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注意的是,这甄姜话中对于吕布的称呼,从刚开始的“太尉”,改成了现在的“温侯”,看似只是一个称呼的变化,或许只是人家无意,但吕布却从中听出了深意,如果不是他乱领会的话。
其实如果一直都是这样的称呼倒没什么,但到这里突然变了称呼自然会引人多想。
太尉、温侯,这两个一个是吕布现在的官职,另一个则是如今的爵位,而深究下去的话,官职是公代表的是朝廷,爵位乃私只代表自己个人,甄姜说的是甄氏要来投奔“温侯”而非是那“太尉”,意思很明显,就只是为吕布私人而来。
吕布想了想,心中突然一动,又问道:“韩冀州是时到了何处?”
这话问的却是良乐,良乐心领神会,回禀道:“按照日程来讲,应该到了中山国境内了。”
王成还有些不明所以,荀攸却已经笑了起来,也道:“伯羽说的那是正常的脚程,遭到公孙辽东伏击之后,韩军仓皇之下,脚程应该会加快,或者提前一两日就到了也说不定。”
吕布又问道:“中山距此又需要多久呢?”
这个问题王成也知道,赶紧抢答道:“快马的话,一日内即可一个来回。”
吕布心中暗笑不已,连王成都开始配合自己了,这倒真是主臣一心啊。
那边良乐还在摇头道:“诶,甄姑娘只是弱智女流,和你这疯子如何能比。想必怎么也得要一天的时间才能从中山无极赶到这里来吧?”
王成摸着后脑勺一副憨厚样子嘿嘿啥笑道:“哦哦,这倒也是哈。”
吕布与三位手下的唱和甄姜始终冷眼旁观着,此时却是开口道:“温侯果然智计超人,不错甄氏此来求见温侯,既是为了投奔。也是为了求救。”
甄姜直接,吕布也不打算跟她拐弯抹角,不过他这下是真的疑惑了,问道:“求救?甄氏本就是那韩冀州匡扶起来,现今韩冀州就在中山,虽则现今只剩下残兵败将。但想必中山境内也是无人敢惹,受其庇护甄氏应当很安全,又何来求救之说?”
那甄姜惨然道:“韩冀州连番被袁左将、公孙辽东所败,到达中山后,因军队人困马乏,便大肆征召中山境内商户、大家。讨要钱粮名为纳礼实为强抢,要求按各家实力匹配额度,甄氏同样也不例外,这是抽骨吸髓之举啊!”
隔着轻纱,也似乎能够看到对方那楚楚可怜的表情,更不用说一双眼睛已经泛出了微微的泪光,心软一点的或许已经什么要求都要答应她了。
吕布却只是望着她。眼神玩味,“其他家族某不清楚,不过你甄氏借韩冀州之势复起,难道如今让你们回报一二,都反要推三阻四,这岂不是知恩不报、忘恩负义?”
甄姜摇摇头,“非是甄氏不义,原本甄氏借韩冀州之势而起,但这两年来为韩冀州在中山四处奔走,也算还了部分恩情;何况此次实在太过。要钱要粮倒还罢了,便当是回报恩德也算作破财消灾,但在此外却还要我甄氏选出至少一名嫡系男丁入其军中,又要一名嫡系女子嫁入其麾下。自家翁逝后族中大事皆有家堂与族老们一应商议,几位兄弟年纪尚小不堪重任。更多是文弱书生,又要叫他们去从军,不管是哪一个有个万一如何使得?”
吕布有些明白过来,按照韩馥这样做法,分明就是要将甄氏这些中山的世家彻底绑上他的战车,找一个男丁从军是为了联系这些世家的关系,再找一个女性嫁入军中,这则可以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毕竟在这种时候想要继续掌控军队,手下那些将领才是关键因素,若能令他们都安心下来,那就是凭这残兵无法东山再起自保也是无虞了,毕竟河北形势愈发混乱,恐怕到时候不管是吕布、袁绍还是公孙度、曹操都将无暇再顾及于他了,又还有何好担心的呢?
其实若韩馥现在还是一州之牧也就罢了,那样他便是这些世家的天,甚至是像甄氏这样家族的衣食父母,那这些做法虽然可能会引起些不满,却在可控范围内;问题是现在的韩馥乃是败军之主,实力大损不说,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被其他诸侯瓜分了个干净,而且从他这样的举措也可以看出已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这种情况下谁都知道跟着他要完蛋,谁还想跟着他就是谁傻,除了那些本就已经被绑上他的战车的麾下将领士兵们,又有谁还敢在这时候跟随他呢?
