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在邓伯莱·丹迪莱恩和鲁道夫·盖泽特率领着所有能调集的一万五千人援军赶往前线增援,在刚刚才离开奥尔索天区的刹那,决定天下命运的大决战也到了即将开始的时刻……好吧,类似这样的大决战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天下的命运也总是那么缥缈不定。
不过,至少在这个时候,统率着麾下十万大军和百艘大小战舰的德雷克·欧伦蒂安中将是真的觉得自己正在用铁肩担负着国度的命运。于是乎,他的麾下虽然集中了联邦史上最庞大的兵力和最精锐的舰队,却也没什么自得意满到达人生巅峰的幸福感。就算是紧急状态委员会的晋升领和委任其担任机动舰队司令官的命令同时到来,也没露出什么笑容。
这位刚刚才当上中将的中年男人很清楚,自己已经输不起了。
因为失败和“畏战不前”而被解职的奥斯特·法尼尔上将在即将离开,返回伊莱夏尔“接受组织调查”的时候,对自己的后继者最后劝告了一次:“我看过您的作战计划了,确实有成功的可能性。只是,贵官难道不明白吗,陆希·贝伦卡斯特一切的行为,都像是在迫使我们离开要塞群和其正面决战。战事若不是因我们自主的意志试图发动的,那注定不可能取得胜利。我戎马一生,没立下过什么值得夸耀的功勋,但唯独只有对经验总结出来的这点教训,深信不疑!”
“我可以理解……可是,我们现在又有什么选择呢?我们麾下的大军可不是什么铁军,没那么坚定的战斗意志。这段时间的逃兵有多少,您也应该知道吧?如果再任凭区区一艘船在我们的要塞群中肆意纵横,不等到第四军团的主力抵达达罗舒尔,我们就要彻底垮了。”
联邦的列祖列宗就是没有给我们留下一支坚刚不可夺志的铁军啊!这一定就是体制问题。德雷克·欧伦蒂安悲哀地想,但是他却不能把这样的情绪暴露给大家。本来在之前这帮家伙被对方一艘船怼得开始怀疑人生了,现在好不容易让他们恢复了一点点士气,可就更不能给他们增加任何心理负担了。
既然下定了觉醒,德雷克便带着自己的小伙伴们迅速展开了工作。他也算得上是颇有几番将略和组织能力的合格军官,才不过几天时间,聚集在奥克塔利亚城的庞大机动舰队主力,便完成了全线出击的编组和准备。然后便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规模庞大的边境要塞群,以泰山压顶的字条浩浩荡荡地扑向了希尔伦空中回廊。
“我们的作战目标非常清楚,收复落入‘叛军’之手的希尔伦空中回廊和达罗舒尔要塞。”他对各位分舰队长官和舰长们道。
“可是……”您之前的作战计划,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他会来的。如果他真的不来,我们就趁势收复达罗舒尔,拯救我们被俘的战友。这样一来,小贝伦卡斯特就算是拉起了百万大军,也缺乏进击天空本土的支点!”
德雷克中将的方略很明确。反正他终究拥有压倒性的兵力优势,便能进行不少很骚的操作了——譬如说,分兵。
Emmm,千万不要觉得分兵就是立flag。分兵之所以被人各个击破一定有一方是傻子或者两方都是傻子但是被开了金手指。实际上,既然你手上的牌面那么多同时又没办法完全展开,那开辟第二处战场让对方顾此失彼不是很正常的操作吗?
