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后,我估计德军应该不会出动夜航轰炸机,来轰炸高地,便信步走出了指挥部,打算到前面的阵地去看看。一撩开门帘,站在外面的两名战士立即向我敬礼。
马马耶夫岗的面积不小,我一个人单独出去的话,要是临时有什么事情的话,我的部下要想在这么大面积的山岗上找到我,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于是我便吩咐一名哨兵:“战士同志,去把你们营长巴斯曼诺夫上尉叫过来。”战士答应一声便跑开了。
巴斯曼诺夫的隐蔽所,应该离我的指挥部不远,不一会儿的功夫,上尉便在战士的带领下来到了我的面前。我走到我的面前,抬手敬礼后,谨慎地问道:“师长同志,请问您有什么指示吗?”
“我想到处走走,你带两名战士跟着我一起去。”
“是,师长同志,我马上安排,请您稍等!”巴斯曼诺夫说完这话,敬礼后转身离开。
看着上尉离开的背影,我心里在默默猜想,他会找几名什么样的战士和我一起去视察,是牛高马大身材魁梧的,还是身材瘦弱但却格外机灵的战士呢?
答案很快揭晓,巴斯曼诺夫打回来四个战士,三女一男,女的我都认识,分别是我的警卫班班长薇拉,和班里的战士窝尼娅、娜吉娅。看到薇拉时,我不禁愣了一下,接着好奇地问警卫班长:“薇拉同志,耶果诺维奇大尉不是把你调到他的炮兵营里去了吗?你怎么没有和他一起留在第64集团军啊?”
:“师长同志,我是您的警卫员。您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大尉同志可不错啊。你要是放弃的话,有可能就会被其她的姑娘抢走哦。”看到小丫头扭捏的样子,我忍不住和她开起了玩笑。
薇拉抬起头望着我,表情严肃地回答说:“师长,您曾经救过我和我的姐妹们的命,既然上级让我们担任您的警卫员,那么我们就会认真地负起这个责任。至于其它的事情嘛,等战争结束了再说。”
薇拉说完后。她身边的窝尼娅和娜吉娅也附和说:“是啊,师长同志,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是您把我们从督战队的枪口下救了出来。从今往后,我们将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来保证您的安全。”
我看到三位姑娘一脸严肃的表情,知道她们说的都是自己的真心话。不过此刻并不是说这些话的时机,我连忙转移话题说道:“时间不早了,给我到前面的阵地去走走。”
听到我说要走,巴斯曼诺夫将搭在他手臂上的一件军大衣递了过来,关切地说道:“师长同志。夜里凉,请把军大衣穿上吧。”
俄罗斯的九月。早晚温差可以达到二十来度,白天穿单衣都热的天气,到了晚上没准就能把你冻感冒,所以我毫不迟疑地接过了他手里的大衣,正打算穿的时候,习惯性地问了一句:“你们都有军大衣吗?”
巴斯曼诺夫使劲地点点头,回答说:“我们都穿着军大衣呢,不信你可以看。”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光他穿着军大衣,就连薇拉她们身上穿的也是军大衣。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一挥手说道:“出发。”
我们首先顺着山脊向东南方向走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临近码头的山坡一侧。站在山坡上,映入我眼帘的是散发着秋天凉意的黑黝黝的伏尔加河水,几艘趁着夜色渡河而来的渡轮,正在缓缓地接近码头。
随着船只的到来,原本冷冷清清的码头上,顿时涌出来无数的人。首先是伤员从避弹壕、弹坑、掩体中被抬了出来。带着包袱、提箱的平民也都从隐蔽的地方出来了。没等船完全靠岸,就有性急的人从岸边跳进水里,淌着齐腰深的水向渡轮涌过去。
先接近船的人,并不见得能先上船,看到涉水而来的平民们,那些站在船头上的水兵们,用刺刀威胁着不准他们靠近,对于那些不怕死,抢先要往船上爬的人,水兵们干脆用枪托毫不客气地把他们砸进了水里。
看着这混乱的一幕,薇拉首先开口问道:“师长同志,要是马马耶夫岗失守的话,那这个码头是不是就保不住了?”
