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电报后,又随手递给了基里洛夫,同时担忧地说:“政委同志,您看看吧,这是集团军司令部刚发来的电报。[]”
基里洛夫面无表情地接过电报,但看完电报上的内容时,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当他把电报递还给我时,向四处张望了一下,接着压低声音对我说:“奥夏宁娜,你说说,司令员同志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想在这个时候实施反击?难道他们不清楚敌人的力量远远超过我们吗?要知道,前几天,朱可夫大将亲自指挥的三个集团军所实施的反击,都以失败而告终。”说到这里,他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声,“虽然我们集团军有十几个师的番号,但这些部队都减员严重,坚守阵地勉强够,要进攻的话,现有的兵力和装备是远远不够的。”
我抬头望了望晴空万里的天空,见天上既没有敌机也没有我军的战机,再想到敌人的炮火轰击的只是一团的阵地,而我们这里相对是安全的,便拉着基里洛夫去南坡的观察所。
我站在观察所的观察口,举着望远镜望着前方正在遭受炮击的高地,心里却在想着崔可夫刚刚发来的那份电报。他在电报里说道:为了扭转眼前的不利局面,集团军打算对城外的敌人再实施一次大规模的反击。而**师的任务就是适时地从现有阵地对敌人实施反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搞乱敌人的既定部署。将德军第44师和第76师牵制在现有的阵地,将战场的主动权牢牢地掌握在我军的手里。
见我一直举着望远镜不说话,因那份电报而心神不宁地基里洛夫在观察所里背着手兜圈子,同时还在不停低声地自言自语。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我不禁觉得好笑,于是放下望远镜,扭头问基里洛夫:“我的政委同志,您在这里不停地走来走去,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基里洛夫停下脚步,一脸愁容地问我:“奥夏宁娜同志。您认为崔可夫司令员他们将怎么实施这次反击呢?”
我见屋里除了我们两人外。就没有别人。警卫营长巴斯曼诺夫也站在离门口有几步远的战壕里,如果不是大声喊他的话,他是听不到我们的谈话内容,便走到屋里的小木桌旁。指着摊放在上面的地图。向他讲解起来:“政委同志。根据我的估计,集团军司令部之所以要发起这次反击,是为了使码头免遭敌军炮火的打击和飞机的轰炸。为此。在集团军的主力实施大规模反击前,首先必须让反击地段的左右两翼部队转入坚固的防御,并辅以小规模的反击,来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将敌人的兵力牵制在现有的地段。这样一来,集团军主力就可以在中央地段向拉兹古利亚耶夫卡会让站实施突击,以及占领从该站向西南延伸的、一直到拐向贡拉克转弯处的一段铁路。这样就可以把中央的战线拉直,并以铁路路基这个防坦克障碍为依托,进而夺取戈罗吉什和亚历山德罗夫卡。”
听我分析完集团军的进攻路线,基里洛夫盯着地图看了半天,若有所思地说道:“嗯,奥夏宁娜同志,你说的有道理。如果集团军司令部真的按照你所分析的那样来制订作战计划,并取得理想的战果,那么除了天上的敌机,敌人的炮兵就不能对我们的码头构成威胁了。”他说到这里,抬起头,用不确定的口吻问道:“奥夏宁娜同志,您觉得司令员有可能按照您的思路来制订计划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笑了笑,心说不是有可能,而是肯定,因为这本来就是崔可夫亲自制订的反击计划。假如不是在反击开始前,德军抢先发动进攻的话,没准这个计划还有成功的希望。
我们正说着话,桌上摆着的电话机响了,基里洛夫一把抓起话筒,大声地说:“喂,我是基里洛夫政委。你是哪里?”听对方说了两句后,基里洛夫用手捂住了话筒,:“是阿赫罗梅耶夫上尉来的电话,他说又收到了司令部的一份电报,崔可夫司令员让您给他提供有关实施反击的建议。”
我想了一下,反正刚刚给基里洛夫所分析的那个作战计划,都是崔可夫原创的,那么我就顺水推舟把这个计划汇报给他吧。想到这里,我面带着微笑对基里洛夫说:“政委同志,既然集团军司令部征求我们的意见,就把我们刚才所说的那个计划报上去吧!”
基里洛夫听我说得这么干脆,不禁迟疑了片刻,接着谨慎地问:“这合适吗?”
