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一看,只见我身后不远处,两名政工人员一前一后地站在那里。+++站在前面的,是一名中等身材,脸上皮肤有些发黑的中年人,从他领章上那团级政委的标志,我就判断出他就是坦克旅的政委夏平。而后面的那一位,年纪要轻很多,领章上的标志显示他只是一名政治指导员。
“是夏平同志来了!”古罗夫笑着站了起来,朝站在前面的夏平走过去。和他握完手以后,没有立即松开,而是继续紧握着他的手,拉着他来到了桌前。而原本站在桌边的我,连忙向旁边退了两步,给新来的政委腾出空间。
当崔可夫和克雷洛夫伸手和他握手时,夏平抽空向崔可夫报告道:“司令员同志,我把您要的坦克兵带来了,还带了一名政治指导员。”
崔可夫点点头,随后伸手指着我,向夏平介绍说:“夏平政委,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坚守马马耶夫岗的**师师长奥夏宁娜上校!”
“您好,政委同志。”等崔可夫一介绍完,我连忙主动地向夏平政委打招呼。
夏平有些意外地嗯了一声,接着转头望向了我,用目光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当他在看的时候,我觉得他的目光停留最久的位置,就是我领章上的军衔。夏平把目光重新转向崔可夫时,却意外地顶了他一句:“对不起,司令员同志,如果您是想把我带来的坦克兵分配给这位奥夏宁娜上校的话,我不能同意。”
夏平的话,让室内的空气在瞬间凝固了。不光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连崔可夫、古罗夫、克雷洛夫他们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夏平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
“我能问问你反对的原因吗?”在片刻的寂静过后。还是古罗夫开口化解了僵局。
“报告军事委员同志,坦克兵是一个技术兵种,在没有坦克的情况下,他们可以临时充当步兵的角色。而一般的步兵没有经过长时间的训练,是无法成为一名合格的坦克兵。所以我认为在目前的这种情况下,把我们战斗经验丰富的坦克兵,派到战事激烈的地段去充当普通步兵的话,不光是一种浪费。也是一种犯罪。”
崔可夫听完后摇了摇头,眼光严肃而冷漠地望着夏平问道:“团级政委同志,您之所以提出反对,就是因为刚刚您所说的原因吗?”
“是的,司令员同志。”
崔可夫和古罗夫、克雷洛夫对视后,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说团级政委同志,您是过虑了。作为你们的上级,难道坦克旅目前的情况,我们还不了解吗?虽然坦克旅现在一辆坦克都没有了,但只要给这些英勇的坦克兵战士配上新的马儿。那么你们就可以立即成为一支让法西斯侵略者闻风丧胆的钢铁雄师!”
古罗夫留神地瞧着崔可夫,等他的话一说完。他马上补充说:“夏平同志,情况是这样的。奥夏宁娜上校的部队,在今晚的战斗中,消灭了一支德军部队,并缴获了十辆坦克。由于她手下的坦克兵人数不够,所以就到我们来求援了。而我和司令员考虑到你们旅明天就要调到东岸去补充,所以便临时决定,从你部抽调人手,去补充**师的坦克部队。”
“军事委员同志,您说什么,**师缴获了十辆坦克?!”夏平刚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有点不敢相信,见崔可夫也肯定地点了点头,才确认这是真的。他扭过头望着我,有点激动地问道:“上校同志,不知道你们缴获的都是些什么坦克?”
夏平这么一问,倒把我问住了。我本来对德军的坦克型号就不熟悉,况且又没有去过现场查看过缴获的坦克,就更加说不清了,只能含糊地说:“轻型和中型坦克都有。”
“您现在手下有多少坦克手?”
“十八个。”这个数据我倒是毫不迟疑地回答了出来。
“才十八个,人数是少了点,能把一半的坦克开动起来就很不错了。”夏平听完后自言自语地说道,接着他又望着崔可夫说:“司令员同志,**师只有十辆坦克,用不了那么多的坦克兵。这样吧,我给他们补充三十人,剩下的我还是带回去?”