德雷克·欧伦蒂安把所有的高速战舰编程了分舰队,再把大部分参加过第一次希尔伦回廊之战,被陆希吓破了胆的“残兵”们都分配到了这支舰队中。他们的行军目标是,绕过希尔伦回廊,攻击达罗舒尔要塞。
这样至少会多出三天的行程。不过,对于这些已经被青鸟吓破了胆的败军来说,不用去单独面对超凶超勇的陆希,那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至于他本人,则以完成了修复的蓝黑两舰为核心编成了本舰队——为了让这两艘新锐战舰能以完好状态走上战场,全军所有的炼金法师都差点累瘫过去了。蓝色和黑色的主力战舰还进行针对性的防御强化,给甲板和船壳硬是用炼金术抹了一层铁甲,绘上了防御符文,生生便有了一种铁甲舰的感觉。
这样一来,船速自然是受到了相当的影响,可这根本不算是什么问题嘛。要知道,和两艘船同时进行编组的,还包括所有皮糙肉厚的老式战舰,以及相当部分大号的运输舰。
当然了,这些船也都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加固。
于是,当这样一支看上去有些奇怪的舰队杀过来的时候,就算是在希尔伦回廊口上待命的陆希一方,也都有些惊讶了。
“我想到了以前我们调停过的一场战争。攻城的一方把大量的俘虏,甚至附近的居民百姓都聚集在了一起,驱赶他们去填平护城河,消耗守城方的箭矢火油。守城的一方多少还有几分骑士精神,不愿意对手无寸铁的平民以及自己的同胞下手,一时犹豫,便被对手毫发无伤地攀上了城墙。”
克雷尔大约是想到了自己身为龙骑士时的峥嵘岁月。作为世界上最威名赫赫的超凡者军团,他们除了驻守世界之喉看守世界结界,追查和清缴各地的邪教徒、恶魔偷渡者以及魔神追随者们,偶尔还要处理一些世俗国度的纷争——既然是世俗国度的纷争,自然不好直接介入拉偏架了,但出面调停说说和什么倒是没问题。也正因为如此,普通龙骑士们一辈子遭遇的各种战事可是比那些佣兵冒险者们多多了,于是各种刷下限的事情也实在是见得太多了。
“现在这场面,真的很想我当初遇到的情况呢。”克雷尔对陆希道。
站在白船舰桥上的陆希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又道:“我倒是很好奇那家攻城方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我们不能干涉世俗国家的争斗,只是以维护普通百姓的名义,把那些还存活的贫民保了下来。后来倒是奥克兰的太阳王陛下直接出兵把那个风暴海角的小国给灭了,始作俑者被处死,王室贵族全部削掉了头衔都放逐了,他们的财产全部都被没收用于补偿当时的受害者及其家属,而国土也直接纳入了王家自领设立了行省。”
“干的真漂亮啊!要不是我知道那个岳祖父老爷子做事没那么下作,我都会觉得这事是他在幕后撺掇的。”陆希小道。
“反正当时,列国都在拍手称快,觉得太阳王陛下果然就是公理正义和普通民众的守护神……等等,我们是不是有点跑题了。”
“嗯,我只是看大家有些紧张,所以才需要放松一下嘛。是的,我确实感觉到了你们的紧张……”陆希立在比七曜极光号上宽阔了许多的舰桥上,在各级军官们的簇拥下闭着眼睛抽了抽鼻子,用低沉且幽冷的声音慢吞吞地道。
是的,他现在的座舰并不是小老婆极光号,而是白船。白船上的船员一个个都是参加过上古神战的精灵圣白树卫士,最次也都是最顶级的矮人工程师——就是那种会武术还会开炮的谁也挡住不住的那种款的科学家,而且可是亲眼目睹了自己单舰破军的神操作。可现在,白船上的船员们大多数都是普通人,面对着对方浩浩荡荡的大军呼啦啦地压过来,多少还是会有些紧张的。
他当然可以选择继续呆着极光号上,但这样未免就显得太不合群了,这可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领袖应做的事。在什么样的位置就必须待在什么样的地方,这才是成熟大人的态度。
……不过,这确实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陆希不用看,就确实能感觉到大家的起伏不定的紧张情绪。
陆希又抽了抽鼻子,不明所以地哼了一声,这才笑道:“嗯,似乎除了紧张,还有一点点恐惧和慌乱呢。”
“你这个样子简直就像是个变态的邪教神棍。”塞希琉在陆希身后小声道。
陆希没有去理他,声音加大了一些:“是的,我的确感受到了你们的恐惧。”
“不,阁下!我们不怕!”冲锋队长奥夫雷沙上校用力地敲了敲自己的胸甲,大声道。
“不,我忠诚的老奥夫雷沙,刚才牙齿一直在打战的就是你了。吵得我都以为是昨天晚上吃的烤羊排都诈尸了。”
舰桥上出现了一阵阵笑容,大家确实开始感受到了紧张和恐惧的负面情绪,正在消散。
奥夫雷沙也嘿嘿地傻笑了几声,对于陆希的调侃竟然一点都没觉得不满。瞧瞧,阁下称呼我什么?“我忠诚的老奥夫雷沙”?哦呵呵呵呵,洒家就算是马上战死这辈子也值了。
塞希琉默默退后了一步,打开了扩音魔法,准备把随后的声音扩散到全舰队。她实在是太清楚某人想要干什么了。
“不过,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我曾经也紧张过,恐惧过,甚至有过在面对强敌的时候,瑟瑟发抖,甚至竭尽全力也只能让自己不至于马上晕倒的体会。所以,大家若是觉得实在没有勇气战斗,大可以现在离去。我会给你们旅费,给你们坐骑,甚至还会给你们一份找到好工作的介绍信。真的,不骗你们,请看看我这双诚恳的眼睛。”
笑声继续扩散,这一次却是发生在周围的每一艘己方战船上。
“既然大家不愿意离开,那么就是在相信我的力量和过往的辉煌了。嘿嘿,不要怀疑,你们一定是这样认为的。可是,我要对你们说,士兵们,我之所以能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并非是仰赖自己的蛮力,迷信自己的头脑,而恰恰你们的功劳。是的,我从不迷信自己,却迷信你们的力量!”
