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成途这几天一直在生小鱼儿的气,但是心里并非不想管她。他只是生她的气,准确地说是嗔怪,生气里依然渗着柔情。在他的记忆里,女儿因为某件事生气了,只会淡淡地哭,像淅淅沥沥的小雨浅浅的湿润一下地皮,很快就会烟消雾散,雨过天睛了。
文成途最先发现女儿的情绪变化时,她总是泪眼朦胧的样子,但是很快她就不哭了,神情总是冰冷冰冷的,眼睛寒冷得像尘封许久的老挂历,一册尘封许久的老挂历给人的感觉是最冰凉的,你会感觉日子都被霜冻起来了。这说明这个从小无忧无虑的女儿碰上真正的伤心事了!
昨天的饭桌上,文成途想跟小鱼儿谈谈,没想到女儿像是怕人听出来她的声音发颤似的,一句话没说,仰了仰头就走出家门了。那一刻女儿的表情文成途看清楚了,恐怕他再多说一句话,他的心肝宝贝就会委屈地放声大哭,忍了许久的泪水如江河决堤冲泻而下!
文成途与妻子面面相觑,不敢再问。他的女儿一直是个性格坦率、与人为善的好姑娘,不施一点粉黛却清清爽爽,如白云出岫风清云淡,又如童话里的公主一般向往美好心地善良。这是哪个没良心的狗东西刺伤了她呢?
难道是王子君?抑或是因为工作调整?也许自己在常委会上的发言,连累了小鱼儿?关于这一点,文成途想向女儿解释一下,说爸爸也是迫不得已、也来不及细想那么多。但是文成途又怕惹女儿委屈地大哭,小鱼儿是个非常感性的孩子,她是受不了这些委屈的。
想到这里,文成途真是觉得身处绝境着急万分五内俱焚。小鱼儿啊小鱼儿,你真是愁煞爸爸了!
“文书记,岑书记请您过去一趟。”秘书轻轻的敲门进来,低声的向他汇报道。
听到岑书记的召唤。文成途只好将胡思乱想的东西暂时压下去,稍微沉吟了瞬间,就威风的朝着秘书道:“我知道啦!”
虽然文成途在秘书面前表现得很平静,但是面对岑勿刚的召唤,他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将东西整理了一下,就大踏步的朝着岑勿刚的办公室走去。
岑书记这次找我,应该是为了人事上的问题吧?毕竟何见璋这次病了,他空下来的位置。相信岑书记一定在想办法填补。
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夹带一些私货的话。岑书记应该不至于不给自己面子吧?但是这个念头只是在脑子里一闪。就被文成途自我否定了。自己现在才算是刚刚在岑勿刚的人中站稳脚跟,如果表现的操之过急,是不是有些急功近利了?恐怕此举会招至岑勿刚的反感吧?
当下打定主意。一心一意为岑书记着想的文成途,轻轻的敲开了岑勿刚办公室的门。岑勿刚正在看文件。等文成途走进来,他才摆手道:“文书记来了,坐吧!”
以往文成途来岑勿刚办公室的时候,受到的待遇很不错,别的不说,就拿岑勿刚的动作来说,以往每一次文成途来的时候,岑勿刚都是要站起来跟他打招呼的。
对于现在岑勿刚竟然连站都不站,文成途并不觉得生气,毕竟这也显示了自己在岑勿刚心目中的位置变化,说句不算寒碜人的话,岑书记对自己这种姿态,说明什么?说明岑老板已经不把自己当外人啦!
“成途书记,工作固然重要,但是,也得注意身体啊!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岑勿刚在秘书将茶倒好出去之后,轻声的朝着文成途说道。
文成途点头道:“书记您说的对,何省长这一病,把我吓了一跳,原以为身体好好的,看来,还是缺乏锻炼了!”