“没啥不合适!”我把手一挥信心十足地说:“如果出了什么纰漏,这个责任就由我来独自承担吧。”
没想到基里洛夫听完我的话,脸上露出了不悦的表情,他把脖子一梗,不服气地说:“师长同志,您说的这叫什么话啊?我是**师的政委,如果真出了什么纰漏的话,我和您一起来承担这个责任。”说完这话,他气呼呼地松开了捂在话筒上的手掌,把我所说的计划,又对阿赫罗梅耶夫重复了一遍,并让对方马上通过电报发给集团军司令部。
就在我们说话的工夫,炮兵营的反坦克炮连已经建立好炮兵阵地,并开始向敌人的坦克进行炮击。十三门火炮出其不意地开火,打了德军坦克一个措手不及,立即就有七八辆中弹起火。
炮兵连的首轮射击,就取得了丰硕的战果,我心里在感到由衷地高兴的同时,也不禁暗暗担心起来。炮兵二连就是因为暴露了目标,在德军坦克炮和重型榴弹炮的双重打击下,几乎全军覆没。但我的担忧没有变成现实。几辆坦克中弹后,剩下的坦克所做的不是调转炮口向我们的炮兵阵地射击,而是开始加大马力纷纷向后退却,边向后退边不时地开上一炮。
看到敌人的坦克在我军的炮火下狼狈逃窜,我也愣着了,不由自言自语地说:“见鬼,这德军坦克怎么了?挨了我们的炮弹,他们不停下还击,居然狼狈逃跑了,难道是有什么阴谋吗?”
听到我道:“师长同志,我还因为您无所不知呢,没想到还是有搞不清状况的时候啊。”
我感到脸上火辣辣的,连忙辩解说:“上次德军炮击一团阵地时。我们把炮兵二连调上去。刚开了两炮。敌人的坦克就调转炮口,用密集的炮火将我们的炮兵阵地摧毁了。他们今天的这种表现真是太令人费解了。”
“没啥奇怪的。”基里洛夫指着远处硝烟滚滚的战场,对我说道:“难道您忘记了。上次在德军坦克所在的位置,摆着的可是德军的炮兵部队,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我师的炮阵地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被摧毁。而今天,出现在我军阵地前的只有敌人的坦克,而炮兵则在更远的地方,根据炮兵观察员所提供的射击诸元,对一团的阵地进行远程炮击。这些坦克在那里待了不少的时间,他们的炮弹应该所剩无几了。要是他们留在原地和我们的炮兵进行对射的话,等炮弹打完,到时再想逃跑,可就没有现在这么容易了。”
当德军的坦克从我们的视野里消失时,德军对高地的炮击也彻底停止了。
我走到桌边,拿起话筒拨通了阿赫罗梅耶夫的电话。当听到他的声音从耳机里传过来时,我语气严肃地对他说:“参谋长同志,现在敌人的轰炸和炮击都已经结束了。你立即和三个团的团长联系,让他们抓紧时间统计一下各部队的伤亡情况。我刚才在观察时发现,一团阵地上的几个掩蔽部被炮火摧毁了,待在里面的战士估计凶多吉少。另外,如果哪个连队的指挥员有伤亡的话,要及时指派合适的人选,来接替部队的指挥。”
等我下达完命令,阿赫罗梅耶夫向我报告说:“师长同志,在刚刚的轰炸和炮击中,我们和一团、三团之间的电话线都被炸断了,只能通过报话机和步话机进行联络。现在拉祖梅耶娃已经派出全部的通讯兵去检修线路,以确保师部和各团之间的通讯畅通。”
我听完后,简单地说了句“知道了”,接着便挂断了电话。
我走到观察口,举起望远镜向炮兵阵地望去,意外地看到莫罗佐夫正在阵地上指挥炮兵们转移大炮。听到基里洛夫走到我身边的声音,我还特意对他说:“政委同志,看到了吗?我们的炮兵正在转移大炮,准备拉回防御工事隐蔽起来。”
基里洛夫也举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感慨地说:“是啊,我们就只剩下这一个反坦克炮连,这些大炮和炮手都是我们师的宝贝,我们要像保护自己眼睛一样保护这些大炮,否则在接下来的战斗中,面对蜂拥而至的德军坦克,我们根本就束手无策。”
听基里洛夫说话时,我就像一个老会计似的在盘算着**师的家底:目前有拥有十辆坦克的坦克营、有十三门反坦克炮的炮兵连、一个迫击炮连外加一个有五门大炮的重型榴弹炮分队。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这些重武器大多数时间还是被我雪藏着,我想的是好钢用在刀刃上,等到战斗进行到最艰苦时,再把这些重武器投入战场。
我正想得入神时,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却打断了我的思路,我拿起话筒,听到里面传出阿赫罗梅耶夫的声音。我以为他要上报各团的伤亡情况,所以开门见山地问:“参谋长同志,各团的伤亡情况统计出来了没有?”
