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随着苍凉的号角声响起,原本还焦灼的进行着战斗的两方很有默契的缓慢脱离战斗,看着天边渐渐隐去的红霞,攻守双方都清楚,又一天的激战结束了。
“嘭!”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刚刚松懈下来的士兵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发出声音的地方,可是马上他们便将自己的颈部再次旋转,因为那里站着的是他们的主将,现任并州刺史张懿,一位心情十分郁闷的败军之将。
“怎么了,文德,我们今天这不是又撑下一天,现在城外的敌人的进攻力度已经开始有减弱的迹象,所以听过这一阵就好了,接下来就看援军的表现了。”
“这个我知道,可是总是不甘心啊,这两天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些被那些鲜卑胡所杀的士兵,耳边听到他们向我求救的哀鸣声。我无法原谅自己,原谅那个无能的自己。”
张懿没有回头,他知道来的人是谁,一个他并不是很希望看到的人。
“那么还请文德将军多多注意,那些胡人白天里无法打破我们的城池,难保他们晚上不来骚扰我们甚至搞些大动作。文德将军擅长军务,想来这些应该都能安排妥当。”
“哼!”对于来人的“提醒”张懿冷哼一声之后便不再言语,对方似乎也觉得有些无聊,没有告别便离开了这里,只留下站在垛口边背靠着夕阳宛若一尊悲凉的雕像一般的张懿。
没有人去打扰这位并州新任的刺史大人,也没有人去提醒这位大人到了晚饭的时间,因为自从这位刺史大人兵败退入这座阴馆城之后,他就一直是这幅样子。曾经不是没有人打算趁机与刺史大人拉拉关系什么的,但是无一例外的,那些人得到的只有刺史大人的羞辱。几次之后,所有人便知晓了,这位大人此时的心情非常差,闲人勿扰。
“城内的粮草还有多少,能不能支撑得住。”
刚才同样在张懿那里碰了一个钉子的男人一下城墙,便急匆匆地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随从询问道,眉头间没有了城墙上的从容,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忧愁。
“太守大人,民粮因为今年收成还不错,所以哪怕是一日三顿也还能坚持相当长的时间。可是因为我们的士兵不是新兵就是没什么经验的老兵,所以伤亡情况很严重,军粮的消耗量非常大,如果再这样消耗下去的话,恐怕我们最多半个月之后就只能依靠几位文官的努力了。可是我们这里却并没有储存多少神秘水和神秘酒,恐怕也无法支持多长时间的消耗。”
原来,此人便是雁门太守郭缊。因为有张懿负责军事方面的工作,所以他现在更多的是在后勤上对前线予以支持,这样不但更能发挥他的特长,而且还省去了很多的麻烦。
只是郭缊此时的心情绝对称不上轻松,因为阴馆此时的状况显然并不能令人安心。
原本进入农闲时节,不论是军队还是百姓都习惯一天两顿饭,也就是早上一顿,下午一顿,不但可以节省粮食消耗,也可以保证吃下的每一粒粮食都能发挥其应有的作用而不是转化为脂肪。可是随着战争的打响,为了保证高强度作战下士兵们的体力,饭食也从原先的一日两餐增加到了一日三餐。虽然阴馆的粮食完全可以支撑到战争结束,可是战争过后呢?
