一百多颗炮弹,多数都是杀伤力较强的榴霰弹和高爆弹。
赵北决意西征,此议虽然取得了湖北新军和江苏新军多数军官的支持,但仍有少数军官有些不满,犹以安庆军官为多,为了安抚这些人的情绪,赵北不得不特意分出二十门大炮,交由安庆军官带回安庆,支援安庆起义部队。安庆城里炮弹充足,但大炮不足,这二十门大炮一调过去,可以大大加强安庆防御。
此举立刻赢得安庆军官们的好感,对于西征的抵触情绪也大大减弱了,虽然赵北心疼那些大炮,但这种时候,人心、军心才是第一位的,收不拢军心,西征便会蒙上阴影,部队也会出现裂痕。
其实赵北此举还有一个潜藏用意,那就是用这些大炮增强熊成基坚守安庆城的信心,安庆多守一天,清军便被多拖一天,而赵北的进军阻力也将减弱一分。
当然,对于自己西征的做法,赵北也必须做出解释,于是写了封亲笔信,交给军官带回安庆,在信里,赵北仔细分析了西征与回师安庆的优劣对比,总而言之一句话: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
赵北并不担心熊成基会对此做出激烈反应,毕竟他才是安庆破城第一功臣,没有他就没有安庆光复会军政府,而且出发之前,他也曾向熊成基提到过“便宜行事”的话题,熊成基并未表示异议,至于回师安庆,那只是熊成基的第一选择而已。
说到底,这历史大势还是得自己推动,别人是指望不上的,毕竟,他们不是穿越者。
“部队已全部集合完毕,请先锋官检阅部队!”吴振汉与杨王鹏走到军旗下,立正、敬礼。
赵北回礼,左手摁住军刀的刀柄,在两人的陪同下走上校阅台,先敬礼,放下手臂后才慷慨激昂的讲了起来。
“将士们,现在我正式宣布,从这一刻起,在场的每一个人,不论是军官还是士兵,不管是江苏人还是湖北人,从现在起就都是革命军的一员了,从此之后,生是革命军的人,死是革命军的鬼!革命不成,奋斗不止!革命不成,军旗不倒!……何谓革命?革命就是造反,革命就是暴力!此次革命,不仅是民族的革命,更是民众的革命!打倒满清只是革命的第一步,带领中国走向富强才是革命的最终目的!……多少仁人志士抛头颅洒热血,为的不是个人的荣华富贵,不是简单的改朝换代,他们为的,是唤醒沉睡的民众,是挽救这个垂危的民族,挽救这个垂死的国家!……”
校阅台前黑压压一片,由西北往东南绵延了一里多,二万多人的部队硬是将这小小的河谷平原挤得满满的,此刻,所有人都神情肃穆的望着那个台上的最高指挥官,虽然他们未必都能听见他在说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继续维持着那标准的站姿,这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都是在鞭子和棍棒下修炼出来的,为了这站姿,平时他们没少挨过军官的打,昨晚兵乱一起,众人跟着起哄,倒未必全都是为了“革命事业”,发泄心中怒气倒是真的,可是一旦怒气发泄完毕,冷静下来一想,营啸、杀官、造反,每一件都是诛九族的事,说不得,也只好硬着头皮革命到底了,推翻了满清朝廷,这罪名就算是烟消云散了,何况,昨晚军官们新官一上任,就转达了先锋官赵北的命令:从现在起,每一个革命军战士,无论官职大小,每月都再加发两块现大洋的“作战津贴”,直到战争结束。不说别的,就冲着那两块大洋的津贴,这仗也得打下去!赢了,就是革命元勋,革命功臣,输了,大不了一死,死不了的干脆拖枪上山落草,少不得也能混个“大王”的名头不是?
对于部下的心思,赵北和他的高级参谋们也多多少少了解一点,所以,也就投其所好,除了宣扬些革命的大道理之外,也讲讲眼前的好处。讲话要分场合、分对象,对于那些秀才出身的士兵,当然要用革命大义打动,而对于那些出身小农的士兵,不仅要用革命大义,还必须用实际利益笼络军心。
“将士们!咱们一路往西,走一路打一路,占一座城市就发一次光复饷,每人二块大洋!别嫌少!等将来革命成功,没收了八旗贵族的产业,咱们这些革命元勋每人都能分到一份,银子、土地、房子,都是少不了的!”
赵北走前两步,将手臂一挥,继续煽动道:“别的不说,就说那旗饷吧,那些旗人一生下来就开始拿饷,凭得是什么?不就是因为当年他们旗人的老祖宗占了咱们中原的花花世界吗?就是靠着这份祖荫,这旗人才能衣食无忧,啥活也不用干,整天架笼子溜鸟,因为有咱们在给他们当牛做马呢。
什么叫革命?革命,就是用暴力的手段,进行的一场社会财富的重新分配!什么是社会财富?社会财富就是钱、就是权!
当年八旗辫子兵杀进中原,占了咱们祖宗的江山,夺走了本属于咱们的银子、土地和女人,让咱们给他们当牛做马,这一当还就是二百多年的牛马,咱们的血汗都被榨尽了、榨干了。今天,咱们革命军人起来革命、造反,为的就是要把被他们旗人老祖宗夺去的东西再夺回来,抢回咱们的银子,抢回咱们的土地,抢回咱们的女人!革命是什么?革命就是抢钱!抢田!抢娘们!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咱们的,现在由咱们夺回来,理直气壮!”
听了赵北这话,前排士兵们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了,也顾不得纪律了,胆大的已开始交头接耳,队列后头听不见校阅台上在喊啥的人也向前头的人打听。众人未必明白“革命”的道理,但这“抢钱抢田抢娘们”的意思谁都明白,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自古以来,当兵打仗的人哪个不是为了给自己谋个前程?不说别的,当年那曾国藩的湘军打平长毛,从那江南运回湖南老家的金银珠宝、美女玉帛可是一船一船的往回拉的,硬是将湖南变成了小江南,如今江宁百姓说起湘军,哪个不是咬牙切齿?都说江宁之所以至今残破不堪,就是因为湘军把江宁给抢穷了,而且,过去都说江南出美人,可是现在再去江南瞧瞧,又能找出几个美人来?倒是湖南,自打湘军凯旋回来,那漂亮水灵的湘妹就愈发多了起来,那些美人坯子难道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当年陈胜、吴广拉着戍卒扯旗造反的时候,不是喊了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么?他旗人为啥吃得好穿得暖,睡的女人也漂亮些?不就是因为他们握着兵权印把子么?现在,老子们可是握住了兵权了,接下去的就是把那印把子也夺过来,有了兵有了权,金山银山、美女玉帛还不是任由咱们挑?
实话啊,大实话啊!这个“先锋官”是个明白人,知道咱大头兵心里在想什么,跟着这样的人干革命,有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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