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崔可夫放下电话,我看到送电报的参谋又走进了指挥部,连忙向他迎了过去。
我以为他送的是科洛布京报告发现洞穴的后续报告,所以笑嘻嘻地问:“参谋同志,是不是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啊?”
参谋表情严肃地回答说:“对不起,中校同志,我恐怕要令您失望了。因为这份电报是第62集团军科尔帕克奇将军发来的,德军正在猛攻我们两个集团军的结合部。由于敌人的兵力过于强大,坚守该区域的巴里诺夫少将的步兵第98师,在经过激烈的战斗后,已经向后撤退了。”
听到这个消息,不光是我,连崔可夫和舒米洛夫都一起色变,想不到局势这么严重,要是我们和第62集团军的结合部被突破了,那么德军就可以从北面迂回过来,不光会截断我们退向斯大林格勒的通道,同时也使我们失去了补充兵员和物资的机会。那样一来,能否全身而退都是问题,更不用说固守现有的防线了。
我听到第98师的师长名字时,不禁愣了一下,心说原来的师长不是格拉兹科夫少将吗,怎么又换成了这个巴里诺夫少将,难道是因为他打败仗被撤职了?按理说不会啊,上次我跟随崔可夫去顿河边指挥反击战时,该师的表现还是很抢眼的,怎么一转眼,师长就换人了呢?
崔可夫看我神神叨叨地在一旁自言自语,脸色顿时往下一沉,不满地喊道:“奥夏宁娜中校。你怎么老是心不在焉。在想什么?”
我被崔可夫这么一喊。顿时回过神来,连忙解释道:“报告将军同志,我在想这个第98师的师长怎么换人了?要知道上次顿河反击战时,师长格拉兹科夫将军和他的副师长谢廖金,表现得可都不错啊!”
“我知道他们表现得不错,而且在上报战后总结时,我如实地向当时的方面军司令员戈尔多夫将军介绍了他们的英勇表现。由于后来赶到的近卫第35师暂时没有师长,所以方面军司令员就将格拉兹科夫调任近卫师的师长。目前这个师负责斯大林格勒北面的防务。师部就驻扎在马马耶夫岗。”
听到近卫第35师的番号时,我的眉毛不由往上一挑,要是我不被派到前沿来的话,现在我就是名正言顺的近卫师师长了,现在听到自己的师长位置被别人顶替了,心里还是挺失落的。不过转念一想,格拉兹科夫将军是个身经百战的指挥员,由他来指挥这支部队,也许比我更合适。
“崔可夫同志,我们该怎么办?”舒米洛夫没有理睬我的失态。直截了当地向崔可夫请教如何处理眼下的不利局面。
崔可夫的目光在地图上扫了一遍,直接向我下达了命令:“奥夏宁娜中校。记录命令:库罗帕坚科上校的第157步兵师、海军陆战第66旅,在坦克第137旅的掩护下,立即对楔进我和第62集团军结合部的德军侧面,实施反突击。务必要重创这股敌人,有条件的话,要坚决歼灭之。另外,恢复我军的原有阵地后,坦克旅及海军陆战旅返回原驻地,而第157师留下抢修工事,准备在该地区长期地抗击敌人的进攻。”
崔可夫说话的时候很快,我的记录速度根本跟不上他说话的速度,只能挑重要的内容写了几笔,反正我知道写的是什么就行了。记录完他的命令,我又特意追问了一句:“将军同志,既然第157师、第66旅和坦克第137旅都抽调走了,那么对德军阵地的骚扰行动,还继续吗?”
崔可夫听完我的问题,想了一会儿后,很干脆地回答说:“让柳德尼科夫上校继续派部队对德军阵地进行骚扰,尽量地牵制住这股敌军,免得他们抽调兵力去增援楔入突破口的敌人,那样的话,我们的仗就不好打了。”
我快步地走到了隔壁的通讯室,找到那名通讯参谋,把刚才崔可夫下达的命令向他复述了一遍,让他马上给近卫第70师、步兵第157师、海军陆战第66旅、坦克第137旅发电报,让他们立即按照命令行动起来。
在奥尔洛夫卡地区的部队,一直处于战备状态,接到命令的一个师两个旅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完成集结并开向了战场。
战斗打响时,崔可夫已经通过一部刚搬进指挥部的报话机,和第62集团军的代理司令员科尔帕克奇联系上了。他冲着送话器大声地说:“弗拉基米尔.雅科夫列维奇,我已经派出部队对楔入结合部的德军侧翼发起攻击,请您立即命令第98师的部队发起反击,配合我集团军的行动。”
没想到科尔帕克奇叹了口气,遗憾地回答说:“对不起,瓦西里.伊万诺维奇,我已经和第98师师部失去了联系,暂时无法向他们下达战斗命令。”
崔可夫听完大惊失色,吃惊地问道:“怎么会这样?第98师被德国人打垮了吗?”
