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指挥盾兵和诏安军填平堑壕的令鼓。
如雷霆一般的战鼓声时隔一年再次响彻阖闾城!
重达百余斤的巨石飞翔于天空,遮蔽了夏末的太阳,给阖闾城提前带来了如凛冬一般的冷气!
三万秦齐联军踩踏大地,向着阖闾城诸城门发起冲锋!
“咚!咚咚!咚!”
站在西北城城门楼上,楚王启听着这熟悉的战鼓声,心跳不可控的被战鼓所牵引,随着战鼓的节奏剧烈跳动。
“大王,小心!”
熊敢突然用力推向楚王启。
完全没有防备的楚王启被推出五六步!
还没等楚王启站稳身形,一颗巨石突兀的出现在楚王启方才站立的位置,与城墙亲密接触。
“臣请大王先回宫中暂避!”
“长安君所造的投石车究竟有多凶悍,大王您也是知道的。”
“寡人将与寡人的将士们同在!”
“铛铛铛~~”
五万楚军齐齐高呼:“末将,愿为大王死战!”
“然,我阖闾城乃是当世第一坚城!”
楚王启粗重的喘着气,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笑意。
“将士们皆不惧死,寡人,亦不惧死!”
“秦军此举,不过是在为我军送来滚石而已!”
“寡人相信效忠于寡人的大楚锐士!”
不少楚军都笑着高呼:
“沉重的石块会轻而易举的摧毁城墙,令得秦军长驱直入。”
若非刚才熊敢推的及时,恐怕他楚王启已然化作一滩肉糜!
汗水如开了闸一般顺着毛孔喷涌而出,楚王启感激的看向熊敢:“熊爱卿救驾有功!”
如果楚王启愿意和他们一同死战,并承担战死的风险。
“嘭!”
伴着一声闷响,巨石将城墙砸出一个凹坑,而后碎裂为大量锋锐的石块向着四周飙射而出。
熊敢没在意赏赐,只是快步跑回楚王启身侧,低声劝说:“大王,秦齐联军已然正式开始攻城。”
“秦军飞石,也是秦长安君得以成就今日威名的利器。”
那他们这些阻挡楚王启回秦国做相邦的士卒们,也就不那么像小丑了。
昔日很多人都在质疑楚王启不断增筑阖闾城的决定。
看到楚王启遇险的昭岑也快步跑来,连声劝说:“秦齐联军已经发起强攻!”
唯有熊敢等宦官、阉人和环列卫士嘴角发苦。
随着卫兵将楚王启的话音传向四周,原本被嬴成蟜离间至七零八落的楚军士气有所回暖。
“寡人相信这座由我大楚子民修筑而成的坚城!”
眼见楚军士气又升几分,楚王启近乎破音的呐喊:“将士们!”
便见那飞石确实将城墙砸出了一个凹坑,但却没有砸出任何裂缝。
“纵是秦军飞石,也不能伤我阖闾城分毫。”
“此战,必胜!”
“寡人,必定重赏!”
附近的将士们踮起脚尖,看向楚王启手指的方向。
看着疾步挡在自己身前的盾兵,听着碎石与盾牌相撞发出的响声,楚王启这才回过神来。
“对于其他任何一座城池而言,皆是难以抵挡的大恐怖!”
这一次,所有楚军将士都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呐喊:
“感谢秦军送来的滚石!”
楚王启此举对于楚军将士们而言确实振奋士气。
楚王启笑着摇了摇头,朗声开口:“将士们都在死战,寡人又岂能后退?”
能轻松摧毁其他城池城墙的巨石,而今落在阖闾城墙上,却非但没有对阖闾城造成任何损伤,反倒是将阖闾城的城墙夯的更紧实了几分!
而那些散落的石块更是可以被楚军捡起,反扔向城外秦军。
但他们这些贴身护卫的人可就遭老罪喽!
楚王启抬高声量,手指那块碎石正声高呼:“秦军飞石可怖否?”
“此地不宜久留!”
“寡人将眼睁睁看着我大楚将士们奋勇杀敌,将每一名将士的英勇身姿都看在眼中!”
“大楚,必胜!”
而今日,那些落在阖闾城上的巨石却像一张张巴掌般扇向所有曾经抨击楚王启的人。
他楚王启的决定,才是正确的!
正准备再激励全军几句,一名屯长突然跑上城墙,满脸忐忑犹豫的拱手一礼:“听地屯长彭青,拜见大王,拜见主帅。”
“我部听得地下有异响,似是穴攻之音。”
楚王启眸光一凝:“果真?”
彭青苦声道:“末将也无法确定,只得上禀,请令尹和大王决断。”
昭岑皱眉怒斥:“尔等身为听地之士,竟然连地下是否有异响都无法确定?”
“此岂不为失职乎!”
昭岑话说的很重。
身在军中,失职面临的惩罚就是问斩!