眼见煮熟的鸭子要飞,我连忙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离我最近的军事委员。古罗夫看到了我脸上焦急的表情,微微笑了笑,随后慢条斯理对夏平说道:“夏平同志,您别光看到**师眼下只有十辆坦克,眼光要放远一点。以该师的战斗力,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们还会源源不断地缴获敌人的武器装备,而坦克只是众多的战利品之一。”
夏平的眼睛盯着我,却在用不确定的口吻问古罗夫:“军事委员同志,您确认由奥夏宁娜上校指挥的**师,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缴获德军大量的武器装备?”
古罗夫和夏平的对话,让站在旁边的我感到了汗颜。特别是古罗夫,简直是无条件地信任我,他似乎觉得只要我在的地方,那么就一定能取得胜利。
在听到夏平的怀疑后,古罗夫点了点头,态度坚决地对他说:“团级政委同志,虽然我认识奥夏宁娜上校的时间,没有和您打交道的时间长,但是我对她的了解,一点都不比对您的了解少。**师从组建到现在,集团军方面只给他们配备了不到一半的武器装备,剩下的那些武器,都是奥夏宁娜上校率领部队,从敌人的手里缴获的。”
古罗夫对我力挺,让夏平原本板着的脸也变得柔和起来,他咧开嘴一笑,带着几分讨好地对古罗夫说:“那么军事委员同志,我可以提一个请求吗?”
我连忙朝古罗夫望去,只见他宽厚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可以。夏平同志。您有什么请求。可以尽管说。只要是在我能力范围内的,我一定帮您解决。”
“是这样的,军事委员同志。”夏平说道:“我不愿意离开斯大林格勒,特别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所以打算留下来。”
“什么,留下来?!”崔可夫听完后,惊讶地反问道:“团级政委同志,您所在的坦克旅。明天傍晚就要渡过伏尔加河,去东岸进行休整补充,您一个人留下打算做什么?”
我听到夏平的这个请求后,也非常好奇地望着他,想搞清他为什么会突然想到留下来。没想到他冲我歪了歪头,向崔可夫和古罗夫请求说:“司令员、军事委员同志,我想请求你们,派我到**师工作吧,哪怕只是指挥一个坦克营都行。”
夏平的话说完,倒让我傻了眼。没有搞错吧,你居然要到我的师里来。而且哪怕只指挥一个坦克营都行?我紧张地望望古罗夫,又看看一言不发的崔可夫,希望他们能开口打消夏平这个荒唐的念头。
崔可夫也许是感受到了我求助的目光,开口为我解围说:“夏平同志,您是团级政委,如果要到**师的话,按照级别,您完全可以担任师政委的职务。只是我们前两天刚把集团军的政治部主任基里洛夫同志派了过去。在这种时候换人的话,我觉得不太好。”
“是啊是啊,司令员同志说得对。”我也不希望师里再来一个和基里洛夫同级别的政工人员,所以赶紧附和崔可夫,并装模作样地提困难:“基里洛夫政委到师里已经有一段时间,和师里的指战员们都打成了一片,在这种时候把他调走,我担心会影响到部队的士气。”
本以为我和崔可夫的话,可以让这位夏平政委知难而退,没想到他还是固执地说道:“司令员同志、奥夏宁娜上校,我刚刚说过,我只是想留下来继续战斗,根本就没想过到**师当师政委。只要能让我留下,哪怕让我到连里当指导员都行。”
夏平的话说完后,崔可夫反而闭嘴了,只是把目光投向了我,似乎在征询我的意见。我被几人看到局促不安,脑子里飞速地盘算着该怎么样处理这件事情:师政委是基里洛夫,可能不可能为他腾位置,虽然他说就算指挥一个营,也毫不在乎,但我不可能真的让他去营里任职,最好的选择,就是让他去担任团政委。目前全师五个团,一团、五团都配备了团政委,二团、三团的代理团长都是上尉军衔,无法对他形成制约,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四团,反正团长盖达尔是中校,级别虽然比他低,但两人搭档勉强还算合适,况且我还打算把佩尔斯坚的坦克分队配属给四团。
等考虑得差不多以后,我走到了夏平的面前,强颜欢笑地说:“既然夏平政委坚持要到**师来工作,那么我就代表**师的全体指战员,欢迎您的到来!至于职务嘛,”说到这里,我故意皱起眉头,假装在思考,其实却在偷偷地观察崔可夫他们三人和夏平政委的反应,见四人都是表情如此,才继续说:“我打算把新组建的坦克分队配属给四团,而四团目前只有团长,而没有政委,那就委屈夏平同志,暂时担任四团的政委职务。”
“奥夏宁娜同志的这个安排,我认为是合适的。”听到我的安排,古罗夫首先表态支持,接着还特意征求崔可夫的意见:“您看呢,司令员同志?”