“据前沿观察所报告,敌人在进攻前,对第98师的师指挥部驻地进行了猛烈的炮击,我们就是在那个时候,和巴里诺夫少将失去的联系。”科尔帕克奇语气沉重地说道,“也许是师指挥部被敌人的炮火摧毁了,失去指挥的部队才挡不住敌人的进攻。”
舒米洛夫本来拿着支红蓝铅笔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听到科尔帕克奇这么说,气得把铅笔往桌上重重一拍,气呼呼地说:“胡闹,简直胡闹。还没开始打仗,一个师指挥部就被端掉了,几千指战员在没有指挥的情况下,被敌人打得节节败退,这怎么了得?”
崔可夫看了大发雷霆的舒米洛夫一眼,苦着脸冲着送话器说:“科尔帕克奇将军。您还是想办法继续和第98师联系吧。如果没有他们牵制敌人的话。我们从侧翼发起的突击。很难取得较大的战果。”
把耳机和送话器交给报务员后,崔可夫也一脸不悦地对舒米洛夫说:“我曾经和第98师的指战员们打过交道,他们在战斗中都表现得很顽强,怎么换了一个师长,部队就变得不会打仗了?”
舒米洛夫摆摆手,说道:“别管第98师了,还是问问库罗帕坚科上校,他们什么时候能对敌人的侧翼发起进攻。以掩护后撤的第98师巩固阵地。”
我连忙吩咐报务员呼叫第157师的库罗帕坚科上校,打算询问他们的部队到达什么位置了。没想到,却一再联系不上。见部队联系不上,不光舒米洛夫,连崔可夫都着急起来。他没好气地命令报务员:“继续联系,要不停地呼叫。”
十几分钟后,报务员把耳机和送话器递给崔可夫,兴奋地报告说:“司令员同志,已经和库罗帕坚科上校联系上了。”
崔可夫听到耳机里传来库罗帕坚科的声音,立即用不满地口吻问道:“上校同志。你们为什么一直不和集团军司令部联系?”
耳机里传来了被激烈的枪炮声压低了的库罗帕坚科上校的声音:“司令员同志,我们一直在战斗。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地点架设电台,所以才没有及时和司令部取得联系。”
崔可夫顾不上和他寒暄,简单明了地说道:“报告一下你们的战斗进展情况。”
“报告司令员同志,坦克旅出击后,迅速地将楔入我军防线的德军部队截为两段,目前我们正兵分两路,同时向东西两侧的敌人发起了对攻。由于敌人的炮火很猛烈,我们的部队在进攻中伤亡很大。”
“迅速地占领阵地,并巩固下来。”
“明白了,我立即执行。”
过了半个小时,库罗帕坚科再度报告,由于敌人炮火猛烈和加强了反攻的力度,一块刚占领不久的阵地被敌人夺了回去,坚守阵地的一个连,只回来了五个人,其中三个是负伤的。
“上校同志,立即组织部队,在坦克部队的掩护下,继续向敌人发起进攻,一定要把阵地夺回来,夺回来!”崔可夫冲着话筒声嘶力竭地吼道。
从库罗帕坚科传回的情报,我们知道阵地就这样一个一个地反复争夺着。正当我为战斗陷入胶着状态而忧心忡忡的时候,战局出现了意外的转机,库罗帕坚科兴奋地报告:“司令员同志,好像是第62集团军的部队发起反击,东面的敌人开始溃逃。”
“太好了,上校同志!”崔可夫的情绪也有点激动,“要尽快和友军会师,把这股敌人全部吃掉,然后再调转头来,把西面的敌人也消灭掉。”
崔可夫接着又用高频电话联系上了科尔帕克奇:“将军同志,我的部下刚向我报告,说您的部队正在对敌人实施反击,在我们两支部队中间的这股敌人眼看就支持不住了。”
“瓦西里.伊万诺维奇,我在半个小时前得到报告,说第98师的师长巴里诺夫将军,在刚才的战斗中负了重伤,部队暂时归副师长谢廖金上校指挥。由于他们的部队在战斗中被击溃了,所以谢廖金上校目前正在收拢部队,暂时腾不出手去配合你们作战,所以我把叶尔莫尔金上校的第112师派上了战场。”
我在旁边一听,好嘛,不管是第98师还是第112师,原来都属于第64集团军的作战序列,后来才配属给第62集团军的。第112师原来的师长虽然牺牲了,但接任师长职务的是有丰富战斗经验的叶尔莫尔金上校,所以部队依旧保持着原有的战斗力。而第98师同样是换了一位师长,部队的战斗力就大打折扣。看来真的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啊。
有了第112师的参战,胜利的天平便迅速地倒向了我军一方。一个小时后,库罗帕坚科向我们报告,说战斗已经顺利结束,楔入我军防线的两个营的德军被全歼,目前第157师正在夺回的阵地上加固防御工事。
既然打胜了,崔可夫又和科尔帕克奇通话。
科尔帕克奇好奇地问道:“崔可夫同志。我想问一问。为什么敌人攻击你们的预设阵地时。有时就算伤亡惨重,也很难攻占你们的阵地呢?”
