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成蟜所部半个月灭韩的消息在最短时间内传遍天下。
如吕不韦所料一般,天下震动!
赵国上将军扈辄率军十万威逼井陉,楚国上柱国项燕屯兵二十五万于秦楚边境,魏国的十五万大军如期出征,停在秦魏边境作势欲战。
包括大秦在内所有国家的行人、说客近乎倾巢而出,合纵连横之术不断争锋!
但这一切都和嬴成蟜没什么关系。
二十万讨逆军已经按照原计划抵达新郑。
但此军之中已经没了嫪毐的身影,统兵主帅也变成了杨端和。
面对嬴政的王令,嬴成蟜爽快的将全部南阳兵和大半上党兵移交至杨端和麾下,率咸阳兵并一部分上党兵共三万兵马踏上归途。
秦王政九年十一月十日。
虽然二十四节气尚未确立,但冬至依旧不管不顾的倾泻着刺骨寒风。
一支兵马如长龙般自东向西的蜿蜒而行。
每一名士卒的兵刃甲胄上都染着血迹,大军后方还跟着数十车人头,野蛮、凶残却……有点紧张?
看了眼不断搓手的杨虎,嬴成蟜终于忍不住开口:“杨副将,别搓了。”
“皮已经被你搓破了,再搓就该出血了!”
杨虎尴尬的笑了笑:“将军,末将手抖的厉害,定是冷的了。”
“末将搓搓手能暖和点。”
看着杨虎身上那厚重的虎皮大麾,嬴成蟜很想给他一个白眼。
就你穿的这身衣裳,便是把你丢到匈奴去你都不会觉得冷!
再看看身边其他也在搓手的将领,嬴成蟜无奈的摇了摇头:“诸位袍泽,何须紧张?”
冯亭等将领齐齐讪笑。
他们能不紧张吗?
在灭韩之前,嬴成蟜以军令阻断了大军内外的通讯,让冯亭等将领无法获得外界情报。
但随着杨端和的到来,冯亭等人终于明白了。
什么狗屁的朝廷发兵假意攻打嬴成蟜,嬴成蟜佯做诈降以取城。
全都是骗人的!
朝廷是真的给嬴成蟜定了罪!
杨端和所部一开始也是真的奔着讨伐征东军、杀死嬴成蟜来的!
结果呢?
他们这群将领就那么傻乎乎的跟在一名被朝廷论了罪的罪将身后,违抗王令、擅启边衅、私自灭国。
换谁谁不怕啊!
嬴成蟜肃声开口:“灭国之功乃大功也。”
“本将有罪,罪在本将一人,诸位将军无须担心被本将拖累。”
“我大秦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诸位将军此次凯旋定能因战功而有所拔擢。”
见冯亭等人还是满脸不安,嬴成蟜怒声喝骂:“一个二个的都耷拉着脸做甚!”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军打了败仗呢。”
“要不要本将再给你们一人一件丧服,让尔等哭嚎入城?”
飞起一脚用力踹向杨虎的大腿,嬴成蟜怒骂:“打了胜仗就该有打了胜仗的样子。”
“甲胄上的血都擦干净了吗?将士们有没有如厕之需?献捷之物都准备好了吗就在这儿唉声叹气?”
“都给本将滚去整顿兵马!”
一众将领被嬴成蟜连踢带踹的赶去大军各处。
但还别说,被骂了一顿踹了一脚,手里又有了事儿做,杨虎等人心中的紧张情绪还真就减缓了不少。
当日下午,一座被冰雪所覆盖的重城终于出现在了嬴成蟜面前。
赫然便是大秦的都城——咸阳!
嬴成蟜右手高抬,正声喝令:
“传令!”
“埋锅造饭!”
令旗摇曳,前军当即停在了咸阳城东城门外十里处,寻了块空地就开始埋锅造饭。
待三万大军尽数汇聚在此地完成了吃喝拉撒的基本需求,嬴成蟜再令:
“振旅!”
三万士卒赶紧检查兵刃、清理甲胄、整理个人卫生。
随后在各部将领的指挥下在咸阳城外排列出常规攻城阵型。
刚从战场退回来的士卒们身上杀气未消,即便所有士卒都没有拔剑出鞘,却依旧营造出了几欲摧城的杀伐之气!
嬴成蟜继续喝令:
“恺(kǎi)!”
八名壮士脱去上衣,任由贲张的肌肉裸露在寒风之中,手中重锤劈向主战汾鼓。
“咚!咚咚!”
紧随这八名壮士之后,军中所有鼓手全部脱去上衣,所有军中指挥鼓被尽数擂响。
咸阳城东城门楼上,嬴政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容,朗声而令:
“恺!”
太乐赢娱手持号角,用力吹响。
“呜~~~~”
伴着号角声,数十架平车驶出东城门。
每一架平车之上都承载着一至三名乐师,一时间,城门处好像成了音乐的海洋,丝竹鼓乐之声鼎沸!
而看到那些驶出城门的乐师,杨虎等将领也终于放下心来,甚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左传》有载:韩之战,惠公不振旅。
《周礼·春官·大司乐》有定:王师大献,则令奏恺乐。
振旅是得胜而回者才能享受的礼仪。
恺乐更是独属于大胜而回的礼仪!
既然朝廷还愿意为他们奏恺乐,就意味着朝廷肯定了他们的胜利,并认为他们是大胜!
既然秦军大胜了,那肯定是在朝廷的指挥下进行的战争,否则朝廷的脸往哪儿放?
战场抗命之说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了。
杨虎兴奋的用力以长铍砸地,嘶声大吼:
“大秦!万胜!”
三万将士或是以剑拍盾,或是以手锤胸,亦或是以兵刃砸地,齐齐嘶吼:
“大秦!万胜!”
兵刃拍打之声完美的与战鼓声重合,将士们的嘶吼更是让着奏恺之乐杀气满溢!
嬴成蟜策马抵近城门,然后翻身下马,面向城门楼拱手而礼,朗声高呼:
“大秦长安君、主帅公子成蟜于秦王政八年八月八日承王令东征!”
“今,秦王政九年十一月十日,领军而回。”
“此战,拔韩全境疆域,灭韩宗庙,夺韩王安、韩百官。”
“望王大悦!”
嬴政畅快大笑:
“寡人大悦矣!”
“传寡人令!”
“献俘!献馘(guó战争中割下的敌军左耳)!”
嬴成蟜面向大军,朗声而呼:
“传王令!”
“献俘!献馘!”
一声令下,一架囚车当先驶出大军,端坐于囚车之上的,正是韩安!
而在这架囚车之后,数百架囚车、数千架马车依次前行,鱼贯绕行,从咸阳城南城门处进入城内。
更后方还有数千架辎重车承载着从韩王宫中拉回来的战利品一同入城。
几個月之前,每一架囚车上的人都能引得万众瞩目,每一架马车上的人都能于后宫中斗艳争芳。
但现在,无人去看他们。
嬴政只是对着大军朗声而呼。
“传寡人令!”
“饮至,设奏凯庆功之宴而犒全军!”
三万将士齐齐嘶吼:
“谢王上!”
嬴政终于能将目光投向嬴成蟜,温声开口:
“再令,公子成蟜并众锐士入宫宴饮!”
嬴成蟜轰然拱手:“谢王上!”
对着身后一挥手,一千三百名早已定下名额的将士齐齐翻身下马,跟在嬴成蟜的身后一同走向城门。
当踏进城门的那一刻,嬴成蟜抬头顺着城门洞看着城内那熟悉的街坊景象,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咸阳城,我嬴成蟜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