“仰起头来,你们或许在恐惧。可当你们站在这里,便已经站在了征服恐惧的征途上,当你们征服恐惧的时候,你们便已经征服了敌人!”
“我们的敌人是谁呢?现在,那些僭称紧急状态委员会的人上人们,附着在整个国家,附着在你们每个人身上吸骨敲髓的寄生虫们,到了最后,连一张遮羞布都不愿意再留给你们了。这是理所当然的吧?他们呼风唤雨,他们家系久远,反正就算是生造,也一定得从上个纪元找个名人当祖宗呢。”
笑声在继续中,奥法豪门在普通士兵们心目中高不可攀的统治者形象,似乎正在瓦解。
“现在,跟随你们的领袖,我们率领你们把这群装扮成贵族的蠹虫们扔到了尘埃里。你们很快就会发现,他们也只是凡人,甚至比你们这些为了守护家人和国土的,看似普通的军人们卑劣且要怯懦得多。我会让你们体会,作为一个国家的主人,应有的荣誉感、使命感和充实感,这是联邦立国时就应该承诺交给你们,现在晚了五百年,我也会交个你们的。”
一些人似乎觉得这些话有些不妥,但在越来越激烈的欢呼声中,已经再没有人会考虑这个问题了。
“现在,我的战士们,光荣的联邦战士们,我们即将重生的国度需要你们每一个恪尽职守!今日晴空万里,波澜状况,国家兴废,在此一战!”
沸腾的欢呼声响彻于天际,区区十艘战舰组成的“小舰队”,爆发出来的气势已经完全压倒了对面浩浩荡荡遮天蔽日的强大舰队。
不管之后会不会兑现,至少在这一刻,普通士兵们是真的相信他们的指挥官的。不过在未来,
安德莉尔现在正在不远处的阿尔拉斯号上,听得陆希的演讲,心中也是一阵热血激昂,但她总算是一个成熟理智的优秀战斗法师,倒还不至于像普通士兵们那样一副恨不得为他去死的样子,只是长吁了一口气,对旁边的阿斯特雷道:“……还是那样,明明我觉得内容就是那样而已了,但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就接受了他的煽动呢。”
“所有伟大的战争演说,只是读读内容,你都会觉得很普通的,但内容只是说服力和煽动力的一部分。声调、音量、节奏、肢体动作以及每一个微表情……其实,每一个优秀的演说家和煽动者,都必然是一个天才的表演家。”阿斯特雷面无表情地道。
“然而,在这个以战场为背景,以士兵为道具的舞台上,一个天才的表演家,更像是什么呢?”
安德莉尔微微一怔,脸色复杂,面色渐渐地沉了下来。她大约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而实际上,在白船上,塞希琉甚至都不用人提醒,便已经有了类似的感悟了。她看了陆希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情莫名地沉重了下来,犹豫了一下,这才低声道:“……你这是画了一副华丽的画,然后粗暴地灌输了进去。”
“我没有欺骗他们。”陆希道:“我的规划,一半的联邦豪门将会彻底消失。就算是态度端正的,大部分财产也都会消失。他们所占有的土地,矿山、工坊都将分配给所有追随我的士兵。然后,所有的奴隶也将得到解放,获得公民权,并且在工作中得到合理的报酬。他们有了财产,有了尊严,又怎么敢说他们不是这个国度的主人呢?然后,这个国度的‘主人’们,便将成为我,甚至我们的孩子执政时的坚不可摧的基本盘。”
“那也只能有一代!”塞希琉道。
她这时候没有说“谁要给你生孩子”而是考虑到这个问题,说明这姑娘真的是大有长进啊!陆希顿时倍感欣慰,于是继续道:“等到我们孙子的时候,时代就是另外一种玩法了。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工业革命,资本主义,财阀幕后控制一切了解一下?当然了,那解释起来就很复杂了,倒是没必要现在就说。
“可是……等等,谁说我要给你生孩子了?啊不对,现在是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吗?”
好吧,她终究还是反应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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