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爱卿请坐下细细讲!”李璟马上提起兴趣,将身体动了动,换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齐王李景遂也将凳子向林枫拉近了许多。
在这兄弟俩的潜意识里,听林枫讲故事论形势是一件很开眼界,也很开心的事情,因为相比于他俩少年读书时感受到的名师大儒们讲课时引经据典和正襟危坐,林枫的讲法和思路往往出新出奇,明显要轻松得好,也好理解得多。
林枫规规矩矩地在锦凳上坐下,抬手轻轻指向了北方,然后,又指了脚下,开口说道:“陛下、齐王,微臣南来途中,曾先后见过一个举家南逃而来的小官员和一对父女,臣曾在夜宿中分别与他们交谈,问起他们南来的原因,小官员说北方吏治腐败、时局混乱,他受人迫害而来;那位父亲则说北方战乱太多,无法种地营生,不如南来种地或做小生意博一博生计;而微臣,也是从北方南来的一介书生,正是希望到这里奔一个前程。”当然,作为一个穿越者,这些所谓的事情全是林枫编造出来的,就是为了引出自己的观点罢了。
李璟、李景遂有点迷糊,这些事情能连一起吗?神马意思啊?
林枫接着说道:“微臣爱联想,喜欢由此及彼,努力想看到事情背后的东西,微臣就想,他们与微臣为什么要南来?简单总结一下,无非是这些原因:
一是北方战乱,我大唐政治清明,和平安定,为经济发展提供了有利的社会环境;
二是北方忽视人才,而先皇与陛下清正明慧,知人善任,爱惜人才,为天下人才提供了良好的发展环境;
三是淮南、江南地理条件优越,气候环境优越,具有发展农耕经济的巨大潜力;
四是注重商业、贸易发展,百姓众生有改变自己命运的契机;
五是南方百姓勤劳善良,热情好客,更为民族融合、社会融合奠定了良好的社会基础。”
林枫一番话说完,李璟、李景遂相互望了望,都凝眉思考了起来。北方南投是一个在南唐朝堂经常被提起的话题,但以往大臣们无非是拼命夸李昪李璟父子俩如何英明、如何爱才罢了,但林枫今天这么一总结,他们都感到耳目一新,心中也有所领悟。
稍等片刻,林枫继续说道:“林某私下听说,金陵城里一个小客栈主前几日跟人吹嘘过,他的店里已经住满了南来的书生和工匠,都在等着抡才大典呢。也就是说,自我唐强国三疏、招贤十题、荣誉勋爵制度等内容公告天下以来,这种日夜不息的南逃现象,正在不断地加剧。
微臣可以断定,这是一个对我唐国家社会、对江山社稷非常有益的良性循环。因为,天下有才之人不断汇聚我唐,同时,大量劳动力和先进的工具技术也随之而来,人才、人力、技术,还有随之而来的信心、愿望、希望,就像百川归海一样,必定会为我唐变革发展积蕴起巨大无比的力量!这就是民心所向啊!”
林枫越说越兴奋,特意忽悠起来,李璟、李景遂脸上也都流露出了无比兴奋的神色。是啊,除了特别操蛋的皇帝,那个上位者内心深处不想成为历史称诵的一代名君,不想自己的时代成为无双盛世啊?!
林枫偷偷看了他俩的神色,继续忽悠道:“这也正是微臣浏览史书时发现的、现在正在发生的一个社会重大现象和趋势,那就是天下的政治经济重心正在加速南移!这个南移是由北向南、从黄河流域转移到长江流域和江南一带,是由内陆向东南沿海地区逐渐转移的!”
林枫这个观点一提出,李璟兄弟俩一下子愣住了,李璟的眼中立刻闪现出一阵异样的神彩,这倒是一个突破以往观念的新鲜观点。
林枫嘴上不停:“纵观历史之初,天下之重心一直位于黄河流域的中原一带,影响力再慢慢向外扩散,同时,南方也在慢慢开发和发展。
但到了魏晋南北朝时,这是一个平衡点,因为当时北方战乱纷扰,而江南经济加大了开发力度,致使南北经济趋向平衡,为经济重心南移奠定基础。
再到我朝之前的隋唐时代,江南经济继续发展,商业开始快速发展,南方经济逐渐占到了上风。而到了安史之乱,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北方再度陷入连年不断的征战,天下经济重心正式开始南移,而我朝现在正处于天下政治经济重心南移的加速阶段!”
