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卫连的战士刚把牺牲的二十几名女兵的遗体放进新挖的土坑里,还没来得及填土,忽然不远处又传来一声高喊声:“空袭!敌机空袭!”
站在我身边的李季雅听到这个喊声,只抬头向空中看了一眼,便冲着站在坑边的女兵们喊道:“姑娘们,准备战斗!”喊完这句话,她带头向附近的一门高射炮跑去。看最新最全那些只穿着白色军衬衣的女兵们在短暂的迟疑后,也纷纷地跑向了各自的炮位。
巴斯曼诺夫走到我的身边,用胳膊碰了碰我,向土坑努了努嘴,有点为难地问道:“师长同志,我们该怎么办?现在就帮女兵们把烈士都掩埋了吗?”
“不,等一等。”我看着正在码头上空盘旋的两架敌机,缓缓地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不要着急,上尉同志,等女兵们把这一波敌机打退了再说。”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没准女兵们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还会有牺牲,要是现在就把坑填上了,那待会儿不还得挖坑么。但我嘴上却冠冕堂皇地对巴斯曼诺夫说道,“等女兵们打退了德军的这一波空袭,让她们和自己的战友告别后再说吧。”
也不知道的德军的空军指挥官是怎么想的,每次轰炸码头时,都只出动两架敌机,这次也不例外。当敌机掠过马马耶夫岗的上空后,没有立即俯冲下来进行轰炸扫射,而是继续在高空中盘旋。随着码头上的高射机枪次第开火,清脆的枪声响成一片时。李季雅也果断地向剩下的六门高射炮下达了开炮的命令。
高射炮的位置摆得太凌乱。再加上射界受到了周围建筑物的影响。六发炮弹在空中爆炸后,没有对那两架盘旋的敌机造成任何的影响。
我深怕高射炮这样没有效率的射击,会引来敌机的报复,连忙上前制止李季雅:“团政委同志,停下,快停下!”
李季雅没想到我会突然阻止她,不禁愣了一下,接着冷冷地问道:“上校同志。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敌机轰炸码头上的平民吗?”
“您这样的打法,不光消灭不了敌机,估计到最后你和您的部下都会牺牲。”我顾不得给她解释更多的东西,说完这句话后,我立即转身吩咐巴斯曼诺夫:“上尉同志,带上你的人,帮女兵们把高射炮拖拽到视野开阔的地方去。记住,高射炮就位后,按照每三门一组,组成一个三角形。两个三角形相距五十米。”
对于我的吩咐,虽然巴斯曼诺夫听得一脸茫然。但还是表情坚毅地回答说:“是,师长同志,我马上执行。”接着他转身冲着那些正向这边走过来的警卫连战士喊道:“喂,你们都到我这里来,动作快点,不要磨蹭。”
当警卫连的战士七手八脚地拖拽着高射炮往开阔地跑的时候,我走到面带怒色的李季雅身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她就急匆匆地冲我吼了起来:“上校同志,您真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让您的战士把高射炮拉走,难道您没有看到德国人的飞机马上就要俯冲轰炸了吗?”