电话线另一端的阿赫罗梅耶夫顿了片刻,才回答我说:“师长同志,我给您打电话,不是汇报各团的伤亡数据,是又接到了一封集团军司令部的电报……”
“什么电报?”听到阿赫罗梅耶夫听到电报时,我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跳动。心里猜测莫非是崔可夫对我所提出的作战计划的回应。
没想到阿赫罗梅耶夫却说:“司令部通知我们,说集团军所辖的高炮1079团、第748团和李季雅团政委的高炮第1077团,合并为一个高炮群,由叶尔绍夫上校指挥,负责马马耶夫岗和码头地段的防空工作。……”
不等阿赫罗梅耶夫说完,我就兴奋地对基里洛夫说道:“政委同志,集团军司令部又派了两个高炮团过来,负责我们的高地和码头的防空,这样敌机就不敢像今天这样肆无忌惮地轰炸我们的高地了。”
基里洛夫听到这个消息,也格外高兴。但他随后又关切问了一句:“对了。这个高炮群归谁指挥啊?”
听了基里洛夫的提醒。我连忙问阿赫罗梅耶夫:“参谋长,司令部有没有说,这个高炮群归谁指挥啊?”
阿赫罗梅耶夫显然听到我和基里洛夫的对话,叹了口气。用遗憾地语气说道:“电报上说了。我们师和叶尔绍夫上校互不统属。这支部队归集团军司令部直接指挥。”
听完电报上的备注,我不禁惋惜地叹了口气,本来我还想在形势危急时。把高炮部队调到高地上当反坦克炮连来使用的,这么一来,我的企图就落空了。
战争时期,部队里的办事效率就是高。下午两点,叶尔绍夫上校就把电话打到了观察所。接电话的是基里洛夫,对方显然早就了解过**师的情况,所以他毫无困难地猜到了接电话人的身份,同时礼貌地说道:“您好,基里洛夫政委,我的高炮部队都已经进入了指定位置。根据司令部的命令,高炮部队将为您的**师提供防空炮火支援,让敌人的飞机不敢在马马耶夫岗、码头和伏尔加河上空耀武扬威。”
“您好,叶尔绍夫上校。”基里洛夫也用同样客气的口气对他说道,“谢谢您的部队为我们提供防空炮火支援。作为友邻部队的指挥员,我向您保证,只要阵地还在我们的手里,就绝对不会让一名德国鬼子冲到你们的高炮阵地上去。”
然而今天注定不是平凡的一天。上午对我们的高地进行了猛烈的炮击和轰炸,直到中午我们的空军赶到,驱赶了在马马耶夫岗上空轰炸的敌机,让我们有机会动用炮兵,重创并撵走了德军的坦克,让高地恢复了平静。
但敌机的飞机在下午五点左右,再度出现在了马马耶夫岗的上空。也许是吸取了上午的教训,他们这次不光出动了二十几架轰炸机,同时还出动了相同数量的战斗机来护航。看到这个场景,我的心不禁猛地往下一沉,敌人这么大的阵仗,就算我们的空军再来支援,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就算再怎么顽强战斗,也绝无半点取胜的把握。
基里洛夫看到天空中密密麻麻的敌机,不禁哀鸣一声:“我的上帝啊,这德国佬是发疯了,居然又派了这么多的飞机来轰炸马马耶夫岗,难道他们真的想把我们的高地炸成一片平地吗?”
当敌人的飞机飞到高地的上空,开始在高空盘旋,准备俯冲投弹时,布置在附近的叶尔绍夫上校的高炮群开火了。
在我们的身后,高射炮开始隆隆地响了起来,向天空喷出愤怒的火焰。出膛的黑色炮弹,在敌机的四周开了花。敌机没想到在高地的后方,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的高射炮火,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有两架刚进入俯冲状态的敌机,便首先成为炮火中的不幸牺牲品,顿时被打得凌空爆炸。
看到我们的高射炮兵首轮建功,不光是基里洛夫,就连门外站着的警卫员们,也兴奋地高声欢呼起来。
而我却心不在焉地看着空中不时绽放的黑色烟花,心里却对高炮群能否打退这庞大的德军机群而担忧。
敌机拔高到高空后,重新编队后,一队向高炮群所在的区域扑去,而剩下的则围着我们的高地盘旋,寻找着俯冲投弹的机会。
面对空中盘旋的敌机,听着后方传来的阵阵爆炸声,缺乏防空武器的我们只能眼睁睁地傻看着,而不能为高炮部队提供有效的帮助。我心里甚至在盼望着德军的步兵赶快发起进攻,只要他们接近了我们的阵地,空中的敌机就会投鼠忌器不再继续投弹扫射,这样我们就有机会坚持到天黑。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