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现在联盟有利用价值,圣主和中枢当然不计前,连哄带骗善加利用,等到没有价值了,马上卸磨杀驴,永绝后患。事实就是这样无奈,圣主和中枢不可能花大力气培养一个隐患,在扶植李风云的同时必然想方设法进行遏制,确保自己不会养虎为患,而李风云也不可能幼稚到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必然借助官方的扶植壮大自己,最后结果就是反目成仇,兵戎相见,大打出手。
合作是暂时的,对抗是必然的,双方心知肚明,所以这场谈判非常艰难。
杨恭道冤屈满腹,********借助收复安州的功劳换取朝廷赦免,还自己的清白,因此初始根本没有想到收复安州的背后有如此复杂玄机,现在他坐到了谈判席上,看到了这些复杂玄机,马上感觉自己上当了,被李风云连哄带骗“绑架”到了联盟这艘战船上,如今骑虎难下,欲罢不能,进退两难,距离“赦免”似乎越来越远,遥不可及,而距离叛逆反倒越来越近,这样玩下去,估计很快就要与圣主和东都刀兵相见了。
杨恭道无奈苦笑,“某与你一样,都是马前卒,小事可以承诺,大事不能决断。”
郭绚佯作惊讶地看了杨恭道一眼,问道,“大事谁能决断?李子雄?”
杨恭道听出了郭绚言辞里的嘲讽之意,目露冷色,“我们是一个联盟,类似奚族的阿会氏联盟,契丹人的大贺氏联盟,所有大事均有联盟总管一致议定,不论是白发贼还是李子雄,都没有最后决策权。”
郭绚看出杨恭道的尴尬和不快,不想刺激对方,立即把心中的轻蔑和鄙视隐藏了起来,一脸严肃,郑重其事地问道,“请问,你们这个联盟如何称之?”
杨恭道不假思索地回道,“风云联盟。”
郭绚明显就有挑拨离间之意,不论是奚族联盟还是契丹联盟,都以强者为核心,如果杨恭道上当了,回答错误,然后中土官方大肆宣扬,必然会在联盟内部造成不必要的矛盾。杨恭道当然不会被郭绚的拙劣伎俩所骗但之前郭绚蓄意制造出来的谈判“诚意”,霎那间就在杨恭道的心中灰飞烟灭。
“风云联盟,有气魄!”郭绚故作姿态地称赞了一下,然后不以为然地说道,“风云联盟的主力都在塞外,留在飞狐的大都是老弱妇孺,生存艰难,所以我们愿意做出承诺,只要飞狐的军队全部出塞,不再为祸地方,我们马上把老弱妇孺全部遣返原籍,并确保他们生活无忧。”
杨恭道没有说话,心里却嗤之以鼻,根本不相信。联盟里的老弱妇孺大都是将士们的家眷乡邻,全部来自大河两岸,家园早被洪水毁了,当地郡县也是叛乱迭起,遣返原籍就是等死。郭绚这话不说还好些,一出口,杨恭道立即绝了心思。
官方的确有合作的诚意,但这个诚意是建立在官方利益基础上,而联盟也有合作诚意,但这个诚意是建立在联盟利益基础上,双方鸡同鸭讲,根本扯不到一块。
杨恭道摇摇手,阻止郭绚继续说下去,“你不要再提飞狐了,那不是某个人可以决断的事,你还是说说其他条件,即便所有条件某都不能决断,但某可以把它们带回去,由联盟共议。”
郭绚面露难色,迟疑不语。
“段留守在书信中说得非常清楚,我们在塞外的存在,我们收复安州,对中土非常有利,他要求你们全力给予支持,而圣主和中枢的决策亦很明确,那就是支持我们收复安州,利用我们在塞外的征战改变南北对峙之局。”杨恭道说到这里看了郭绚一眼,语含双关地说道,“虽然隐患是存在的,危机也是可见的,但那都是将来的事,很遥远的事,而当务之急是拿下安州,是控制安州,唯有如此,才能实现圣主和中枢之要求,大家才能共享功劳。”
最后一句话至关重要,“击中”了郭绚的要害,收复安州就能分享功劳,而解决飞狐叛军与他毫无关系,既然如此,为何非要遵从段达的命令,把收复安州和解决飞狐叛军关联起来?
正在疑虑间,杨恭道又意犹未尽地说了一句,“以郭使君的身份,立功了必然高升,圣主岂会让你久镇边关?”
