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就在马邑城外,陈列的两万余数目、排列整齐军容肃穆的吕布大军中,在那面“吕”字主旗之外,还有一面军旗上镌刻着一个大大的“张”字,显示着这支军队领军之人的身份,正是而今吕布军中吕布之下第一人的张辽张文远。
张辽本身就是马邑县人,是汉武帝元光元年发动“马邑之谋”的豪商聂壹的后人,后来家中为了避怨而改姓张,他便从“聂辽”从此成了张辽。
这段经历与那良乐倒颇为相似,而到如今既然一直用的都是这个姓名,要改名未免太过麻烦了,而且二十多年来都用这个名字习惯了,也没有想过要改变。
但吕布与他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多少知道些张辽的心事。
想当初讨董联盟兴兵讨伐董卓陈兵虎牢关外,为了暂避其锋芒李儒选择暂时退出虎牢关,而同时也开始安排针对联盟军内部分化的策略,首先算计了袁绍,令他手下四处攻伐,为其扩张地盘,而雁门郡便是其中之一,李儒这边毕竟是主使者,比联盟军那边还要早得到消息,而同样张辽也知道了,当时吕布能够感受到他强烈的要保住雁门郡尤其是马邑的想法,只是最后却还是自己止住了。
这个时代的人,乡土观念是很重的,张辽是马邑人,也是雁门人,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对于自己的故乡自然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的家乡遭到别人铁蹄的践踏?
张辽虽然很多时候并不会说。也不会将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但不代表他就没有情绪没有想法,只是他更多的时候都是隐藏起来不表露于外,而那个时候更是为了应对讨董大军的大局为重,张辽将这份想法隐藏得很深。
等到后来吕布率师离开雒阳北入并州,刚入西河郡之时,吕布就已经看出当时的张辽心事重重,时常北望、方向则是东北,他自然立刻想到了张辽的这个忍了许久的想法。
只是最终还是为了吕布布局并州的整体计划考虑,张辽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一己私心。而要求吕布在第一时间就去进攻雁门三郡。以期夺回故里,哪怕他知道他如果提出这样的请求吕布很可能不会拒绝。
正所谓投桃报李,张辽对自己可谓是义气深厚,吕布虽然也都没有明说。但一点一滴都记在心里面。这一次让张辽担任攻打雁门的总帅。就未尝没有抱着遂他心愿的意思,否则一个区区雁门郡才不到两万人驻守,除了颜良稍微麻烦点。可能需要自己亲自出马才能解决之外,又怎么犯得上用上张辽。
对此张辽心里自然也很清楚,在感怀的同时,他也对雁门郡势在必得。
只是正如刚才说的,张辽本身就是出自于这里,而这儿这么些年来其实都没有多少变化,所以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这个地方,了解这个地方攻取的艰难,从地形还有城建上来看,这里属于易守难攻,尤其马邑城是塞北有名的坚城,除了它的城墙高厚不会逊色于一些中原大城之外,它的城防建设得也很齐全,相信只要不是白痴到了一定境界的主将,不会有人固守着这样的有利优势,还会被轻易击败。
更主要还是因为吕布要赶时间,这就要求他必须尽快攻下马邑、进而攻占雁门郡,以为吕布下一步计划做铺垫,否则要是时间拖得一长,惊动了袁绍那边肯定会派兵来驰援,到时不仅会增加攻城难度,就连吕布图谋入河北浑水摸鱼的计划也会受到影响。
本来张辽还很苦恼,他想过趁夜偷袭,也想过派一支人马混进城里制造混乱然后打开城门里应外合,但在经过了贾诩等人的分析,结合马邑城的现实情况之后,他选择了另一个主意,那就是对付马邑城也是雁门郡守军的主将颜良。
想要对付颜良,那么就得要先了解一下此人的性情,从而“对症下药”,而张辽的计划,正是以心理战的方式,针对颜良入手,通过刺激颜良造成其判断失误、做出符合吕布他们需求的错误决策以达到夺取马邑的目的,而干掉颜良、夺取马邑之后,整个雁门郡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抵抗力量了,这也是雁门驻军分布决定的,大部分都在马邑或附近,其他县城只有极少一部分驻军,完全无法阻挡吕布军的步伐。
心理战在战争中是一个经常会用到的战术,其实很多人或许不知道心理战这个名词,但却懂得运用,张辽也是如此。
他是从贾诩那里获知的情报中得知了颜良的性情,以及颜良这段时间的际遇和处境,从中找到了自己可以利用的地方,自然也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不过有时候人就是过不了自己心理这一关,张辽知道自己想要刺激住颜良,就应该要在他面前做一场戏,但至于到底要演到什么程度,心里却没个底,还是吕布与他说的,“越没有底线越好”。
张辽不知道什么才算是自己的底线,但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太放得开的人,尤其是在公众的场合里,吕布常说自己面皮薄,倒也没有说错。
只是这是必要的牺牲,在被吕布说服之后张辽自己也在内心说服自己,终于决定“没底线”一回。
颜良看到张辽的时候,两人一个在城楼上,另一个则在城外,两万余吕布军列阵之前,一匹高大骏马上。
颜良的目光在瞬间就被张辽所吸引,实在是张辽在一众吕布军的将士中鹤立鸡群、太过显眼了,哪怕是他现在想要伪装自己,可身上那种气息自然而然散发出来,隔着中间少说有一箭之地这样的距离,颜良也似乎隐隐能够感觉出来。
这是强者与强者之间的感应,很难解释但切实存在。
“来者何人?”颜良朗声问出这一句似乎是废话,但张辽却丝毫没有介意,同样也大声回应道:“并州牧、大汉温侯麾下张文远……”
看起来两人这番对话,不像是正敌对的双方,反而更像是早上起来打个招呼的邻居。
只是颜良的表情却很肃穆,语气也是冷冷道:“这里是大汉卫将军袁本初的地方,吕布不经允许擅自进入,倒不知是何居心?”
如果不是看着对方来势汹汹,人数不少的话,以颜良的个性,哪里还会站在这里和他们好好说话,而这也是因为旁边副将一直在劝说,形势比人强,饶是颜良也不得不暂时压着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