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毋极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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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馥又一次从噩梦中醒来,明明夜间清凉的风透过敞开的窗子吹进来,室内温度也很凉,但他坐起来的时候浑身大汗淋漓,额头更是湿嗒嗒,将覆下来地刘海都浸湿了。

  这段日子以来,这种经历他几乎每个晚上都有过。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从在安平遭遇公孙度伏击兵败后,原本已经做好了以广年之战将吕奉先、曹孟德都拖下水来的准备,这也是他在吕布出乎意料竟然也率军来到了冀州之后在沮授建议下做出的对策,也是他在广年摆开阵势却始终没有真正主动开始动手的原因,只希望吕布或是曹操哪一方会先忍不住动手,与袁绍纠缠起来,然后自己就好在他们与袁本初三方纠缠之后趁机脱身而出,而后北上,或是安平或是中山,甚至是幽州都可以,只要能再拖得一时自保足矣,后面更远的事情,他倒是考虑不到那么多了。

  可万没想到袁本初也做出了出人意料之举,竟然罔顾身后两大虎视眈眈之敌,下了狠心,似乎是想要趁着吕布等未及反应前先将他韩馥拿下,袁军各种军械齐上,猛攻广年。两边各有伤亡,但也正如之前吕布那边分析的,袁绍耗得起他韩馥耗不起,更何况再这么下去,他的计划就要完全泡汤了。最终韩馥只能是放弃原计划撤离广年,没有想到就在退回途中在安平却又遭遇了迎面而来的公孙度大军。

  其实对于公孙度如何出现在这里,韩馥还是有很大疑惑的,幽州两公孙,相比于公孙瓒的雄心勃勃,公孙度更多是偏安那辽东一隅。从来没有表现出要染指其他地方的想法。

  当然或许也是因为以前没有那个实力,而在袁本初干掉了公孙瓒,幽州大乱之后,他趁机出击接掌下一片混乱剩下不到两万人的白马义从似乎也可以理解,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野心开始萌发,这种能够增强自身实力的事情傻子才会不做。只是这时候的公孙度对于幽州大片地盘依然毫无兴趣一样,然后……然后他就出现在了冀州,给可以说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应该是与他毫无纠葛乃至矛盾的韩馥致命一击。

  对于公孙度这类人,韩馥已经不想去揣测他的思维了,反正和自己肯定是不一样的,就算是沮授也摸索不出这其中有什么奥妙来。

  这也是当然地,毕竟他们对公孙度从来没有过一个正面的了解。对其也从来未曾正视过,这可以说是一个失误,而且现在还没有办法弥补。

  所幸韩馥最终还是带着两万不到的残部退到了中山这唯一一片净土来,尽管在这里没有预期的热烈欢迎他的世家和百姓,只有一张张虚伪假笑的脸孔,那些曾经见到他都是恭敬有加甚至很多时候求见一面都不可得的本地世家,这时候看到他更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躲避都不及,如果不是他手下还有一些可战之兵,他们不敢招惹。甚至中山本地驻扎的一下兵马也被他调遣起来,恐怕这些人连那虚伪的笑脸都不会给他。

  想到这些韩馥就一阵气恼,也干脆就直接在毋极就地驻扎下来,然后接下来他就在中山全郡国推行了高压政策,不仅内部巡逻严密、宵禁森严。在四处边界还安排大队人马驻扎,严禁可疑的大批人马的进出,甚至暗中对那些世家都进行了监视。

  除此之外,他还要求那些世家不仅出钱出粮供养着他的军队,还要将他们用以自保的人都收罗过来,此外更要每家贡献一对嫡子女,美其名曰加深关系,其实就是将他们绑架上自己这辆破旧的战车,甚至未尝没有到时候以他们为炮灰的打算。

  沮授对于韩馥入中山以后的一系列做法都是极不赞同的,但这时候的韩馥已经得了一种名叫被迫害妄想症的不治之病,就连对于沮授都不再那么信任,甚至沮授之前联系曹孟德的举动现在也被他自动解读为对自己的背叛,对于沮授的劝说置若罔闻。