就在她说话的同时,码头方向传来了爆炸的声音,接着又有喊叫声、哭声接踵而至。我苦笑一声,对怒气冲冲的李季雅说道:“团政委同志,您有没有想过您的高炮团,为什么在这几天里伤亡惨重,但打下的敌机却屈指可数?”我的话让李季雅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接着她本能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看到她能静下心来听问我说话,我这才接着说:“您的高炮团虽然在码头上的高射炮和高射机枪的数量不少,但当敌机飞来时,都是各自为战各打各的,分散了火力,对敌机构不成丝毫的威胁。我让巴斯曼诺夫上尉把您的高射炮摆成三角形,这样敌机不管从哪个方向飞来,都能保证足够的火力密度,从而提供击落敌机的命中率。”
听我说完,李季雅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赞同地点点头,同时说道:“上校同志,您说得很有道理,我就让姑娘们试试,争取把敌机打下来。”
高射炮就位后,按照我的部署摆成了两个相邻的三角形,向着重新拉向高空的敌机猛烈开火,炮弹在飞机的四周爆炸,形成了一朵朵黑色的弹幕,很快又随风飘散。
敌机在高空盘旋时,有六门高射炮照应着它们;敌机开始俯冲时,码头上的高射机枪在它的前面织成了一道密集的火网。一架敌机在俯冲投弹时,投下的炸弹摧毁了一挺高射机枪,但在它刚刚拉到高空,正准备盘旋时,被高炮的弹片击中,机翼下猛地窜出了一条长长的黑烟,机身摇晃着向伏尔加河的东岸栽了下去。
看到敌机被击落,操纵高炮的姑娘们高举起双手,齐声欢呼起来:“打下来了,打下来了!乌拉!乌拉!!”
剩下的那架敌机见自己的同伴被击落,不敢再俯冲投弹,而是在空中盘旋一圈后,调头向北面飞去。令人没想到的时候,这架敌机在飞越马马耶夫岗的时候,机身突然失控,向下猛栽下去,斜过了高地的阵地,直接栽向了高地的北面。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后,一股黑烟寥寥升起。
这是怎么回事?我看到莫名其妙坠毁的敌机,心里暗想不会这么巧吧,敌机刚想飞越我军的阵地,就发生了机械故障,直接导致了坠机?
不过没等我想明白,奥列格中校就带着一名报务员跑了过来,隔着老远就冲我喊道:“师长同志,集团军司令部的电话,说要立即和您通话。”
我拉着奥列格和报务员来到建筑物的墙边,才接过耳机戴上,对着送话器大声地喊道:“喂。喂。我是奥夏宁娜上校。听到请回话。”
耳机里很快就传来了克雷洛夫将军的声音:“喂,奥夏宁娜上校,我是克雷洛夫。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进攻码头的德军被击退了吗?”
“是的,参谋长同志,进攻码头的德军被我们全部消灭了。”我大声地回答道。
“干的不错,”参谋长大声地称赞着我,接着问道:“有没有什么表现突出的指挥员啊?把他们的名字报告给我。我要为他们请功。”
“有的,参谋长同志。近卫第35师101团来支援我们的那个反坦克连,他们虽然只有十一个人十支反坦克枪,但他们在战斗中,消灭了德军12辆坦克。”
“什么,一支十一个人的部队,居然消灭了12辆坦克,真是太了不起了,他们的指挥员叫什么名字?”克雷洛夫也被这样的战果惊呆了,他立即问起了该连指挥员的名字。
我想了一下。回答说:“带队的指挥员,是政治指导员格拉西莫夫。”
“嗯。这个名字我记下了。还有其它要报告的吗?”
“还有,参谋长同志。”我想到那些还躺在坑里的牺牲了的姑娘们,立即向克雷洛夫报告说:“第1077高射炮团在战斗中也表现得格外突出,她们至少击毁了德军五辆坦克。但同时自己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有两门高射炮被德军的坦克炮弹摧毁了,二十几名姑娘壮烈牺牲。就在两分钟前,她们还击落了一架来码头上空进行轰炸的敌机。”
克雷洛夫沉默了片刻,接着问道:“这个团的团长在昨天的空袭中牺牲了,现在是谁在指挥这支部队?”
“目前指挥高炮团的是团政委李季雅,她是一名极具战斗精神的指挥员。”
“嗯,我记下了。还有其它的事情吗?”
“参谋长同志,”我听到他打算挂断电话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果断地问道:“我想问问今天实施的反击成功了吗?”
“难道你还感觉不到吗?奥夏宁娜上校。”克雷洛夫语气严厉地说道:“假如我们的反击进展顺利的话,那么德军的坦克部队还会冲进城市里,并企图攻占码头吗?”
