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可夫和我通话时,怒气冲冲地质问我:“奥夏宁娜上校,你是怎么搞的,难道忘记我再三重复的命令吗?为什么在没有经过上级允许的情况下,就擅自使用报话机进行明语通话,难道不怕泄露我军的机密吗?……”
听着耳机里传出的一连串的责备,虽然我也憋了一肚子的气,但此刻也只能规规矩矩地保持沉默,一声不响地听着他的批评。等他的怒气发泄得差不多了,我才竭力用平稳的语气对他说:“报告司令员同志,德军出动了三十多架飞机,对马马耶夫岗连续实施了两轮轰炸。他们在轰炸的同时,还动用了重型榴弹炮和坦克炮对高地进行集中轰击。”
虽然崔可夫在发了一通火以后,怒气已经消了许多,不过依旧语气严厉地对我说:“你对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不是早就给你们下达了命令,再没有得到上级允许的情况下,一步都不准后退,要把敌人牢牢地挡在城外。”
“是这样的,司令员同志。我想请求您向我们的空军求援,让他们出动战机来支援我们,击退正在轰炸高地的敌机,和消灭敌人的坦克部队。……”
崔可夫没等我说话,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我的话,用谈公事的口气说道:“奥夏宁娜上校,请你记住,遭到敌机轰炸和大炮坦克炮击的,不仅仅是你一支部队。假如每支部队遭受到攻击时,都要请求空军的支援,那么我们就算空军集团军再增加两个。也不见得够。”
当崔可夫说话时。我识趣地保持着沉默。把他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去,并且考虑接下来已经怎么对他说,才能有可能获得空军的支援。
崔可夫又说了一大堆话,好不容易等他说完,我鼓起勇气向他解释:“司令员同志,可是马马耶夫岗的重要性,是其它防御地段所不能相比的,一旦失守的话。敌人就兵分两路,一路越过高地直扑码头,切断城市和伏尔加河东岸的联系;另外一路,则可以沿着公路冲进城市,和其它方向突入城区的友军汇合,把我们的守军一点点地消灭掉。”
说到这里,我有意停顿了片刻,等待着崔可夫做出的回应,以决定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因为我提到了德军会从几个方向冲入城市,也就等于说我们根本守不住城市。说得好听一点。是荒诞无稽的想法;说得严重一点,这就是失败主义的一种表现。
停顿了半晌。耳机里也没听到崔可夫的声音,前两天曾经一度冲进城里的德军部队,想必让他觉得我的话不是危言耸听。见他没有出言制止,我又继续往下说:“马马耶夫岗的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敌人在这么大的面积投下如此多的炸弹和炮弹,我们坚守阵地的指战员们就算躲在工事里,不被敌人的炸弹炸死,也会被震晕。要是敌人的步兵在炮击结束后,就立即发起进攻的话,我担心高地上的部队不能在短时间内组织有效的抵抗。”
崔可夫听我说到这里,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从他的这声叹气,我察觉到他已经有点心动,连忙趁热打铁地说:“司令员同志,您难道忘记了近卫第35师的部队是如何在马马耶夫岗损失惨重,他们的师长又是怎么牺牲的吗?”
如果说我刚刚说的话,只是让崔可夫产生动摇的话,随后提到近卫第35师牺牲的师长,则让他彻底改变了想法。他又重重地谈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奥夏宁娜,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我才把你和你的部队摆在了马马耶夫岗,因为我相信你们有能力守住城市的北大门。你放心,我马上和方面军司令部叶廖缅科将军联系,力争让他派出空军去支援你们。”说到这里,他突然厉声说道:“假如我给你们派去了空军,马马耶夫岗还是丢了的话,有什么样的后果,就算我不说,你总能心里有数吧?”
听到他松口,我也松了口气,连忙向他表态:“请司令员同志放心,我代表**师向您保证,只要高地还有一名指战员活着,我们就绝不会把阵地留给敌人。”
“光说是没有用的,我要看你们的行动。”崔可夫说完这句后,又特意补充了一句:“记住,这次你违背命令,擅自使用电台进行明语通话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要是下次再犯的,我绝对不轻饶!”说完,就毫不迟疑地终止了通讯。
刚放下耳机和送话器,围在我身边的基里洛夫和阿赫罗梅耶夫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师长同志,司令员同志怎么说?”
我用手轻轻地掸掉从洞顶落下来的泥土,语气平缓地说:“司令员同志说他会立即和方面军司令部联系,争取让上级派空军来支援我们。”说到这里,我扭头四处打量了一番,感觉到虽然外面的爆炸声,因为两道门的阻隔,已经变得不影响我们用正常的音调说话,但室内的光线却明显变暗了。便扭头吩咐阿赫罗梅耶夫:“参谋长同志,你看看,工兵连把这个木门一安上,虽然说外面传进来的爆炸声小了许多,但指挥部里原来用来照明的两盏灯显然就不够了,你看是不是想法到什么地方再找两盏过来。”阿赫罗梅耶夫听我这么一说,马上点了点头,并把巴斯曼诺夫叫过来,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
巴斯曼诺夫刚离开,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阿赫罗梅耶夫连忙快步走到桌边,拿起了电话,说了两句后,便将电话递向了我,同时说道:“师长同志,是四团长盖达尔中校打来的电话。”
我听到阿赫罗梅耶夫这么说,不禁愣了一下,目前遭到德军炮击和轰炸的是一二三团。和四团没有任何关系啊。他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做什么?我接过电话。冲着话筒大声地问:“喂,盖达尔中校吗,你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情吗?对了,坦克营的坦克都隐蔽好了吗?”