“那还用说,薇拉同志。”巴斯曼诺夫立即接过话头说道:“你也不看看,我们所站的位置,离码头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一百米,只要德军占领山岗后,在这里架上几挺机枪,对着码头扫射的话,那么整个码头就全被笼罩在机枪火力的射程之内了。”
“我们在码头上也有不少的部队,他们可以对这里实施反击。我相信我们英勇的战士,一定可以把占领高地的德国人都消灭掉。”薇拉听巴斯曼诺夫这么说,不服气地反驳道。
巴斯曼诺夫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薇拉班长,我提醒您注意一点,你看看我们面前的这个坡有多么陡峭,坡度至少超过50了吧?我们的战士想爬上来的话,必须要低着头看着脚下慢慢地爬,那样的话,山坡上的德国人就可以像打靶一样,把我们的战士一个接一个地全部打倒。”
“您胡说!”薇拉显然不满意巴斯曼诺夫的这种说法,还想反驳,却被我叫停了。我看了看两人,随后:“行了,不要再争论了。巴斯曼诺夫上尉说得对,假如德国人占领山岗的话,他们只要在这里建立几个机枪阵地,密集的机枪火力不光能挡住我们的反攻,就算有乘船过来的增援部队,也会在下船时,被他们成批成批地打死在河里。”
我看着下面混乱的码头,叹了口气,接着对几人说:“走吧。我们到谢杰里科夫中校那里去。看看他们团的防御工事修筑得怎么样了。”
我们调头向北走去。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了前段时间被德军飞机炸毁的储油仓库,只见七八个圆柱形的金属罐体,已经被炸得四分五裂,罐身也被烈火烧得漆黑,通往储油罐的管道也全部被炸成了废铜烂铁。
闻着仓库里呛人难闻的味道,我皱了皱眉头,捂住鼻子。加快脚步走了过去。虽然这里的地方比较宽敞,但显然不适合构筑防御工事,谢杰里科夫也许和我是同样的想法,所以这个地方没有任何我军的防御工事。
走着走着,我忽然想起身后的几名女兵都是斯大林格勒人,便停住脚步,转身问薇拉:“薇拉,你们几个都是斯大林格勒人吗?”
薇拉使劲地点点头,虽然不明白我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肯定地说:“是的。师长同志,我和窝尼娅、娜吉娅都是斯大林格勒人。”
“我想问问你。假如出现伏尔加河水泛滥的情况,会淹没斯大林格勒吗?”
听到我的问题,薇拉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她和两位同伴对视了一眼后,摇了摇头,肯定地说道:“师长同志,我想是不会出现在这种情况的。因为据我所知,整个城市所处的位置,要远远高于河堤。即使决堤了,也许有个别的街道会涨水,但绝大多数的水只会流向远处的草原。”
我接着又问:“假如在马马耶夫岗的前方,有一段河堤决堤的话,河水会往什么地方流?”
薇拉想了想回答说:“我在读书的时候,也曾经问过地理老师同样的问题,他当时回答我说:‘由于马马耶夫岗的存在,会阻挡住河水流向城市,而调头向北面和西面的草原流去。’”
我听完薇拉的回答,心里居然一阵莫名的轻松。我没有接着问下去,而是向几人一摆头,说:“走吧,趁今晚的月色不错,我们到阵地上去看看。”
沿着弹坑和那些幸存下来的灌木丛,我们向主阵地走去。在离主阵地山坡顶还有一百来米的地方,我听到了盼望已久的哨兵喝令声:“站住!什么人?口令!”
听到哨兵的声音,我抬手让大家停下后,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声地回答道:“我是师长奥夏宁娜上校,我是来找你们团长谢杰里科夫中校的。”
我的回答,让对方沉默了片刻,接着一个人从灌木丛里爬起来,提着枪道:“你好!师长同志。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您来了……”
我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自顾自地说道:“哨兵同志,你做得对,就是应该提高警惕,防止德国人从高地的后面摸上来。这里是你一个人执勤,还是另外还有人?”
哨兵回头看了一眼,接着回答我说:“师长同志,另外还有一名暗哨。假如您要去找团长的话,请允许我给您带路,在往前走,除了有不少的暗哨,还有几处雷区。如果没人带路的话,您也许会发生危险。”
“哨兵同志,就麻烦您给我们带路了。”哨兵的话,让我对谢杰里科夫的办事能力增添了几分信心,在阵地的后方,都这么戒备森严,那么阵地的正面,还不知道防御有多严密呢。
我们在哨兵的带领下,无惊无险地穿过了雷区和埋伏着暗哨的地段,来到了谢杰里科夫的指挥所。
指挥所设在南坡的一个临时挖出来的山洞里,见到我们的到来,谢杰里科夫格外吃惊,他惊奇地问道:“师长同志,您怎么这个时候到我的阵地上来了?”
我径直走到桌边坐下,接着说道:“我来看看你这里的防御工事修得怎么样了?”
“报告师长,大多数的工事已经完成了。”谢杰里科夫说着,将桌上的一张草图推到了我的面前,向我报告说:“这就是我团在阵地上的布防图。”
我把桌上的油灯向我的面前移了一点,仔细地查看起谢杰里科夫绘制的草图来。从图上看,他在南坡挖了八个藏兵洞,每个洞里都能摆一两个连。而在山腰和山顶的阵地上,他又遵照我的命令。各摆了两个连的兵力。在山脚下。我还看到他标出的一排黑点。我不知道这些黑点代表着什么,便连忙向他招招手,让他到我的身边来,向他请教道:“谢杰里科夫同志,我想问问,你画的这一排黑点,代表着什么?”