一语惊醒梦中人,古北口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与繁华的东都根本没有可比性,如果不是为了积累功勋加官进爵,郭绚无论如何也不会跑到荒芜之地饱经风霜。但是,今非昔比,哥哥郭衍不在了,中枢核心层没有人了,圣主日理万机早把他忘了,就算拿到收复安州功劳升官加爵了,也未必如愿以偿达到理想高度,更不要说返回东都做京官了。
不过眼前就是个机会。杨恭道的家世太显赫,在宗室中若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杨雄、杨恭仁父子都是皇室人杰,权势倾天,虽然观德王杨雄去年病逝,但杨恭仁早已是宗室少壮派的领袖,足以扛起宗室政治势力的大旗,而从中枢核心决策层的人员构成来说,也需要杨恭仁这位宗室少壮派领袖填补因杨雄、杨达兄弟病逝后留下的位置,所以杨恭仁更进一步进入核心决策层不过是时间问题。
本来丁忧守孝时间就无严格限制,特殊情况下夺情复出很正常,此次恰好杨玄感叛乱,东都岌岌可危,留守东都的越王杨侗“请”出杨恭仁帮助坚守京师,而圣主因二次东征无功而返权威受损,亦急需在中枢核心层增加股肱之臣,巩固和加强皇权,杨恭仁正是不二人选,所以可以预见,杨恭仁再想回家守孝都不行了,夺情复出已成事实,圣主肯定顺水推舟,顺势把他拉进核心决策层,确保宗室在最高决策层中的话语权。
对郭绚来说,杨恭仁高不可攀,但眼前这个机会若能抓住,若能通过杨恭道这条“捷径”,获得杨恭仁的提携,由杨恭仁在关键时刻向圣主举荐一下,再加上他本人的人脉资源,那么他建功后不要说升官加爵了,就是回京任职也是小事一桩。
郭绚故作沉吟,抚须说道,“实不相瞒,某如今的处境与你想像的大相径庭,上有段留守的制约,下有副镇慕容正则的掣肘,难有作为。若某对段留蝦阳奉阴违,则必遭副镇胁迫,反之,若某让步于副镇,则又无法给你们以有力支持,当真是左右为难。”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语含双关地说道,“若某阿兄尚在人世,岂会让某陷入这等窘境?”
杨恭仁一听就知道郭绚被自己说动了,提条件了。他不想久镇边陲,想回京任职,如果杨恭道愿意利用自身资源,在关键时刻帮他一把,他就豁出去了,上对段达阳奉阴违,下对副镇慕容正则强力压制,在其权限范围内给联盟以力所能及的支援,确保联盟收复安州,确保他自己能够拿到收复安州的功劳,然后凭借这个功劳升官加爵,回京任职,一走了之。
这个条件可以接受,举手之劳而已。实际上依靠郭氏自己的资源,也能在郭绚立功后帮助他加官升爵回京任职,但正如郭绚所担心的,他哥哥郭衍不在了,现在郭氏以左候卫将军郭荣为尊,郭氏资源都向郭荣这一房倾斜,未必让他如愿以偿,所以郭绚要搞个“双保险”,请杨恭仁在关键时刻帮衬一下。现在杨恭仁是吏部侍郎,吏部副长官,正好主管官员的考核升迁,等到圣主返回东都后,杨恭仁极有可能升任吏部尚书,进入核心决策层,这对郭绚的帮助就更大了。再说此事根本不违法,郭绚立功了,当然要加官升爵,只不过如果高层有人帮忙,升迁速度就更快,甚至还能“近水楼台”安排一个好位置,所以对杨恭仁来说这是小事,顺水人情而已。
“郭使君的处境某能理解。”杨恭道正色说道,“但郭使君若想改变目前的窘境,首先要寻到一个契机,一旦机会来了,抓住了,郭使君不要说逆转目前窘境,就算高升回京也是大有可能。”
郭绚暗自窃喜,脸上却是一副郁闷表情,“高升回京?若某阿兄在,倒是有希望回京,如今却是物是人非,世态炎凉,可望而不可及啊。”
杨恭道微微一笑,“若使君信得过某,某倒是可以做出承诺。”
郭绚佯作惊喜,郑重其事地躬身一礼,“某当然信得过,如此就烦劳国公了。”
国公就是观国公杨恭仁,郭绚直接点明了,就是不给杨恭道欺蒙之口实,将来承诺若没有兑现,杨恭道就找不到托辞蒙混过关了。
杨恭道亦郑重其事做出承诺,然后再度转入正题,“你们还有什么条件,不凡一一说出,某能决断的就立即答复,不能决断的就代转联盟。”
郭绚笑笑,摇摇手,直言不讳,“秉承圣主旨意,倾力支援,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某能做到的,立即决断。”
郭绚态度颠覆,杨恭道当然喜不自胜,连忙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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