彭青连声道:“非是末将不用命,实是战场太过混乱,末将也听不清啊!”
抬手止住了准备继续呵斥的昭岑,楚王启毫不犹豫道:“随寡人同去一观!”
彭青赶忙小跑在前,领着楚王启并一众士卒下了城墙。
走到城墙内侧边缘,一尊尊埋入地下的大瓮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而在那些大瓮旁边,还有不少士卒正蹲在地上,满脸痛苦的手捂双耳。
楚王启没心思去想这些士卒为何如此作态,而是亲力亲为的将脑袋探入瓮中。
彭青见状赶忙焦声道:“大王,不可啊!”
“这瓮……”
然而不等彭青说完,楚王启留在瓮外的手便摆了摆,沉声而喝:“噤声!”
王令已下,彭青再不敢张嘴。
在彭青焦躁担忧的注视中,楚王启侧耳倾听。
“咚~咚~砰砰~隆隆~”
地下细微的声音被瓮放大、再钻入楚王启的耳中。
楚王启眉头不自觉的皱起,细心判断:“这是列阵前进的脚步声。”
“这是马蹄声。”
“这是车轮声。”
“这是……”
“嘭!!!”
一阵炸响突然从瓮中响起,强劲的音波让瓮体都在肉眼可见的颤抖!
楚王启更是豁然拔出脑袋,满脸痛苦的连连退后:“啊!!!”
“寡人的耳朵!”
昭岑、熊敢等人赶忙上前,焦声而呼:“大王!”
“大王可无恙?!”
“医者!医者速来!”
“将此将拿下!”
“彭青,若是大王有恙,本将要你三族性命!”
可惜,楚王启已经完全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
只能听到他自己大脑发出的嗡鸣!
彭青满脸慌张的说:“末将方才劝阻过大王的!末将劝过的啊!”
“秦军飞石固然无法伤我军城墙,却令得这听地瓮难堪使用。”
“正因如此,我部才无法分辨敌军是否采用了穴攻之术啊!”
彭青竭尽全力的为自己辩解,却依旧被几名将领按倒在地。
感受着脖颈旁剑刃的冰凉,彭青心若死灰,只能将哀求的目光投向楚王启。
好在楚王启缓了半刻钟后,终于恢复了些许听力。
“莫要唤了,寡人能听得见。”劫后余生的大口喘着粗气,楚王启摆手制止了扯着嗓子喊个不停的熊敢。
熊敢喜极而泣:“大王无恙便好,无恙便好!”
楚王启按着熊敢的胳膊站直身子,慨然道:“放开彭屯长。”
“我军听地之士,大不易也。”
几名将领这才松开了彭青,彭青赶忙稽首:“拜谢大王恕罪!”
楚王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扶起了彭青:“无须多礼。”
“寡人亲自用了一次这听地瓮,方才知诸位袍泽在承受着怎样的压力。”
“然,为了大楚,寡人却还需要彭屯长继续为寡人监查地下情形。”
“待此战过后,寡人定会重赏所有听地之士!”
彭青的心情猛然从谷底拔至山顶,惊喜的连连拱手:“末将代所有听地将士拜谢大王!”
楚王启转而发问:“彭屯长言说方才似乎听闻了穴攻之音?”
彭青赶忙认真的解释:“末将所部听到了与穴攻之音颇为相似的声音。”
“然,城外秦齐联军自月前起便在城外挖土填堑壕,挖土的声音和穴攻的声音本就十分相似,难以分辨。”
“今城外秦军又令数万人攻城,更抛投飞石,令得末将所部愈发难以分辨。”
“故而末将也说不准,还需要大王决断!”
楚王启沉吟片刻后,沉声开口:“秦长安君善用奇谋,更好用奇谋。”
“虽然我军无法确定秦齐联军是否用了穴攻。”
“然,穴攻之策,却是不得不防!”
楚王启看向昭岑:“令尹以为,我军该当如何防备?”
穴攻之策,早已有之。
但在昭岑看来,秦齐联军此战采用穴攻的可能性却微乎其微。
且不说阖闾城那宽达三十丈的城墙需要挖多久才能挖穿。
就算秦齐联军真的挖出了一条地道,又能如何?
阖闾城的东西两城外还有一道护城河。
秦齐联军就算真能顺着地道潜入阖闾城,他们也渡不过那两道护城河!
昭岑委婉的说:“我阖闾城外城墙基宽达三十丈,秦齐联军纵是穴攻又需要多久才能挖出一条通道?”
“臣以为,秦齐联军穴攻竟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若秦齐联军果真穴攻,最终也不过是一场徒劳而已。”
“然,大王所言甚是,这穴攻之策不得不防!”
昭岑加重声音道:“臣意欲增派五倍士卒听地,严加防备。”
“若是秦齐联军果真采用了穴攻之策,那我大楚便效墨子之策,以烟火焚烧地道,而后再派精兵于地道之内与秦齐联军正面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