而且韩军的逃兵早在公孙度伏击之时就已经出现了,现在恐怕也不会少了,这也是逼得韩馥现在都乱了方寸竟然想要直接拿中山本地这些地头蛇们开刀的根源。
这时候吕布又问了一个看似没什么干系的问题:“你说他还要求一名嫡系女子嫁入军中,是你自己,还是你的姊妹?”
甄姜心里疑惑,但还是说道:“三妹小妹太小,民女还需帮扶家中,是二妹……”
她对吕布倒是毫无隐瞒,吕布心中却道:也对,现在的洛神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萝莉,怎么也是轮不到她的,不过自己貌似跟她差距也还是有些大啊。
当然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吕布本人都没当回事,怪蜀黍的恶趣味只是个玩笑罢了,随后他就自动抛开了,甄姜这些外人更不清楚此刻他脑中想着些什么,不过见到吕布问了那个奇怪问题之后就不再开口,而是在沉思着什么,甄姜心里有些惴惴起来。
此行母亲张氏对她可谓寄予厚望,实际上现在在家族里她这一支虽是嫡系却也不是很好过,几个弟弟还未能挑起大梁,而做主与韩馥牵上线的张氏因此事还惹起了好大一番非议,因为是女流有些传言很不好听,但都坚强挺过来了;可是最近因为韩馥拿甄氏当做待宰猪羊的做法更是激怒了这些原本一直享受着张氏带来的好处却还处处不满的族人们,若非还有部分族老站在她们这边,恐怕母亲和她也是要真撑不下去了。
在来之前甄姜倒是想过很多与这位传奇武将、诸侯的会面会是什么样的,她的年龄放在此时可算是一个“大龄剩女”,若非为了家务和帮助母亲她也早该出嫁过起贤妻良母的生活,而在心里对于婚姻还是保持着一颗少女之心的甄姜自然在面对那些优秀的异性也是有自己的期待、向往和羞涩的,关于吕奉先的传说听了那么多,终于要见到真人,她的内心绝非她的表现这般平静。
不过在真正见到了吕布之后,她却什么都忘记了,只知道自己背负着家族使命而来,而面对吕布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间无形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以及本身就处于弱势地位让她压力很大,也时刻小心着生怕触怒了对方,那就什么都完了。
要说除了吕布,甄氏还可以选择袁绍,甚至是那公孙度,但母亲张氏的远见一直都是甄姜所钦佩的,她说要来找这吕布,甄氏才有出路,那甄姜就来找吕布,不用丝毫迟疑。
这时候又听吕布悠悠道:“韩冀州如此作为,实在是令吾痛心。原本吾此来河北,乃是朝廷接到韩冀州求援信,为匡扶正义、维护汉室清明,特派吾来进行协调,却不想局势变化之快令人殊难预料,如今更发生这等事情,若不做些什么,也枉陛下如此其中于我。还请姑娘放心,甄氏之劫只在于韩馥,而韩馥那儿,交给本侯去应对就好了。”
甄姜虽是一介女流,但毕竟是大家出身,而且就在这冀州,对于最近月余变故看在眼里,怎么也不可能会相信了这吕布的鬼话,不过人艰不拆,她也不会主动去点破,毕竟那对自己、对甄氏毫无好处,何况吕布主动应承要接下这事,她更是欢喜,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能完成这次使命。
“不过……”吕布见她表情就知道大概在想些什么,心底冷笑甄氏虽然说得好听是韩馥逼得太狠但说到底还是因为利益被触犯了,所以别说韩馥只算一个靠山,就算是他们救命恩人,这时候也是该抛弃就抛弃,这是世家利益的本质,所以虽然对付韩馥是本来计划只是现在提前,但也不能白白便宜了这些中山世家。
甄姜一听吕布说道“不过”心中就是一跳,若是横生枝节可是不妙,但她还是保持冷静没有做出不管三七二十一马上就应承下来的蠢事,而是静候吕布吩咐。
这倒令吕布有些刮目相看了,此女看来能够被甄氏派出来独当一面,也确实是不简单啊,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可在这个时代,这些世家的子女从小受到良好教育,有很多也是因为种种原因很早便开始承担起家族责任,只是像是甄姜这种女流当家还是很少的,才会让人感到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