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血色三月相对,保大九年并不平静的四月刚刚过去,被大家笑称为出使之月的五月到了,那个夏季最炎热的天气中,在各国之间的大道上,在海面上,明的暗的,总有各国使者以各种面目潜奔目标之国,满腹心事,满脸惶急,对未知的结果既充满了期盼,也充满了恐惧。”
,,摘自南唐史官石砚所著《南唐书林枫大事记》
整个五月,除了林枫率队到辽国商贸、康仁杰一行到日本算作半次出使外,其他几个大国之间的使者队伍基本上沒有停歇过,只不过,有的是大摇大摆、明车明马的,有的则是乔装打扮、潜隐行踪的。
这些大国中,南唐是最为轻松自如的。
进入五月份以來,拥有一连串战场胜绩的南唐摆出了天下大国的姿态,先是向后周派出一批使者,礼物依然厚重,文书措词依然优雅谦卑,但那话语的味道听起來就有些不对了。
使者递上的文书中说,大唐对吴越国的报复已经顺利完成,吴越甘愿割让福州一地,两国均已兵入库,马入山,息了刀兵,请周国郭威圣上不要再为此事担心。
南唐第二批北上使者尚未出发,來自楚地吉王李从谦的道喜奏章先到了,与他们同行的,竟然还有來自后蜀的贺喜使者。
近年來一直坚持“躲进小楼成一统、两耳不闻蜀外事”的后蜀后主孟昶不知道那颗“红鸾星动”,突然向风头正劲的南唐递上了贺喜文书,直接称南唐李璟为“东方的兄长”,孟昶本人公元919年出生,比公元916年出生的李璟小了3岁。
“合二为一”的两批使者顿时让金陵城内的欢庆气氛更加浓厚,心情畅快的李璟迅速向北方派出了第二批使者。
这一次,南唐使者呈上的文书更加直白简单,斥责南汉,蕞尔小国也,却一直贪心不足蛇欲吞象,三番两次出兵大唐桂管地区,大唐已经决意出兵南唐温州,小小惩戒一番,大唐在行使正义的过程中一定会呵护当地百姓,不误伤任何一名正直善良之人,请大周圣上万勿担心。
虽然文书表面上说得正义凛然,但字里行间透露出來的强势味道彻底惹恼了后周的文武群臣。
后周文臣们用辞尚算文雅,一众悍将直接在朝堂上泼口大骂,最后满肚子火气无处可发,全将矛头对准了在晋州城下损兵折将、有损大周国威的王晏,一致认为如果不是王晏拖大周后腿,大周也不至于在自己臣属之国使者面前失了颜面,极力要求将这个千古罪人押解回京,严惩其无能。
郭威本人是从战场上杀出來的,他了解过整个晋州城战争的情况,知道现在这种僵局换谁去只怕同样是损兵折将,只得竭力平息这般军中兄弟的怒气,转过身來,追问一干文臣对南唐变革的措施研究得怎么样了。
左谏议大夫、枢密直学土王溥算是大周“变革领导小组代理组长”,在郭威的追问下,连加几天班,仓皇之间赶出了一整套大周改革方案,基本脉络倒是很清晰:减苛刑,减赋税,藏财富于民;训精兵,严军纪,组建特种部队;重科技,选人才,建立科学院;集军权,缓削蕃,树立中央权威……
这些措施在小范围内公开以后,立刻被有心之人向外透露了,立刻在大周朝堂上下掀起了轩然大波。
此时的后周,正是新旧朝交替之际,说得好听些是百废待兴,说得实在些就是沉疴未去,这些锐意变革的措施招招直指原后汉、新后周两朝权贵的利益,算是捅了一个大马蜂窝,明面上,大家都说变革措施很好、很强大,但是一转口,全是各种明面上提议需要考虑客观情况、考虑具体国情,实质上则是指责诋毁挑毛病,而面对一拨接一拨的挑刺浪潮,一众原天雄军幕僚出身的“改革小组”成员疲于应对。
而最让郭威头疼的是,中原地带的圣人大儒太多了,个个一张口引经据典,典故与圣言满天飞,故事与实例遍地走,将一个本來就是仓促出台的变革措施从每一个实施细节都“攻击”得体无完肤。
郭威当然知道事情的根源,减赋税伤及了文官的利益,集军权必将伤及武将的利益,他们不反对就怪了,听到最后,郭威忍不住发怒了,先拍案定理了两件事情:组建特种部队,成立科学院。
科学院什么的,大家都在一个水平线上,全是“白脖”,自然沒有几个人去争,但对于这个特种部队谁來带领的问題,又等于将另一个马蜂窝扔到了一群武将当中。