听克雷洛夫这么说,我才想起原来德军是两支部队,一支绕过107.5高地后,由北向南扑向了城市;而另外一支从西向东企图夺取码头,不过已经被我们消灭了。
“那攻进城里的德军装甲部队,被我们消灭了吗?”为了了解更多的敌情,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暂时还没有。”克雷洛夫语速极快地说道:“德军正在对中央火车站发起猛攻,坚守城内的内务部第10师和近卫第35师的残部正在和他们进行顽强地战斗。对了,你的**师四团也出动了,他们正在从德军的后面发起攻击,司令员现在已经亲自赶到火车站,指挥部队抗击进攻的德军部队。”
我把耳机和送话器还给报务员后,抬头问奥列格:“中校同志,刚刚你们向进攻码头的德军侧翼发起攻击时,盖达尔中校派人支援你了吗?”
奥列格使劲地点点头,肯定地说道:“是的,盖达尔中校抽调了三团的一个营给我,这样一来,我才有足够的力量从德军的后方发起了进攻。”
我满意地点点头,对他说道:“好吧,中校同志,现在码头的防御,就交给你和内务部第10师的普罗科普大尉负责。我只说一点,不惜一切代价,坚决地守住码头,因为这里是整个斯大林格勒的大动脉,一旦被德军切断的话,坚守在城里的部队将会陷入弹尽粮绝的绝境,那么我们都会被德国人扔进伏尔加河。明白了吗?”
“明白!”奥列格响亮地回答着我。
我刚想抬腿离开,忽然想到他的部队原来坚守的是居民点的南面,要是都调到这里来守码头的话,那边不就空袭了么。于是又补充一句:“对了,居民点那里,你也不能放弃,要派最得力的人去进行坚守。”
“师长,请您放心。团政委维洛尔同志在那里,她的手里还有三个连的兵力。就算遇到德军的进攻。也能顶上一阵子。况且我们随时还可以得到三团的支援。师长同志,请您放心,我们坚守住居民点一点问题都没有。”
得到了奥列格的承诺,我才放心地带着巴斯曼诺夫和警卫连返回师指挥部。
当从主阵地所在山岗旁经过时,我忽然想起了那架莫名其妙掉下来的敌机,便招呼巴斯曼诺夫调头向高地走去。
路上遇到一名执勤的少尉,他听说我要去找谢杰里科夫中校,立即叫过一名战士。让他给我们当向导,引导我们去找谢杰里科夫中校。为了防止人多暴露目标,我只留下了薇拉她们三人,剩下的战士都让巴斯曼诺夫先带回师指挥部。
我顺着战壕来到了谢杰里科夫中校的指挥部,让薇拉她们留在门口,我撩开门帘走了进去。谢杰里科夫此刻正在举着一盏煤油灯,趴在桌前看地图。见到有人进来,他扭头向我看过来,也许是他正在想什么问题,看了我好一会儿。才想起我似的把煤油灯往桌子上一放,站直身体向我行了一个礼。
我走到他的对面坐下。抬头望着他问:“中校同志,你这里有敌情吗?”
谢杰里科夫摇摇头,回答说:“没有,一点都没有。既没有遭到德军的炮击轰炸,也没看到德军发起的地面进攻。也许是我们今天拂晓发起的反击,把他们的兵力都吸引到了别的方向,所以他们才抽不出力量来进攻我们这里。”
“虽然敌人没有进攻,但是也不能放松警惕。”我听谢杰里科夫这么说,深怕他因此掉以轻心,所以连忙提醒他一句。
“天明以前,我就派出了侦察员,到高地以北五公里的地方去潜伏。根据他们传回来的情报,德国人没有任何动静,看来是不会发起进攻了。”
听到这么说,我稍稍感到心安。随后我想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便对谢杰里科夫说道:“中校同志,我刚刚看到有一架敌机从你们阵地的上空飞过时,忽然失控载下来,在高地的北面爆炸起火。我想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搞清楚飞机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掉下来。”
我的话音刚落,谢杰里科夫就嘿嘿地笑了起来。我被他的笑声搞糊涂了,不解地问道:“中校同志,你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什么地方了吗?”