林枫所述的正是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经济重心南移现象,最后到了南宋时期,我国经济重心算是完成南移,江浙成为我国经济中心。
看到面前两个大佬都有一种兴奋莫名的神情,林枫赶紧趁热打铁地接着说道:“天下成大事者,最上者莫过于顺大势而为。陛下锐意进取,革故鼎新,其实正是契合了这个政治经济南移的天下大势,如火上淋油,如顺风行船,变革必成!万事必成!”
“砰”的一声,李璟重重一拳砸在了御书桌上,将面前的早已放凉的茶盏震得连跳两下。神情振奋的李璟直接站了起来,大声赞道:“爱卿说得好!”
点完了火还要想办法控制住火势!
林枫赶紧微笑接着说道:“谢陛下谬赞!陛下、齐王,微臣以前苦读史书时曾经感叹过,一个朝代、一段历史发展正像一个个长长的波浪,有缓慢悠长的酝酿阶段,也激浪滔天的冲刺阶段,还有平缓退去的平静期,再往后,又是一个浪头的循环。我大唐时至今日,此前经过了先皇的酝酿蓄力阶段,现在正处于激浪滔天的前夕,其后将迎来是一个蕴育下一波力量的平静阶段,此时正是我们埋头发展的战略机遇期。
微臣认为,这个阶段我们应该多用巧力,多借巧劲,应该悄无声息地暗中发展。所以,对外战争能借一分势,就借一分势,能少使一分力就少使一分力,尽量做到事半功倍。”
听到这里,李景遂突然插问了一句:“至善,你与查文徽关于北方大变的打赌,你真的有把握吗?”
李景遂的疑问也是李璟的一个大心病。李璟一直对林枫关于未来天下大势的怪梦念念不忘,既担心害怕那些场景会实现,又有一丝渴望这些真的能实现,他们君臣同心合力而可以改变天下大势,所以,这也是大比武辩论那天李璟心中犹豫不定,未发言阻止林枫与查文徽打赌的最根本原因。
林枫斩钉截铁地答道:“北方大变必定无疑。北方汉国为上者荒淫无能却嫉贤妒能,那邺都留守、天雄军节度使兼枢密使郭威郭雀儿可谓老谋深算,战场上的智将加勇将,岂会束手就缚,一,两虎相争,必有一死,其结果必定是郭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借机登位。《推背图》也记曰:汉水竭,雀高飞,飞来飞去何所止,高山不及城郭低。微臣断定正是对应这段历史。”
李景遂轻轻摇头,他虽然很信任林枫的本事,但这事太玄了,他实在对林枫的胜利没有信心。政治向来波谲云诡,影响因素太多,万一错了怎么办?
林枫沉声说道:“先不论微臣打赌的输赢,我们暂且以此前提,假设郭威作为新君上台,作为一个智者,他必须有一番革新,北方军力本就鼎盛,若再给他几年发展时间,靖安内部,积蓄实力,那必将亮其爪牙,环顾四周。他们外征策略一想便知,必定先取易者,后取难者,如果我唐不能在此期间快速发展,迎头赶上并超越,那我唐必面临灭顶之灾!”
灭顶之灾,正是林枫在南唐两位大佬面前关于南唐前途最直白最严重的话语,他也正是凭借着穿越者熟悉历史的优势。
历史上的后周显德二年(公元955年),三十五岁的柴荣正意气风发,锐意变革,于农历4月之时,命近臣二十余人,各撰《为君难为臣不易论》、《平边策》各一首,亲览之,并采纳兵部郎中王朴的“攻取之道,从易者始”的建议,制定了“先南后北”的战略。自此,南唐的亡国之旅就开始加速了!
李景遂脸色一变,脱口而出:“至善,那你估计这个时间是几年?”他一说出口,脸色再度大变,这不是在诅咒南唐没几年好日子了吗?他不由地看向了李璟,生怕自己的老哥因之生气。
李璟倒没有生气,也直接看向林枫,经过林枫的数度打预防针,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比以前强太多了。
“多则五六年,少则三四年!”林枫沉声说道。林枫没有把时间说死,正是因为他考虑到,自己这只蝴蝶已经扇动了无数次翅膀,成功激发了南唐的变革之旅,谁知道北方郭威、柴荣一前一后两个雄主会不会提前发难,消灭崛起的南唐于荫芽之中啊,时间还是说得宽泛一些好!
“三五年?”李景遂不由地重复了一句,还是一副完全不信的口吻。
第二十九章 南移的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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