我的一连串问题,让盖达尔沉默了,也许他正在考虑如何回答我提出的这些问题。过了一会儿,他回答说:“报告师长,坦克营的坦克都隐蔽在那些被炸塌了一半的建筑物里。只要不是被敌机的炸弹直接命中的话,就算把倒塌的砖瓦埋住,等需要这些坦克投入战斗中,我们也可以组织人手把坦克挖出来。至于我为什么给您打电话,是因为我看到师指挥部所在的高地,正在遭到敌人飞机的轰炸,和大炮的轰击,我为你们的安危担忧。”
“谢谢,谢谢中校同志,谢谢你对我们的关心。”盖达尔的话让我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我接着说:“米海耶夫中尉给我们修的指挥部很结实,我想敌人的炮弹和炸弹还炸不塌这里。”
“师长同志。”盖达尔忽然严肃地说道:“我对您有个请求,希望您能答应我!”
听盖达尔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话,我还有点不习惯,但我还是本能地问道:“什么请求?只要是在我能力范围内的,我一定答应你。不过我事先说明,假如你现在想率你的四团来高地参加战斗,我就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高地上的部队密度太大的话,不利于隐蔽,敌人的一枚炸弹和炮弹,就可以炸死炸伤我们十几个人。”
“是这样的,经过我和夏平政委的商议,觉得让师指挥部留在高地上,是不合适的。所以我强烈地建议您和您的师指挥部能从高地上撤下来,撤到居民区来。这里的公墓下面有个庞大的防空工事,里面完全有充足的空间来建立新的师指挥部。”
要在那个远远地望一眼都感觉阴森恐怖的墓地下方,建立自己的指挥部,盖达尔的这个提议,顿时让我感到不寒而颤。但当着基里洛夫和阿赫罗梅耶夫的面,我又不好冲盖达尔发火,况且本来别人也是一番好意。斟酌再三,我故作气愤地说道:“盖达尔中校,你知道把师指挥部从高地撤下去,意味着什么吗?这是逃跑,你是让我们几个师级领导当逃兵,这是绝对不行的。”说到这里,我又放缓语气说道:“算了,盖达尔中校,我也知道你是一番好意,这次我就不计较了。假如你下次再提这种建议的话,我就撤你的职,把你降为普通的战士,派到最前沿的阵地上,去和敌人拼刺刀。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耳机里传来盖达尔战战兢兢的声音:“我明白了,师长同志,以后绝对不再提让您转移指挥部的事情。”
我强忍着笑意放下了电话,却发现基里洛夫和阿赫罗梅耶夫两人一脸紧张地望着我,似乎想问我究竟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我不等他们开口,便抢先说道:“政委、参谋长,目前我们所在的高地是敌人进攻的重点,我觉得师领导都留在这里,是不合适的。所以我建议你们两位中的一位,还是撤退到四团的防区去吧。这样就算师指挥部出了什么意外,那么剩下的那名指挥员也可以继续指挥部队,和敌人战斗下去。”
听完我的话,基里洛夫和阿赫罗梅耶夫两人对视了一眼,接着他从枪套里拔出自己的配枪,托在手掌上掂了掂,用聊天般轻松的语气对我说:“奥夏宁娜同志,我的枪随时带在身边,如果情况紧急时,我也会像一名战士那样和敌人战斗。我会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说完,他把枪重新插回了枪套,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
看基里洛夫表完态,我明白他是打算继续和我一起留在高地,那么就只能让阿赫罗梅耶夫到四团去建立新的指挥部,于是我又把目光投向了年轻的参谋长,等待他所做出的决定。
没想到阿赫罗梅耶夫紧盯着我,气愤地激动了起来:“师长同志,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是您的参谋长,而且还是您特意大老远从沃尔霍夫方面军调过来的,所以您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您不离开高地的话。我也绝对不会进入四团的防区。”
见两人的态度都是如此坚决。我反而有点不好意思。看来我是以:“好了,好了。我的政委、参谋长同志,既然你们都不愿意离开这里,我们就都留下,好不好?”