说到这里,文成途飞快的朝岑勿刚看了一眼,又低声说道:“何省长就是有点太要强了,要不然的话,他的身体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大的问题。”
“哎,何省长的病的确有些突然,真是让我有些猝不及防啊。”岑勿刚感叹了几句何见璋的病情之后,又接着道:“在这件事情上啊,我们应该汲取一下教训,不过呢,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不能因为何省长病倒了,他分管的工作就撂挑子了,王省长那边的担子很重啊!”
恐怕王子君要是累病了,您应该更高兴吧?文成途龌龊的设想了一下,嘴上却跟着说道:“是啊,王省长现在的工作压力不小,特别是现在,我们密东的发展正处在日新月异的关键时期,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班子,恐怕王省长那边……”
恐怕什么,文成途没有说下去,而岑勿刚好像也淡忘了一般。
“文书记,我昨天和上级领导沟通了一下,领导对于咱们密东的工作十分肯定。特别提出,密东有一支能干的干部队伍。在这么一个大前提下,我认为,我们不能把这个机会错失了。”岑勿刚说到这里,目光注视着文成途道:“我这次让你过来,就要想让你和组织部的汪部长好好酝酿一下,推荐一个真正能够带动咱们密东发展,能协助好子君同志工作的副省长来。”
协助好,这三个字岑勿刚说的非常着重,可见他对于这三个字的重视。
文成途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不止是想过,而且还站在岑勿刚的角度想过。他相信凡事预则立,深思熟虑过后,岑书记再来问他,想必他就能说出来一个让人满意的答案来了。
因此,文成途故意沉吟了瞬间,就低声道:“岑书记,我觉得顾省长年富力强,尤其是对密东的经济发展特别熟悉,如果让顾省长更进一步,他一定能够成为子君省长最得力的助手。”
最得力,这倒是。但被上面确定的人,一定不会是顾则炎。心里这么想着,文成途脸上的神色显得越加严肃,就好似事情就是这样一般。
岑勿刚对文成途能够猜出自己的想法很有把握。而文成途也没有让他失望,不过,他还是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道:“顾省长工作能力强、干劲足,这一点尤其难得。但是他这个人,怎么说呢。在一些细枝末节上,有点马虎。为了政府班子能够平稳运行,我觉得应该再给他配上一个好的助手。”
作为一个班子的班长,评点一个班子成员,这是常有的事情。可是听着岑勿刚这番欲抑先扬的评点,文成途心说王子君要是听到了,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岑书记可真是一心一意的为王省长着想啊。
他快速的开动脑筋,琢磨着岑勿刚的意思。仔细一品。这味道就出来了。岑勿刚的意思很明显。他在这件事情上。已经不满足于只要一个常务副省长了,他还想把常委副省长也纳入自己的怀抱之中。而一旦这两个位置统统归了岑勿刚,再加上岑勿刚现在的强势。那么王子君在政府这边的发言权,将会受到大大的挤压。
文成途现在要猜出来的。就是岑勿刚想让谁来接任这个常委副省长。
粗枝大叶,细致的人,反复咀嚼了一下这些话,文成途的脑子里顿时闪过了一个人。他想到安排这个人的后果,心中对岑勿刚一下子多了几分佩服。
就在他准备将这个人说出来的时候,话语到了嘴边,却又笑着道:“岑书记,我觉得组织部的汪部长做人很是细致,如果能让他把这一块挑起来,可能会起到珠联璧合的作用。”
组织部的汪清明?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作为书记,岑勿刚最重要的就是人事权,而汪清明作为他掌握人事权利最重要的一环,别说是常委副省长,就是给一个常务,他都不干。
岑勿刚的神色变得严肃了一点,摇头道:“汪部长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但是组织部那边的工作实在是太忙,他脱不开身哪!”
我就知道是这样!
心中感慨的文成途,接着用一副为难的神色道:“书记,细致的人虽然不少,但是能够和顾省长配合的天衣无缝的并不多。如果汪部长不合适,还有一个人更适合这个职位,不过,我就是怕您岑书记舍不得。”
“谁呀,只要有利于工作,我都能舍得出去。”岑勿刚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朝着文成途一挥手,满是自信的说道。
文成途此时也不再隐瞒,当下就低声的说道:“岑书记,您觉得秘书长怎么样?他工作细致,那可是咱们省委之中都有名的啊!”