谢杰里科夫只瞥了一眼,连忙回答说:“报告师长。黑点代表着单兵掩体,我在山脚下布置了一个排的兵力,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负责炸毁那些逼近高地的德军坦克。”
把一个排摆在离阵地那么远的地方,我的心里感到很不踏实,因为我担忧地问道:“这些掩体坚固吗?能承受住德军炮火和飞机的轰炸吗?”
谢杰里科夫缓缓地摇了摇头,见我面露不满之色,连忙解释说:“这些掩体很分散,从正面发起的德军不容易发现他们。德军每次进攻前的炮火准备,和飞机轰炸。所选择的目标都是我们山腰和山顶上的阵地,就算发现这些掩体。也不会为了几个不起眼的掩体,浪费他们的炮弹和炸弹。”
听谢杰里科夫这么解释,我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叮嘱他说:“谢杰里科夫中校,明天天亮后,朱可夫大将会组织三个集团军对城市北面的德军发起攻击。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坚守的马马耶夫岗,也许不会成为德军打击的目标,所以你要督促你的部下,利用这难得的机会,抓紧时间继续抢修各类防御工事。”
“明白了,师长同志,我会把您的命令传达下去,让战士们利用战斗的间隙,把阵地上的防御工事都修好了。”
“很好,谢杰里科夫中校。”对于谢杰里科夫的表态,我感到很满意,我称赞他说道:“假如你们阵地上有完善的防御工事,那么德国人想攻下你们的阵地,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才行。”
9月5日拂晓,朱可夫将三个新锐集团军投入了对城市北面德军的反击作战。
由于我军突然发起的反击战斗,打了德国人一个措手不及,同时也打乱了他们的部署,直到中午时分,在高地上既没有见到德军的一架飞机,也没有遭到德军的炮击,更不用说地面进攻部队了。
看到阵地前的风平浪静,待在我指挥部里的普加乔夫兴奋地说道:“师长同志,看来我军的反击奏效了,德国人正被我们打得狼狈逃窜。否则的话,他们怎么可能连飞机都不派一架呢。我刚刚到外面去看了看,码头上停了二十几艘渡轮,正在把伤员和城市里的居民一船一船地往河对岸运。”
虽然这里既看不到反击部队的战斗情况,上级也没有把战斗的进展向师级部队通报,但听着远处传来的枪炮声,和飘荡在空中的硝烟,我心里格外明白,这次反击真的和历史上一样,由于准备仓促,又没有得到空军的配合,根本没有达到预期目标。
下午两点左右,德军的飞机又出现在高地上空。和昨天一样,两架飞机掠过高地后,直接扑向了码头,对云集在那里的人群和船只进行狂轰滥炸。
我和普加乔夫在指挥部外用望远镜看到着惨绝人寰的一幕时,普加乔夫咬牙切齿地骂道:“该死的德国人,就知道轰炸我们的老百姓,有本事来和我们真刀真枪地干一仗,我非把你们打得满地找牙不可。”满地找牙这个词被我用过几次后,我手下的这些指挥员也有样学样地照搬了过去。
我放下望远镜,对旁边情绪激动的普加乔夫冷冷地说道:“上尉同志,通知你的部下,让他们做好防空,免得待会儿部队又像昨天一样,被德国人炸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说这话时,我还特意向山沟里女通讯班们遇难的位置瞧了一眼。
普加乔夫听到我这么说,不敢怠慢,答应一声,就小跑着离开了。
他刚离开,我就听到身后有人喊我,扭头一看,原来是拉祖梅耶娃撩开门帘,探出半边身体,正在喊我。见我注意到了她,她连忙报告说:“师长同志,是四团长盖达尔中校的电话,他说有重要的情报要向您报告。”
我戴上耳机后,就迫不及待地问盖达尔:“中校同志,出了什么事情?”
“师长同志,我的侦察兵向我报告,有一支德军装甲部队,从西面绕过了107.5高地,正向斯大林格勒扑来。从他们前进的方向分析,他们是企图截断反击部队的后路。”
“盖达尔中校,你确定你的侦察兵不会看错了吗?不会是把我们的坦克部队当成了德国人吧?”要知道朱可夫手下的三个集团军正在对德军实施反击,敌人怎么可能抽调出一支装甲部队直插我军的后方呢?所以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肯定是侦察兵搞错了。
没想到盖达尔肯定地说道:“没错,师长同志。我的侦察兵反复确认过了,的确是德国人的坦克,炮塔上的白十字看得相当清楚。”
听到盖达尔这么说,我的心里开始发慌,连忙追问道:“德军有多少坦克?”
“至少有四十辆坦克,还有不少的装甲车和摩托车。”
“继续观察,有进一步的情况随时向我报告。”
结束和盖达尔的通话后,我正在犹豫是否把这个情况向崔可夫报告,没想到奥列格的电话也接踵而至。他一听到我的声音,就激动地嚷道:“师长同志,不好了。我们和城里的联系被德军的装甲部队切断了。”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