“我也同意!”崔可夫微笑着点点头。
“我也没意见。”克雷洛夫等崔可夫表完态以后,也表示了支持。
见集团军的三巨头都同意了我的安排,心里顿时暗松一口气,连忙伸手握住夏平的手,友好地说道:“政委同志,我再次对您能到**师来工作,表示热烈的欢迎。”
夏平面带着微笑和我握过手后,冲着站在后面的那名政治指导员做了个手势,那人连忙上前几步,走到我们的面前,身子站得笔直,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夏平专门向我介绍说:“师长同志,这位是政治指导员瓦吉姆同志。”
“您好啊,瓦吉姆同志。”我面带着微笑冲这名政工人员打着招呼。同时向他伸出手去。
瓦吉姆抬手向我敬了一个军礼后。才用双手握住我的手。使劲地摇了摇。
夏平是四团的政委,那么瓦吉姆的新职务,我在瞬间就确定了。我松手后便向他正式宣布:“瓦吉姆同志,我任命您为**师坦克分队的指导员!”
“愿为苏联祖国服务!”瓦吉姆用洪亮的声音回答着我。
安排好夏平和瓦吉姆的职务后,我又向崔可夫请示:“司令员同志,现在不能用报话机和您进行通话,要是有急事要向您报告的话,我该怎么办?”
崔可夫听到我的这个问题。叫过一名参谋,凑到对方的耳边,小声地吩咐了几句后,参谋就一路小跑地离开了指挥部。
等参谋离开后,崔可夫表情平淡地对我说:“奥夏宁娜同志,我已经让人去找集团军的通讯主任,让他安排人手尽快架设从集团军到你们师的电话线路。等线路架好后,有什么事情,你就可以直接打电话找我了。”
由于要在天亮前返回马马耶夫岗,该办的事情办好后。我就告别了崔可夫他们。在指挥部的外面,把坦克兵和我带来的战士集结起来以后。排成了四路纵队,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城外走去。
我和夏平、莫罗佐夫还有瓦吉姆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前面。为大家作完介绍后,夏平好奇地问道:“师长同志,您打算把坦克分队部署在什么地方?”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说:“这些坦克可是我们师的宝贝疙瘩,不能摆在高地上,那样德军的飞机一来,就可以把它们全部炸成废铁。所以我打算把坦克都藏在高地后面的居民点里。”
“居民点?”夏平听后,若有所思地说道:“您说的那个居民点,我有点印象。如果坦克从那里出击的话,必须要从马马耶夫岗的南侧的高地绕过去,这样一来,坦克部队的冲击距离,就超过五公里。在这么长的路途上,如果被德军的飞机发现,就很容易被全部摧毁的。”
我虽然知道夏平的话说得有道理,但是我却不愿意轻易地改变自己的决定。别说眼下没有为坦克在高地上修筑掩体工事的时间,就算有,我也不打算把坦克摆在那里。毕竟这些坦克都是从德军手里缴获的,和我军所装备的坦克有所不同,必须要让坦克兵们有个熟悉装备的环境才行,而这个地方就非四团驻守的居民点不可。
虽然我和夏平政委刚认识没多久,但为了将来能够和平相处,我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向他详细地讲了一遍。他听完后先是犹豫了一下,接着便连连点头,赞同地说:“这倒也是。这些德军的坦克,虽说缴获后马上就能使用。但要把坦克的性能发挥到最佳,的确还需要一个磨合的时间。”
我们说着话,在不知不觉中就接近了居民点。由于我们的这支部队的人数众多,一看就知道是开往前线的,所以不管是巡逻队还是检查站,都没有对我们进行阻拦。
我们正走着,忽然前面一道手电光射了过来,接着伴随着一个低沉的声音:“谁,口令?”