基里洛夫听我的话,把手一挥,不满地说道:“师长同志。要是以后您再说这样的话,我可要直接向集团军司令部报告的。”说完,像个孩子似的把头一扭,把我和阿赫罗梅耶夫都逗笑了。
虽然基里洛夫还是满脸的不高兴,但我却没有再劝,因为我知道,他的心里也明白我这么说的本意,可是作为**师的政委,他怎么能够在这种危险的时刻退到后面去呢?为了防止我继续找借口劝说他撤下高地,只好选择这种方式来阻止我。
这时。三团的戈都诺夫打来电话报告,说敌人对107.5高地的炮击已经停止了。但由于硝烟还没有被吹散,高地上的能见度很低,无法观察到是否有德军的地面部队正在接近高地。
听往戈都诺夫的汇报,我只简单地说了一句:“继续观察,做好一切战斗准备。”
敌人对三团阵地的炮击结束了,但对马马耶夫岗的炮击和轰炸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谢杰里科夫和普加乔夫每隔五分钟给我打一次电话,汇报的内容都是某某地段的工事被摧毁了,又有哪支连队在敌人双重火力的打击下伤亡惨重等等。
听到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我气得在桌上狠狠地砸了一圈,愤愤不平地骂道:“这些该死的德国佬,他们的炸弹和炮弹都是用不完的吗?都往我们的阵地上砸几百上千吨钢铁,难道还不够吗?”
基里洛夫斜了我一眼,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奇怪的,自打您率领部队进驻马马耶夫岗以后,给了德军多少教训,打退了他们多少次进攻,消灭了他们多少部队?别说是德军指挥官,就算换了我,也要尽快地先要炮火把高地上的守军打惨以后再发起地面进攻。当然了,如果有那种能把马马耶夫岗夷为平地的炸弹,我也不在意多扔几个。”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不禁暗暗想到:想炸平马马耶夫岗,容易啊,只要扔一颗原子弹就全解决了,不光把高地夷为平地,就连斯大林格勒和城里所有的守军,也全部灰飞烟灭了。但这些惊世骇俗的话,我也就心里想想,根本不敢说出口。
又过了五六分钟,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阿赫罗梅耶夫随手抓起电话,和对方交谈起来。没说几句,他放下电话,面带喜色地对我说:“师长同志,是二团长普加乔夫上尉打来的,他说四架我军的战机,已经飞临高地上空,正在和敌机展开空战。”
听到这个消息,我顿时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忍不住拍着桌子叫好:“太好了,我们的飞机一来,敌人的飞机就别再想像刚才那样肆无忌惮地轰炸我们的阵地了。走,政委同志,我们出去看看。”本来我想叫阿赫罗梅耶夫一起去的,不过想到师指挥部里不可能一名师级指挥员都不在,所以只叫了基里洛夫一人。
我和基里洛夫刚要往外走,拉祖梅耶娃又叫住了我,并将一张电报纸递给了我。低头看清电报上的内容后,心情越发好了起来,我随手将电报递给基里洛夫,并兴奋地说:“政委同志,您看,这是克雷洛夫将军发来的电报,说经过崔可夫司令员的神情,上级给我们派来了两个战斗机中队,驾驶这八架飞机的,都是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优秀飞行员。我相信随着他们的到来,一定可以牢牢地掌握住战场上的制空权,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把反坦克炮连和重型榴弹炮分队投入战斗,把德国人的那些坦克全干掉,好好地出一口恶气。”
我们来到洞外时,敌机的轰炸已经停止了。虽然他们的大炮还在一刻不停地炮击着高地,但炮弹几乎都落在北坡上,我们所在的南坡相对来说是安全的。走到一个开阔处,我跳进了一个齐腰深的弹坑,举起望远镜向空中望去。
只见空中的飞机正在激烈地厮杀着,敌机虽然数量比我军的飞机多几倍,但由于他们的弹药、燃料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当接连有四五架敌机冒着火焰栽到高地上或者落在滚滚的伏尔加河里,剩下的敌机不敢恋战,调头便向北面飞去。而我们的飞机不甘心让敌机就这样轻易地逃脱,便尾随追了上去。
基里洛夫看了一会儿,感慨地说:“要是我们的飞机能早来半个小时的话,我们的部队就不会付出这么大的伤亡了。”
看到我军的战机占据了优势,我便把注意力转到地面上,看到那些在高地前面停成两排的坦克,依旧不停歇地炮击着一团的阵地,我便无名火气,正打算亲自回指挥部去给莫罗佐夫下命令,一扭头却意外地发现巴斯曼诺夫就站在身边,便大声地吩咐他:“上尉同志,你立即去给莫罗佐夫打电话,让他派反坦克炮连进入阵地,向那些正在向一团阵地耀武扬威炮击着的坦克部队开火,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敌人这些钢铁怪兽全部打成废铁。”
基里洛夫听我下完命令,小声地提醒我:“奥夏宁娜同志,您把那个重型榴弹炮分队忘记了吗?如果他们也投入战斗的话,很快就可以把敌人的坦克全部消灭。”
我摆了摆头,向基里洛夫解释说:“政委同志,榴弹炮分队现在暂时不能动用,还是等敌人的步兵发起进攻时再说吧。”说到这里,我冲还站在原地的巴斯曼诺夫一挥手:“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传达我的命令!”
巴斯曼诺夫的动作很麻利,没过两三分钟,他又重新出现在了我们的身旁,同时还递给我一张新的电报纸,同时报告说:“报告师长、政委,这是刚收到的电报,参谋长同志让我给你们送来。”
听说集团军司令部又有新电报到,我连忙一把接了过来,赶紧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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