  倒是对于张郃,他倒还保留着一定的信任,但本身张郃平素话就不多,也不知该怎么像是沮授那样劝说,即便韩馥对他的话能够听得进去,他也不知道怎么讲出来。

  另一边的麴义韩馥则是对他完全失去了耐心,现在已经被剥夺了手中兵权,并且暗中监控起来,这样的举动恐怕也是让手下不少将士尤其是当初追随麴义一起投奔过来的原袁军的将士们要寒心不已,短看或许还没什么,但等到这种情绪不断积压到了极点,最终总有一天会承受不住,如泄洪一般宣泄出来,那时候恐怕就难以控制了。

  韩馥其实也不是不了解他现在所做一切或许不太对,但他已经有些病入膏肓,是明知不可而为之了。

  “来人、来人……”剧烈的喘息声在宽大的房间里回荡着,周围漆黑幽森的环境里让韩馥突然有些莫名的恐惧,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闪烁不定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向着外面大喊起来。

  “哒哒哒”密集的脚步声响起来,旋即那房门被推开,几个甲士小跑进来,在门前就停住不前了,毕竟是跟随韩馥日久的亲卫,知道什么样才是对彼此都好的安全距离。

  实则此时的韩馥对此倒也没有太过在意,他靠坐在榻上,满脸的疲惫和无力,抬起手来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然后说道:“去叫张将军过来,吾有事找他……”

  “喏!”其中两个甲士领命退下去,剩下的依然在原地待命。

  韩馥吁了口气,看了他们一眼,良久才道:“掌灯吧!”

  这房间分为里外两层,空间极大,从里间到正门口这一路两边每隔几步远就有一盏灯,甲士们个个忙活起来不久就将所有灯盏点着了,这室内顿时灯火通明起来,而且带来的不只是亮度,还有一种莫名的温暖和安全感,在此时的韩馥内心渐渐滋生,只是却怎么也压不住那股乱蹿的不安。

  他脸上的肉在闪烁的火光中都好像是跳个不停,直到门外传来张郃将军到的声音,韩馥精神一震,令道:“进来……”

  张郃一身戎甲,跨步而入,道:“末将张郃,参见州牧。”

  韩馥点点头,笑道:“儁乂啊,不需客套了,先坐下吧。”

  待见得张郃谢恩入座,他才又道:“吾这么晚将你召来,实是有些事情,未想清楚都睡不安稳啊!”

  张郃朗声道:“州牧但有吩咐,张郃听命便是。”

  韩馥脸色一肃,刚想说什么,外面突然响起了一片混乱嘈杂的声音,一个声音传来:“当朝太尉、虎牢战神要杀过来啦,韩馥挡不住他,咱们快逃吧……”

  接着又是一声:“太尉说降者不杀,咱们尽快开城投降吧!”

  张郃与韩馥都是脸色一变,立即命人去查探情况,不久就得到回禀:“毋极县内许多商家都生了大火,街巷上到处都是奔逃的百姓,巡逻的卫士们已经有两队一共是六十人被发现了尸体,还有一些联系不上……”

  “不必说了,”韩馥长身而起,沉声道:“咱们出去看看。”

  张郃等人自然无有不允,一行浩浩荡荡,先是出得这韩府所在的街道,再过去一条路上到处都可看到四处奔走神色仓皇的人群,而且正如禀告中所说从这里望去城内各处都有火光冲天,即便是在夜里,在那冲天火光的映照下,弥漫的黑烟也是令人心悸不已。

  张郃脸色难看,毕竟这毋极防务由他主掌,现在出了问题,不管怎么样都算是他的责任,韩馥倒还是宽慰道:“儁乂无需自责,先将咱们的人马集结起来,弄清楚情况再说。”

  “喏!”张郃拱了拱手,就领命下去了,而韩馥望着四处,双眉紧蹙成了川字。

  他不相信吕布这个时候真的攻过来了,且不说他攻击自己暂时还没有合适的理由,冒然而为对他刚刚在朝廷里确立起来的名声不利,就说他若有动静,自己不可能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这些骚乱更可能则是本地那些世家大族们弄出来的,韩馥本身就是如此出身,对他们的所思所为再了解不过了,或许真是自己将他们逼急了,狗急而跳墙?

  但他们又应该不至于这么蠢,自以为闹出这么点事情,就能给自己施加什么压力,何况韩馥也知道他们内部的意见还未必统一,除非……除非是另外有人,想到这里,韩馥只感一阵焦头烂额,他隐隐觉得这背后似乎有一只巨大的暗手在操纵着这一切,可现在的关键却不是这暗手是谁,而是自己必须要将一切骚乱先平定下来,才有得去谈后面的那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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