“好你个文书记,竟然打了秘书长的主意,哎,看来我又要物色一个秘书长了!”
岑勿刚的感慨,让文成途心里升起了一丝鄙夷。心说,您可真是得了便宜再卖乖,您要是不愿意物色,完全可以劳驾我文成途过来帮忙啊!
王子君从岑勿刚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正是十点零五分。他进入岑勿刚办公室的时间,是九点五十。也就是说,他在岑勿刚的办公室里,一共呆了一刻钟的时间。
这次来岑勿刚的办公室,王子君可是秉着和岑勿刚好好谈谈的想法,可是他没想到,岑勿刚在这件事情上,并不想和他谈太多。两个人就何见璋的病情做了一些寒暄之后,岑勿刚就开门见山的说到了何见璋的工作问题。
对于岑勿刚推荐顾则炎,王子君并没有觉得意外。在说到顾则炎的时候,王子君还对顾则炎的工作做了充分肯定。不过,就在他将张本进推荐出来接替顾则炎的时候,岑勿刚却推举出了方英湖。
从资历上来说,方英湖任常委的时间比张本进还要长,更何况他一直是省委的秘书长,影响力也很大。
但是,一旦方英湖担任了秘书长,王子君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将要被架空了。一旦常务和常委联合起来,再加上岑勿刚的重视,那么政府之中就极有可能要出现指挥不灵的情况。
而这种情况,是王子君绝对不允许的。
因此,他当场就否决了岑勿刚的这个意见,当然他说的很有技巧性,比如说,方英湖的工作很重要,还是让他继续当秘书长吧。
但是好不容易抓住这次机会的岑勿刚,怎么会简简单单的放过这次机会?于是岑勿刚就说秘书长我虽然用的顺手,但是为了密东的发展,这点大局意识我还是有的,该舍弃的一定要舍弃,该牺牲的一定要牺牲。
虽然岑勿刚这话有点喜感,但是谁能笑的出来呢?王子君和岑勿刚在争持了两句之后,都不再说话,他们两个心中都清楚,两人之间,必须要有一个人让步,而现在的两个人,正处在剑拔弩张的状态,谁也不愿意退步。
王子君不愿意退步,也不能退步,现在到了这个时候,他一旦让步的话,那么将没有地方可退。而岑勿刚这个咄咄逼人之下,占据优势的人,自然也不会存在让步的问题。
“王省长,医生说何省长的病情已经好转了许多。”在王子君回到办公室之后,贾扬轻声的朝着王子君说道。
王子君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他心中想的还是何见璋的问题,在这件事情上,何见璋是有推荐的权利,但是这种权力的作用,现在并不太大。就在贾扬不知道怎么办好的时候,王子君终于看到了他的窘迫,稍微沉吟了一下之后,王子君朝着贾扬道:“你安排一下,等一会我去看看何省长。”
在贾扬关上门离开的时候,王子君的目光看向了窗外,虽然还没有下雪,但是这天气,却变得越加干冷了。
什么时候,这天气能好点呢?
坐在沙发上,王子君随手将一份报纸拿了过来,报纸是密东日报,王子君翻动之间,见上面竟然有满满一版的位置,都是在介绍零隆市的楼市情况。
虽然上面专家说这很正常,而且还说零隆市的房地产涨幅已经不会很大,但是很显然,群众相信他的话的可能性不是太大,毕竟现在不少人看报纸,那都是在反着看。
反着看,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吧。
看着那上面绝版的价格,王子君脑子中光芒一闪。前世之中的明年,就是卷动四方的危机来临之时。而这次危机来临的代表性事件,就是处在国外的那两个大型的房企上。
他们当时能够撑到春天,已经是不错啦!
第一九零一章 该舍弃的要舍弃 该牺牲的要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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