听到这个突兀响起的声音,我们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我扭头问莫罗佐夫:“上尉同志,你知道四团今晚的口令吗?”
莫罗佐夫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知道!”
黑暗里响起了拉枪栓的声音,同时那个哨兵提高了嗓门:“口令?站住,你们谁都不准动,都待在原地,否则我就开枪了!”
“停下,部队停下!”莫罗佐夫在听了哨兵的话以后,转身冲着后面的战士们大声地吆喝着:“全体听我口令,停止前进!”
我们这里的动静显然也被黑暗里的哨兵看在了眼里,他依旧固执地问道:“口令?再不说的话,我可就开枪了!”
“喂,战士同志!”莫罗佐夫试探地向前面走了两步,并巧妙地挡在了我的面前,并冲对方喊道:“是师长本人,她刚带着我们从集团军司令部回来。”
哨兵没有再问口令,而是试探地问:“真的是师长吗?”
我从哨兵的声音里,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危险,于是也上前两步,轻轻地把莫罗佐夫拨到了一旁,冲着黑暗里大声地说:“我是**师师长奥夏宁娜上校,战士同志,你是哪一部分的?是盖达尔中校的四团,还是奥列格中校的五团?”
我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两名战士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抬手向我敬礼后报告说:“报告师长同志,我们是四团的。”
我看着面前这两位稚气未脱的年轻战士,表情平淡地问:“你们知道佩尔斯坚上尉在什么地方吗?”
一名战士连忙回答说:“知道,师长同志。上尉和他的部下刚开着十来辆坦克,回居民点中间的空地去了。”
见这名战士知道我要找的佩尔斯坚在什么地方,我便不假思索地吩咐他:“战士同志,麻烦你带我们去佩尔斯坚上尉那里去。”
那名战士也不推脱,马上向我做了个请的姿势,扭头就走。见我紧跟在战士的后面往前哦组,莫罗佐夫也赶紧冲着后面喊道:“全体都有,出发!”
我们绕过一堆又一堆的瓦砾堆,沿着宽敞的土路向居民点中间走去。我抬头看着路两侧被炸得破破烂烂的建筑物,好奇地问战士:“战士同志,你们平时都隐蔽在什么地方?”要知道今天白天以前,三团、四团、五团,可有四五千人待在这里。我非常想知道,这几千人在敌人炮击或者空袭时,都躲在什么地方?
战士笑嘻嘻地回答说:“师长同志,您有所不知,这里每一栋建筑物的下面都有地下室。还有居民点中间的公墓下方,有一个巨大的防空工事,容纳三四千人没问题。”
小战士的回答,让我心里松了口气,看来我是杞人忧天了。走着走着,道:“师长,您快看,那里就是公墓。”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在漆黑的夜色里,借助远处的火光的光亮,我隐隐约约地看到那里是一片被铁栅栏围了起来的地方,占地面积还不小。正是这个公墓,把这个巨大的居民点从中间分成了两个区域。
走着走着,小战士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吹了一声口哨。我刚想问他为啥吹口哨,远处有几道手电光射了过来,同时还有一个懒洋洋地声音,不耐烦地问道:“喂,我说,你大半夜的不好好执勤,跑到我们这里来做什么?”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我立即就知道说话的人是佩尔斯坚,于是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声地喊道:“喂,佩尔斯坚上尉,到这里来!”
“啊,是师长来了。别睡了,都别睡了,快起来迎接师长。”佩尔斯坚被我的突然出现搞得紧张起来,在一阵慌乱的声响过后,我们的周围突然亮起了耀眼的灯光,不用说这都是坦克上的车灯。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