崔可夫轻描淡写地说:“说起来也很简单,敌人开始炮击时,除了留下几个观察哨,其余的指战员都隐蔽在工事里。等敌人的炮火一停,步兵开始进攻时,他们就跳出来阻击敌人。”
科尔帕克奇不解地说:“崔可夫同志,我知道这个打法是奥夏宁娜中校最早想出来的。但问题是。大家都是这种打法,为什么我们的工事被炮火摧毁了,而你们的工事却没有被摧毁呢?”
“也许是在工事的修筑上有区别吧。”崔可夫也许在这时想起了我一再力荐的坑道工事,含糊其词地回答说,“事实上,我们也采用一些方法。比如说兵力上的前轻后重,武器配置上的前重后轻。还有必要的撤退和果断的反击,来恢复一些失去的阵地……”
崔可夫打完电话后,把我叫到他的身边,说道:“奥夏宁娜。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出发到科洛布京上校那里去。看看他的坑道修得怎么样了?”
舒米洛夫听到崔可夫这么说,也点点头,说道:“这里有我留下总揽全局,你就放心地到前线去看看吧。如果这个坑道工事真的像奥夏宁娜中校说的那么有效的话,我们可以在全集团军里推广。有一个坚固的工事,除了可以大量地杀伤敌人,迟滞他们的进攻速度,同时可以减少我军不必要的伤亡。”
这次出发,除了我和崔可夫外,只有传令兵西多林和一名司机。由于事先没有通报,我们的吉普车开到了斯帕尔达诺夫卡的165高地附近,才被第29师的巡逻队发现。
一名中士站在土路的中间,挥舞着双手拦住了我们的去路,路边站着七八名端着各式武器的战士。司机减慢了车速,同时扭头看了看崔可夫,等待着他的最后指示。崔可夫看了看外面的战士,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对着司机点点头。司机马上心领神会地把车停在了路边。
中士小跑着过来,微微弯腰向车里望了望,接着走到司机的窗边,礼貌地问道:“请问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没等司机说话,坐在副驾驶位置的西多林就大声地说:“我说中士同志,难道您没看到坐在车里的是崔可夫将军吗?”
中士再次弯腰向后排看了看,站直身体后退一步,抬手敬礼:“您好,副司令员同志。”
崔可夫推开车门,探出身子问中士:“中士同志,你们的师长科洛布京上校在什么地方?”
中士连忙转身向后面的山岗一指,大声地报告说:“报告副司令员同志,师长正在165高地上,检查坑道工事的修筑情况。”
“上车,带我们过去!”崔可夫说完这句话后,缩回身体,并顺手关上了车门。
虽然崔可夫让中士上车,但他不可能真正地上车,他手抓着车门踏上踏板,站在司机的车门外,为我们的司机指路。
我们在离洞穴一百多米远的地方下了车,还没走到洞口,已经得到部下们报告的科洛布京就从洞里迎了出来。还搁在老远,就热情地和崔可夫打着招呼:“您好,副司令员同志,您怎么想着到我们师的防地来了?”
崔可夫轻描淡写地回答说:“我到你这里来看看坑道工事修得怎么样了?”
听到崔可夫是为了检查工事而来,科洛布京兴奋地说道:“已经差不多修好了,副司令员同志请跟我来吧,我给您引路。”
我们跟着他走进了一个一人多高,五六米宽的山洞。沿着宽阔的通道向前走了一百多米,视野豁然开朗,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宽阔的地下广场,就是一个团的人站在这里,也不会显得太拥挤。借助洞内墙壁上挂着的几盏汽灯,我看到在右边一个角落里,堆着上百个大圆木桶,里面装的应该就是科洛布京在电话里报告的火药。左侧的角落里堆着白色布袋,可能就是霉变的面粉。
科洛布京还得意洋洋地向崔可夫介绍说:“副司令员同志,您看到的只是第一层,在下面还有一个同样大小的仓库,以及七八条四通八达的通道。工兵们经过一个白天的努力,已经把其中的两条和我们的阵地连接了起来。”
崔可夫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兴致勃勃地问科洛布京:“上校同志,你搞清楚没有,这里为什么会有个地下军火库啊?”
“全搞明白了。”科洛布京说着,从旁边的军官手里接过一本看起来有年头的大本子,拍了拍上面的灰,翻了几页后,将翻开的本子递到崔可夫的面前,继续说道:“副司令员同志,您看,这上面有记载:沙皇为了将车臣并入俄罗斯帝国的版图,和企图染指这里的波斯和奥斯曼帝国进行了战争。这个军火库,就是当初沙皇俄国的一支军队秘密修建的。要是我们不开挖坑道工事的话,估计这个军火库还会默默地沉睡在这个山岗之上。”
崔可夫接过那个本子随手翻了翻,反问道:“上校同志,如果让你们在这个洞穴里坚守的话,可以坚守多长时间。”
科洛布京连忙挺直身体,信心十足地回答说:“只要有两个团的兵力,外加充足的物资,我至少可以在这里坚守三个月。”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