张懿大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可是他郭缊还要为雁门下一年度的百姓生计考量,雁门作为边地远没有中原那样繁华,随着鲜卑的崛起,原本的边市也关闭许久,明年的粮食缺口雁门又该如何弥补呢?郭缊对此非常的头疼。
当然,还有消耗迅速的军粮如何补充的问题,损耗的武器、防具补充的问题,守城器械补充的问题,战死士兵、民夫抚恤的问题,民兵征召的问题,好多好多。
所以说,李书实的身边有程昱,有刘梦,有童渊以及那么多出色的低级官吏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否则就凭李书实这只只会玩三国志的宅男来搞这些,恐怕西河早就一团糟了吧。
夜晚的风是凛冽的,不论是待在阴馆城城墙上的守军还是待在城外的鲜卑人此时无不围坐在高耸的火堆旁,感受着分子链断裂时产生的能量,享受着人类史上最伟大的创造。
不过有些不同的是,阴馆的城内一片平静,即使是一个稍显重了点的咳嗽声都清晰可闻,而成为鲜卑人的营地则热闹了许多,草原上的子民用从村民手中抢来的珍贵的铁锅,锅中正在熬煮的肉汤随着火气的不断渗入不断冒出一片片白色的氤氲,同时带出了令人垂涎三尺的气味分子,弥散在空气中,及其人类对于食物的最美好的记忆。
一碗浊酒,一块白肉。随着酒精和食物中蕴含的热量驱走身体内的寒冷,结束了一天战斗的鲜卑人重新恢复了草原民族所特有的活力和激情。不断有相熟的人互相邀约来到空气上进行草原民族非常喜欢的角抵。也有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高声谈笑,说着一些天南海北真真假假的见闻,引得听者一阵阵惊叹或嘲笑。那些有艺术细胞的鲜卑人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时机,或拿起火必思,或端起胡笳吹弹起来,而另一些人则和着音乐跳起鲜卑人所特有的舞蹈。当然,还有一些人则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陶醉在自己的空间之中,享受着心灵的宁静。
如果不是那些依然忠于职守的士兵还在恪尽职守的进行着他们的巡逻任务的话,也许人们会有“这就是一个普通的鲜卑人部落”的错觉吧。用欢乐来忘却战争的痛苦,忘却亲朋魂归故乡的悲伤,因为平日里的生存的环境就已经很艰难了,如果再不乐观一点的话,又怎么可能有勇气去面对明天的太阳呢?这是一个民族生存的智慧,辛酸和无奈中孕育着希望。
不过,出现这样情景的一个先决条件恐怕还是因为这些鲜卑人的损失并不算大,所以他们还有心情去畅想美好的未来,而不是所有美好的畅想都被沉重的现实所压垮。
渐渐的,原本欢快的乐曲声渐渐平息,原本还在喧闹的营地仿佛被人下达了命令一般忽然平静了下来。呼啸而过的寒风将熊熊燃烧着的篝火吹的摇摆不定,木头燃烧是所产生的噼噼啪啪的声音清晰可闻。
忽然,一声低沉婉转的胡笳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继而,可以在鲜卑大军的营盘外隐隐约约的听到低沉吟唱的声音。低沉的歌声在静静的夜空中随风四散,宛若蜿蜒流淌的溪流,让听者产生出一种悲怆的思乡的情绪,抬头望月,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明月都因为歌声而沾染了一丝清冷的感觉。营帐内,在摇曳的篝火的映衬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阴晴不定的感觉。
“这就是鲜卑人么……”
同样睡不着的不仅仅只有鲜卑人,还有一个清瘦的男人顶着寒风站在阴馆城的城头。
从夜幕降临的时候,他就站在这里,如今已经入夜了,他依然站在这里。因为已经这样了很多天了,所以原本还劝阻他的亲兵已经不再浪费他们的口水,仅仅是为他们的大人准备好暖和的冬衣和披风以及远远地四散开来默默地保护那个陷入沉思的男人。
“咦?这不是郭太守么?还是在这里么?来,要不要与我在这里喝上一杯。”
因为来人已经有了少许醉意,所以声音并不是很清楚,但是却很熟悉。郭缊微微的皱皱眉,毕竟现在是战时,战时不能饮酒可以说是军队中最为重要的一条禁令,虽然如今这阴馆城中有些人并不是他这个太守所能管辖的,但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举动依然让他感到不快。
“你……原来是张刺史。你……算了,今晚上我就破例与你喝上这么一会吧。”
等到对方靠近,郭缊才发现这个邀请自己喝酒的人竟然是此时张懿。张懿此时眼神迷离,身形虽然并没有摇晃,但是步伐轻浮,显然遇到郭缊之前已经独自喝了不少。
看到对方这样的神态,原本打算斥责对方身为守将竟然知法犯法的念头也消散了不少,郭缊知道,阴馆城外的那场大败给予对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些,所以即使到了现在,局面已经稳定下来进入到相持阶段的时候,却依然还纠结在那场失利的阴影之中。
于是,郭缊最终还是决定放下心中的规则与对方共谋一醉,陪对方放纵,也是对自己的放纵。
郭缊其实原本不过是一个出生在太原郡阳曲县的世家子弟,虽然弓马也算娴熟,但是往日里游学也好,为政也罢,何曾见过如此庞大的军队,如此凶残的敌人,到现在为止内心也积累了不少的负面情绪吧。只是为了全城军民的身家性命,每日里强撑着自己的身躯,用自己的意志压制住原本徘徊在心中的恐惧。真的,感觉非常的辛苦呢。
当然,郭缊感觉陪张懿放纵,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经过几天的观察,他知道今天夜晚鲜卑人应该不会采取什么行动,这才放下心来也做些似乎有些多余的事情。
“不过,援军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呢,这样这全城的军民也能少伤些元气。”
而郭缊不知道的是,就在阴馆城西北的山林之中,正隐藏着一支如同凶狼一般的部队正蓄势待发。
77.有精明的军师就有被蒙在鼓里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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