谢杰里科夫连连摆手解释说:“不是这样的,师长同志。那架敌机之所以坠毁,并不是因为出了什么机械故障,而是被我们击落的。”
“击落的?!”谢杰里科夫的话让我大吃一惊,一团没有什么防空武器啊,是用什么把敌机打下来的呢?“谢杰里科夫同志,你都把我搞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谢杰里科夫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同时礼貌地说道:“师长同志,您请给我来,我让您亲眼看看敌机是怎么被打下来的。”
我一头雾水地站起来,跟在他的后面走出了指挥部,又离开了战壕,来到长满灌木丛和杂草的山坡上。谢杰里科夫站住了脚步,笑着对我说:“师长同志,到了,就在这里。”
“就在这里?”我四处张望了半天,除了灌木丛和杂草,连高射机枪都没看到一挺,更不用说高射炮了,我不满地反问道:“中校同志,你到底想让我看什么?”
谢杰里科夫先前走了两步,冲着山坡喊道:“少尉,少尉,你在哪里?”
随着他的喊声,七八十名指战员从灌木丛和草丛中站了起来,其中一名指挥员:“少尉库尔森向您报告,听候您的命令。”
谢杰里科夫向我一指说:“师长同志想搞清楚刚才那架敌机是怎么掉下来的,你为她演示一下吧。”
少尉答应一声,转身冲着山坡的战士们大声喊道:“空袭,全部做好防空准备。”
随着他的号令,那些战士仰面躺在地上,举枪瞄向了空中,做出准备射击的姿态。
看到这一幕,不禁又让我大吃一惊,我好奇地问谢杰里科夫:“中校同志,你们就是这样把敌机打下来的?”
谢杰里科夫使劲地点点头,肯定地说道:“我们团没有防空武器,看到每次敌机都从我们高地的上空掠过去轰炸码头,指战员们看到那些平民在轰炸中死伤累累,都心如刀绞,最后还是库尔森少尉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个打敌机的办法。本来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同意了他的这种打法。没想到今天还真把敌机打下来了。”
听谢杰里科夫这么说,我点了点头,心想这种打法,要把敌机打下来的话,运气的成分更多一些,看来应该考虑让集团军司令部给我们师补充一些高射机枪,实在不行的话,就把码头的高射机枪全搬过来也行。
我回到师指挥部时,再次接到了集团军司令部打来的电话,这次和我通话的不再是克雷洛夫,而是崔可夫本人。他如释重负地说道:“奥夏宁娜上校,谢谢你。如果不是及时地派出部队从德军的后方发起进攻的话,要想消灭这支突入城市的德军装甲部队,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脑子里念念不忘地想着高射机枪,便直接忽略了崔可夫对我说的话,开门见山地说道:“司令员同志,您能为我们师提供一部分高射机枪吗?”
“高射机枪?!”崔可夫把我的话重复一遍后,不解地问道:“你要高射机枪做什么?”
“敌机每天都从高地上掠过,然后去轰炸码头。假如在高地上布置高射机枪的话,当它们经过高地时,我们就可以给他们予重创,减轻码头的防空压力。”
对于我的提议,崔可夫想了想以后,很干脆地答应了:“这个好办,我会尽快安排人手把高射机枪给你们送去的。你还有什么请求吗?”
“有的,司令员同志。”难得有向崔可夫提条件的机会,我自然不会放过,我加快语速说道:“为了加强**师的领导,我希望您能给我派一名政委和参谋长来。”
听到我这么说,崔可夫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完才说:“政委么,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你就是不问,我明天也会给你派过去。不过参谋长的人选嘛,有点麻烦,可能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行。”
“政委明天就来?他是谁啊,我认识吗?”
没想到崔可夫没有直接回答我,也给我卖关子:“至于是谁,等你见到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我还有事,下次再聊。祝你好运!”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