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可以知道你是从哪里发掘他的吗?”
“他是自己主动找上我的。”
莫默尔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凡人,一个魔女,毫不相干的两极人物,彼此生命中产生交集的概率近乎为零,可结果偏偏出人意料的荒诞。
“他曾经有一个姓名,你一定不会陌生。”赫瑞丝继续说道。
“他是谁?”莫默尔连忙道。
“德兰克·夏兰。”赫瑞丝口吻平淡地道出了对方的真实身份,对于莫默尔她没有隐瞒的必要。
“……竟然是他?”莫默尔思索了一会儿蹙眉道:“但他的年龄与长相与当时通缉的描述完全没有相似的地方!而且,他不是死了么?”
“当时他遇见我的时候的确离死不远了。”赫瑞丝轻描淡写道:“可我不仅把他救活了,顺便还给他换了一具新的身体。”
“原来如此。”莫默尔不禁恍然道。“怪不得他的实力突飞猛进得如此诡异。”
“听你一说,他似乎给你带来了不小的震撼?”赫瑞丝道。
“的确!”莫默尔神色肃然道:“半年多的时间,他便已经晋升至上位层次,甚至在某方面触及到了法则境界的力量,即便是面对实力相差甚远的上位巅峰他都有可能战而胜之。”
“他果然没让我失望。”赫瑞丝啧啧称奇道。
“难道他是你选出来的十三骑士?”莫默尔问道。
“待定的选择之一罢了。”赫瑞丝道。“目前的他远远不够资格。”
“这次前来科隆,我希望你带上格拉海德他们。”莫默尔道。
“不,这次我会一个人来。”赫瑞丝语气充满着不容置疑道:“他们另有任务安排。”
“可是……”莫默尔担忧道:“与你接触的人太危险了,倘若谈判失败,一旦发生冲突,后果绝对会不堪设想,你不要忘了,这里离启示山太近了。”
“哼!你认为启示山现在还有心情顾及我们?”赫瑞丝冷哼道。
“……”
莫默尔暗暗叹了口气不再劝阻,因为他知道无力改变对方的想法和决定。
咔嚓——
一声轻响,莫默尔手里的克罗若斯之螺终于承受不住空间法则力量的侵蚀开始层层瓦解,最后化作一抔细腻的红沙缓缓从指间滑落。
通讯在无言中结束,心里却有很多话没说完,三年未见,有的人已成生命的过客,而有的人则始终记挂着念念不忘,尤其是爱一个人,愈是深沉,愈是克制,纵有千言万语都难以述说内心的情感。
他期待着她的到来,他又不愿她的到来,或许矛盾,或许纠结,见与不见,都已身不由己。
远方的风纷乱了秋的静美,像是激荡层层涟漪的古井湖泊,所有一切都变得陌生躁动,大时代的波澜壮阔总在不经意间出现在你的生活里,无声无息,似梦非梦,待你清醒的那刻,不知不觉中已陷入迷茫惶然。
科隆的乱局仍在持续发酵,罪恶的狂欢彷如一场宣泄丑陋人性的盛宴,悲痛绝望的哭泣蔓延在每一个发生不幸的城镇角落,原本守护人们的军队背弃了自己的信仰,刻意疏忽的放任态度让他们更像是制造这一切惨剧的侩子手。
遭到多方势力联手蒙蔽的教堂在察觉到蹊跷古怪后为时已晚,面对一团乱麻的科隆,教堂唯一能做的只有派人联系城外的圣堂骑士团紧急救援,可惜,他们派出的人全都杳无音讯,下落不明。
“你真的不打算调遣骑士团平定科隆的乱局吗?”
如果说骑士团里最了解科隆局势的莫过于莫默尔,然而他始终按兵不动,似乎丝毫不担心事后圣堂的追究。
夏兰在演武场碰到对方的时候,心存疑虑的他不免问出了口。
“按照圣堂规定的军事行动条例,凡是没有获得当地辖区主教的明确公文命令,任何骑士团成员都不准私自离开驻地以及调兵出动。”
莫默尔****着精壮的上身,手里挥舞着一柄大剑不紧不慢地操练着剑术。
“其实你是在担心对面的反噬吧?”
夏兰才不会相信他给出的理由。
“既然你心里清楚又何必多问呢?”
莫默尔面无表情道。
“我只是遗憾你放弃了成为一个英雄的机会。”
凭借营地这支圣堂骑士大队的武装力量,若想扫清作乱科隆的牛鬼蛇神并非难事,即便违反了圣堂行军禁令,可论到功劳绝对大于过失。问题是莫默尔偏偏选择了无动于衷,想来无非是忌惮对方揭穿他的身份。
“英雄往往活得太累,而且,我也没有成为英雄的潜质。”莫默尔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道:“怎么?难道你打算成为科隆人们心中的救世主么?”
“是的。”夏兰点头,回答出人意料。
“你有什么想法?”
