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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张战斗在太阳落山后草草收尾,无论是杨秋在西门的主攻部队,还是成宜、马玩率领的,在南北两门助攻的部队,士气都是异常低迷。和展开攻城之前,众将兴致冲冲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还只是攻城的第一天,在小小的梗阳城下,西凉军总计抛下了大约六千多具尸体,梗阳城下已经成了名符其实的修罗场。
伤亡大部分都集中在了城西。
马腾、韩遂的死并未对西凉军造成太大的影响,倒是马超在打赢了兹县之战后声望暴涨。因为马超打出了报仇雪恨的旗号,传令全军,说是有擒杀徐庶者,战后可充任冀州刺史。再加上兹县大捷之后,西凉军横扫了半个太原,十日内连克八座城池,正是气势如虹之时,全军上下无不踊跃争先。
主攻的任务,就是杨秋仗着和马超的亲缘关系压倒其他首领,硬抢下来的。其他首领没了立功的机会,能顾全大局不抽后退就不错了,哪里还会真的出死力助战?
直到杨秋碰的头破血流,攻势越来越弱,成宜、马玩这才真刀真枪的攻了一阵子,结果这一攻不要紧,倒是把青州军的床弩给激出来,南北两面的主要伤亡,都是集中在这段时间。
本以为能乘胜追击,立功建业,结果死伤惨重,却连梗阳城的一块城砖都没敲下来,巨大的反差之下,西凉军的士气怎能不低落?
回到营中,杨秋已是欲哭无泪。他们这些首领都有自己的嫡系。无论兵力的数量还是质量,都只是稍逊于从前的马腾、韩遂而已。单是他们这八大首领。合计的兵力就超过了十万,杨秋麾下足足有一万五千大军!
这一次。他本以为抢到了个美差,结果却是赔了倾家荡产。那六千多的伤亡,有五千是他的,看起来兵力只损失了三成多,但杨秋心里很清楚,为了尽快破城,他一开始投入的都是最精锐的力量!
有这些精锐在,挟裹杂兵一点都不难,死再多他也不心疼。可现在折损的是精锐嫡系,这已经是伤筋动骨了!
比之中原,西凉很早以前就是个混乱得要命的地方了。拳头大就是道理的至理名言,杨秋早在三十年前就无师自通了。他知道,这次遭受重创,不但和建功立业的机会擦肩而过,更是涉及到高平杨家的生死存亡!
因此,在回营后的军议上,他第一个发言。咬牙切齿的要将攻城战进行到底。
“徐庶此贼先是用诡计害了寿成、文约二位兄长,此番又在梗阳城如此做为,与我等西凉之人已经结下了血海深仇!二位兄长的仇不能不报,忠勇将士的血也不能白流!”杨秋慷慨陈词。说到一半,便已是涕泪俱下了。
若是在攻城战之前,他这番作为肯定会激起一片呼应附和之声。但此刻,帐内却静悄悄的。无论是一道出战的成宜、马玩,还是梁兴、侯选、程银、李堪等人。都像是变成了泥雕的神像,低眉垂首,一动不动。
能在多方势力并存,战乱不绝,毫无规矩可言的西凉存活下来,并且脱颖而出,在座的没一个是傻子。本以为徐庶仓惶后撤,是军心、士气都已经濒临崩溃,已无再战之力了,现在看看,徐庶完全是早有准备,这梗阳城——祁县防线,是早就预备下的后备防线!
这是明摆着的,若非早有准备,青州军怎么可能把这梗阳守得如此固若金汤?那床弩可以放在车上搬运,但那钉拍和大量的滚木礌石,怎么可能是仓促间备下的?
杨秋现在喊得响亮,显然是知道,明天再攻城也轮不到他出场了,想借着青州军的手,削弱其他人的实力,这点小心思瞒得过谁?
众贼酋这些年时战时和,彼此之间早就有了默契,哪里会上杨秋的当?都是打定了主意,任由杨秋如何作态,也不吭声。没人接茬,杨秋就闹不起来,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若是马超和杨秋串联,想硬逼着大伙去送死,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拍两散,打道回西凉,或是投靠青州军呗。反正中计死了的马腾又不是自家老爹,报仇雪恨什么的,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哼!昨天还气势汹汹呢,今天就都变哑巴了?”
发现冷了场,杨秋知道自己的心思被人窥破,一时也很是恼羞成怒,看向成宜等人,嘿然冷笑道:“发现点子扎手,就想收手么?告诉你们,晚了!那王羽是什么人?最霸道,最护短的人,咱们一仗灭了他近两万军,你们以为他会善罢甘休?呸!早点死了这条心吧!”