南唐的无名穷小子林枫赢得武功满天下,靠的是什么,不就是这个劳什子的特种部队吗,于是,心痒难耐的武将们纷纷祭出了深藏不露的表演功底,。
在京城的武将一个个信誓旦旦,证明自己最适合兼任这个特种部队的领导;兼着东京开封附近节度使的各位大人也不甘落后,纷纷表示自己愿意在自己军中选拔精锐进行尝试,过了沒两天,消息灵通的各地节度使纷纷派出快马递來奏章,表忠心,数战绩,摆资历,纷纷请求允许自己在军中选拔精卒组建特种部队。
郭威主动提出先组建特种部队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暗中指使一名武将在朝堂上提名澶州节度使柴荣回归京师,担任此职。
这个提议刚提了一半,枢密使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王峻就蹦了出來,极力反对这个提议,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将提议的武将给咬碎生吞下去,平日里,因为柴荣这个圣上养子太过聪明果断、太过威望出众,自己不得不连他的奏章都拦,如果让他轻易回京那岂不是要翻天了。
争论來争论去,平衡來平衡去,这个重任最后落在了负责宫廷禁卫的禁军东西班行首赵匡胤身上,年方二十三岁、日后的宋太祖赵匡胤就从这意料之外的职务开始,走上了一条不同历史过往的霸主之路。
后周朝堂的争吵辩论未完之际,以相国吴程为使者的吴越使者团乘着一艘不起眼的商船赶到了东京开封,“不走寻常路”的吴程为了隐瞒视听,根本沒有走正常的两国交往流程,直接投名刺到兵部侍郎、枢密副使范质府上,请求直接面见大周皇帝。
向來以“廉洁从不受四方馈送”而闻名的范质见到吴越后,大惊之下,立即携吴程入宫密见郭威。
吴程带來的盟约条件很简单直白,吴越愿为大周附属之国,岁贡二十万贯、绢二十万匹,请求大周与吴越结为军事同盟,南北夹击南唐,报福州被夺之仇。
在当前局势难下之际,郭威当然乐意有大国主动來投靠,但军国大事着实莽撞不得,示意范质将吴程等人安排在府内,秘不外宣,待大周商议后再复定夺。
随后几天,郭威在早朝后均召集心腹重臣于皇宫内密议,权衡利弊,这一次,文臣武将不再分为两个阵营,交叉分裂为速攻派和缓攻派。
速攻派坚持认为,南唐发展势头很猛,如果不抑制这种趋势,今后必成心腹大患,长痛不如短痛,先出重兵干掉他们的上升士气再说;而缓攻派则认为,现在大周内部并不稳妥,失陷的晋州地区更是心中之刺,北方辽国态度不明,如果此时冒然进攻一个大国,一旦失利或者战事拖长,必置大周于不利。
两派均有道理,也均有利弊,郭威一时无法决断。
又过了几天,另有两个惊人的消息传來:一则是林枫已被南唐任命为寿州刺史兼寿州团练使,坐镇淮河南岸,直面东京城;另一者是南汉的使者团也到了,跟吴越使者吴程的做法一样,南汉使者团团长潘崇彻直接跑到了左谏议大夫、枢密直学土王溥府上投书请求引见郭威。
至此,后周、吴越、南汉可以决策定论的大佬们全部聚齐。
就在三国为了各国利益、地位、名义、出动兵力等大吵特吵之时,大周的西北角,北汉的刘崇也于五月下旬向辽国派出了自己的使者团,团长正是那名历史上注定要在此次出使中酒场殒职的礼部侍郎、同平章事郑珙,随行的有翰林学士博兴、卫融等人。
北汉此次出使时间要比真正历史上的使者团提前了一个多月,但因为有了晋州城下的辉煌战绩,且成为主动进攻的一方,刘崇在此次的请册礼中沒有像原史上那样自请为侄皇帝,而是自称为弟,请求两国互结兄弟血盟,共击后周。
史载,“六月,刘崇为周所攻,遣使称侄,诣契丹谢册礼,且请兵。”
第四十六章 出使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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