莫默尔挥舞的大剑停在半空,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奇异。
“我想以此为台阶混入圣堂的核心。”夏兰道。
“这是赫瑞丝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莫默尔放下手中的剑道。
“两者有区别?”夏兰问。
“听命行事与擅作主张有区别吗?”莫默尔反问。
“假设后者能带来更大的助益呢?”夏兰道。
“我不是迂腐的人,但你应该清楚,后者意味的风险远不是你我所能承担的。”莫默尔冷静道。
“我理解你站在自身立场的考虑,但你别忘了,我不是你,无论是实力还是重视程度而言,我在赫瑞丝眼里只是无意布下的棋子,即便我发生了任何意外都不会影响她的布局。”夏兰道:“相反,倘若这颗棋子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呢?”
莫默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想不明白一件事情,你为何会如此上心赫瑞丝的事情。”
“我有我的理由。”夏兰道。
“可惜我并不能提供给你太多的帮助。”莫默尔道。
“我只需要一支听候我命令的二十人圣堂骑士小队。”夏兰道。
“二十人太多了。”莫默尔摇头。“十人已经是我的极限。”
“谢谢。”夏兰神色郑重道。
“事后我会说明这是你们的私自行动。”莫默尔摆手道。
“明白。”
……
……
如今的科隆已成龙潭虎穴,夏兰冒险再赴科隆无异于自寻死路,然而机遇与风险并存,若想从圣堂崭露头角,若想尽快完成系统的任务,若想不淘汰在未来诡谲的大时代里,那么,他必须作出这个九死一生的决定。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知何时他开始变得英勇无畏,不再像从前凡事都要考虑周详,既然把握不住未来的命脉,唯有横冲直撞或许才能博得一线生机,抱着这种飘忽的想法,他都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正确亦或错误。
穿戴着银亮的甲胄,夏兰单手裹着头盔跨在丰神俊逸的白色战马,凉风轻抚,披风飞扬,面对着眼前率领着一众圣堂骑士与他们告别的莫默尔,相顾良久,默默无言,没有站前动员的宣言,没有激励人心的鼓舞,该说的,该做的,彼此间都已明白。
“此去一别,前路凶险,诸位珍重,望君当以凯旋而归,不堕圣堂骑士之名。”
夏兰将头盔缓缓戴上,显露出的眼眸平静而深邃,他朝神色肃然的莫默尔行了个骑士礼,然后牵扯缰绳,随着战马的一声昂首长嘶,他和其余随同的圣堂骑士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莫默尔久久伫立,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容下是一声叹息,因为他清楚,这次贸然的行动他将彻底失去不知凡几的下属。
他派给夏兰的十位圣堂骑士或许不是实力最强的,但一定是作战经验最丰富老辣的战士,失去任何一位都是圣堂的损失。
他告诉了这十位骑士科隆的形势,这次行动意在拯救科隆无辜受难的民众,只是迫于圣堂的军事行动条件才无法大规模派兵镇压,所以只能出此下策,希望他们尽可能弹压住难民的暴动,解救科隆民众于水火之中。
确立道德制高点,占据大义名分,作为圣堂教义与信仰最坚定的执行者,这十名圣堂骑士没有理由拒绝这个光荣的任务,哪怕这个任务违反了他们的行动准则,结果一切都在莫默尔的预料中水到渠成。
对于统领他们队长的夏兰,明眼人都知道他是莫默尔的心腹,况且当初他在入队仪式中展现出来的强大实力足以获得众人的认可,只要他作战指挥的命令不是太离谱过分,他们还是会愿意唯命是从。
科隆自难民暴乱初,所有城门都奉命封锁,任何人严禁出入。当城内暴乱如火如荼,困在城内意图逃离的民众纷纷受阻,哪怕他们再如何哭天喊地,负责城防的士兵都无动于衷。而把持市政厅与军队的幕后黑手们对外给出了一个相当可笑的理由,经查明城中有邪教徒从中作乱,邪教徒未抓获落网前城门拒绝放行。为此城门处走投无路的民众与城卫兵爆发了剧烈的冲突,最终以城卫兵血腥镇压告终。
士兵不去镇压难民暴乱反而将刀剑施加于无辜的民众身上,可想而知人们心中的绝望与愤恨。
当远方视线里渐渐浮现出科隆的轮廓,率领着十位圣堂骑士前来救援的夏兰在战马飞驰中缓缓取出了一柄标枪,随着城池愈来愈近,城墙垛口上都能看清严阵以待的城卫兵时,夏兰举起了标枪,汇集着狂暴之气的标枪中萦绕出肉眼可见的气流。
没有解释,没有交流。
距离城门仅有数十步的瞬间,夏兰手中的标枪猛地掷出。
下一刻。
城门轰然爆裂出一个巨大的口子。
夏兰拔出腰间的长剑,神情冷峻地高喊出声。
“圣堂骑士团麾下第九大队骑士格林奉命入城平乱,凡有阻拦者一律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