成宜等人有些不安的动了动身体,都有些坐不住了。这何尝不是他们的担忧?
若是兹县那一仗败了,他们以失败者的心态投靠青州,倒是不会计较太多,只要能保住身家就够了,军队什么的,保不住也就算了。可他们现在想投靠青州,却是有相应的心理预期的,从王羽一贯的作风来看,他们恐怕很难达到目的。
若要退走,那就是放弃并州战场了,没有西凉大军的牵制,王羽挥兵南下,曹操、孙策即便精诚合作,又岂能挡得住天下第一强兵的锋芒?等到中原局势稳定下来,他们即便逃回西凉去,又岂有安身之地?
此刻,他们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动摇只在一瞬间,想到坚不可摧的梗阳城,理智很快就占回了上风。无论出于何种道理,都没有自己往铜墙铁壁上撞的道理,那不是攻城,是送死!
“没什么可怕的!咱们兵多,徐庶的三万军分布在晋阳、榆次、祁县以及梗阳四处,现在梗阳城里最多也只有七八千人而已!拼着十个耗一个,也能耗死他!今天老子虽然折了五千多人,但城上的伤亡也有好几百,只要明天继续攻下去……”
“徐贼狡计多端,说不定他就想让咱们这么干呢!”梁兴一向与杨秋不合,从前也是和韩遂走得更近些,听得杨秋像是主帅一般,没完没了的叫嚣说教,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十个换一个,打下梗阳城就要死伤七八万人!却只是拿下一个徐庶而已,你觉得划算?你难道不知道,王羽已经亲自率军北上了?”
梁兴越说越快,极尽嘲讽之能,将刚刚还口若悬河的杨秋驳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要知道,这次来的可是那名震天下的风火骑兵!在他们面前,鲜卑诸部联手,再加上乌丸、刘虞,尚且一败涂地,你杨将军有何能耐,敢先攻坚城,然后再以疲兵迎战?”
“那……那,难道就放任徐贼不理?让他在城中逍遥?”虽然发生了那离背叛之事,但羌族各部与马家的关系却没有因此变得恶劣,对外的时候,还是同气连枝。说话的是湟中羌的首领伐同,这话算不上多有说服力,但也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那也不是,不过某还是那句话,徐贼狡诈异常,他敢坚守梗阳城,手上未必没有其他杀手锏。若是伐同首领不信,明日大可率军攻打西城,梁某不才,愿为首领掠阵助威,如何?”
伐同连连摇头:“俺们羌族勇士虽然很勇敢,却不擅长攻城,不如梁将军先设法攻破城墙,再由我湟中羌出手如何?”
梁兴怒极反笑:“哈哈,说的可真好,让咱们去送死,你来捡便宜?你们这些胡狗还真是……”
梁兴一句‘胡狗’出口,军帐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虽然汉廷一直将叛军和羌胡混为一谈,但两者之间并非如表面上的那么融洽,否则就不会有当年韩遂火并北宫伯玉、边章的旧事了。马腾和韩遂的交恶,同样是由此开始转烈。
伐同的手立刻就按在了刀柄上,白马、牦牛、参狼、青衣、可兰诸羌首领纷纷起身,怒目而视,大有一言不合,就将梁兴当场乱刀分尸的架势。另一边,侯选、程银、李堪、成宜、马玩等人也是纷纷起身,站在了梁兴身后,表明了立场。
眼见着就是一场大规模内讧再起!
“轰!”
“好了,都不要吵了!”
千钧一发之际,马超暴喝出声,一掌将帅案拍成了漫天木屑。
“拿刀对着自己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倒是冲着青州军发狠啊!有了先前的教训还不够吗?还想再来一次?上次是徐庶多少有些轻敌大意,才让咱们死里逃生,反败为胜,这次可是王羽亲至,你们真当他那百战百胜的名声是假的么?”
马超虽然武艺高强,但从前在场众人都是把他当做后辈看待,并不觉得如何。但现在马超靠着击败名将徐庶的威猛战绩登上主帅之位,这一发火,也是声色俱厉,有如雷公咆哮,金刚怒目一般,一下子就将对峙的双方给震住了。
“徐庶准备充分,我军军中缺少攻城器械,强攻确实不是办法。对梗阳围而不攻,分兵攻打晋阳或祁县,也有分散力量的风险,而且那几座城池兵力或许少了些,城池本身却更大、更坚固,也未必攻得下。”
“那将军的意思是……”
“等!”马超冷然答道:“等王羽到了,某便与他在这汾水河畔,一决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