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清明一行人走进大食堂的时候，其他近40位学员已然就位。
他们整齐地站在餐桌前，不仅面目相似，表情也都木讷呆板，彼此之间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是行尸走肉也不为过。
戴小芸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快速四顾后，分别指向了左右两个角落仅有的空位。
左边两个，右边两个，看来来晚了就只能分开坐了。
简单的对视过后，唐糖和李阳走向了左侧，李清明和戴小芸则站到了右边。
也就在他们就位的同时，教官推门入场，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食堂正前方的大锅前，背着手笑盈盈地望向众人。
「不错，没人迟到。
戴小芸就此一个仰头，高声喊道：
众人也突然仰起头，随着她一同高呼。
戴小芸继续喊道。
一通口号过后，教官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说着拿起了大勺，冲前排的几人努了努嘴，
桌前的六个人齐声一呼，拿起桌上的餐盘，迈着整齐的步伐列队前去。
安静的食堂中这才有了些声响，学员们面无表情地彼此窃窃私语，只是嗡嗡隆隆的，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借着这些杂音，左侧角落的李阳终于有机会望向唐糖，极其认真地说道：
唐糖瞬间狞目抬手，
唐糖使劲捂起了耳朵，
李阳笑着叹了口气道，
唐糖虽虚捂着耳朵，面色却更加焦灼起来，挣扎了很久终是忍不住问道，
李阳笑着拍了拍唐糖的肩膀道，
李阳难得笑出了声，同时不经意间望向了远方的戴小芸。
活着出去。
就告诉你。
哪怕当个小丑。
……
与此同时，另一侧，李清明和戴小芸都只是直视着前方，一言不发。
李清明通常是个耐得住沉寂的人，即便面对面吃饭他也可以全程一言不发，并且毫不尴尬。
但现在，他感觉很不好。
早知道和唐糖一起去那边了。
也就在他局促不安的时候。
戴小芸突然轻轻地开了口，同时从兜里掏出了一块卡通手表，亮给了李清明。
李清明僵僵扭过头，只看到了一个被血红色染满的表盘，
与其他主宰并无二致。
戴小芸则轻抚着表面道：
李清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看到李清明如此点头，戴小芸也随之满意一笑，接着说道：
李清明再次点了点头。
戴小芸这才舒了口气，努力克服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尽量平稳清晰地展开汇报：
「这件事是在我离开自己的记忆，进入第三个空间后发生的。
「当时我刚刚锁定主宰，准备投其所好。
「然后突然产生了一种脱离感。
「好像我不再是我，而是成为了一个观察者，一个灵魂，一个视角，一个维度……这种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因为或许还没人经历过。
「这个感觉只是一瞬间，却又造就了永久的结局，当我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似乎我还是我，但我很清楚，我再也不是我了。
「我就像是一艘燃料将尽，却依旧驶向星空无法回头的宇宙飞船，过往的一切都已触不可及，眼前的未来却又不得而知。
「我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不知道我能否到达，不知道旅途上还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到达的那个还是不是我。
李清明道，
戴小芸说着又是一笑，微微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抬了抬眼镜：
「那我也试着猜一下外面的事吧……
「你作为救援尖兵入场，顺着我留下的便利贴猜测出了我们的遭遇，接着通过空白床位和提醒，锁定了我们四个人的‘蛹"。
「这种时候总要尝试最简单的方案，进行破蛹。
「于是你选择了一个数字上看起来实力最低的人，尽可能将损失压到最小。
「然而实验失败，**死亡。
「这让你很不好受。
戴小芸说着，笑着转过了头：
李清明一言不发地扭过了头，
「那就
好。」戴小芸长舒了口气，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包袱一样，
李清明更深地扭过了头。
戴小芸这便又正了正眼镜，拿起了餐盘，
李清明闷头拿起了自己的餐盘，
……
14：08：31。
周城站在清冷的街道上，确认周围的人都被隔离到了几十米外，这才扔掉了手里的烟头，掀开指挥营帐。
此时，帐内的工作人员们还在重新布置设备，有些人看上去心有怨言，怪局长小题大做，还有些人神色不安，害怕这里也不够安全。
看到这些各不相同的神态，周城也便叹了口气道：「布置完毕后，你们去远一些的家属营帐调查情况，这里
留我就好了，我们远程联系。」
众人只点头应了，没人多话。
唯有小眼镜儿，一边接线一边摇了摇头：
周城笑骂道。
小眼镜儿笑着打开了屏幕，拉来椅子，又指了指桌上的保温杯，
周城无奈指了指他，但最终还是上前落座，拿起了熟悉的保温杯，又看向了熟悉的屏幕与波折的曲线。
小眼镜儿拿起手机道，
周城喝着热水抬起了手。
小眼镜儿就此点开了录音，里面很快传来了一个年迈男人的声音。
「啊……开始录了么？
「哦哦好，我尽快说……
「我表哥，本来是个很开朗的人……我俩从小就很好，他比我大两岁，带着我一起从红白机和只有俄罗斯方块的掌机开始玩，一直到gebo，ps，电脑……每天放学我们都会去秘密基地……咳……现在年轻人都不知道什么叫‘秘密基地"了吧？
「啊……当时真好啊……随便一个小游戏，就能让我们废寝忘食玩上一周……
「不过说清楚，我们虽然贪玩，但也没太过分，就是比一般孩子稍微有那么点贪玩罢了……嘿……
「但他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姨妈和姨夫，因为外出打工管不了孩子，怕他越玩越凶，又因为身边类似人的介绍，还是把他送到了治疗中心……
「***戈壁的，现在想那群人热衷介绍一定有回扣拿……为了赚几百块钱就拼了命地把周围的孩子往里送……
「总之，表哥就这么消失了两年……
「回来以后……他整个人都变了……再也没有了活力，见到父母就像教徒见到他妈的天主一样……千依百顺惟命是从……这让我姨妈和姨夫很满意……
「我最初以为他是装的，就趁他父母不在，拿着最新的gb游戏去找他……宠物小精灵，你知道的吧？我俩曾经为抓一个稀有宠刷了好几个晚上……现在终于出彩色版的了，他看到这个怎么都会原形毕露吧！
「可他……他刚看到我掏出掌机……就开始浑身发抖，抓脸……好像触电了一样……
「这样子怎么都不像是装的……我就只好走了。
「之后也一样，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反应逐渐没那么激烈了，但每次看到游戏依然会本能的抵触……就像看到毒药或者狗屎一样……
「于是接下来这些年，他如同一个忠诚的教徒，扮演起了一位孝子……满足他父母的所有要求……努力不让他们失望……
「屁啊！
「他根本就生不如死像梦游一样，干什么事情都干不好，拧螺丝都能歪，然后陷入自责和自虐。
「总之，他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很多年，有一年过节我和他父母聊天，他们终于也后悔了，哭着拉住我的手说，当时真不该送他去什么治疗中心，表哥能像我这样健康活着该多好。
「那次谈话后，我姨妈和姨夫也很快相继离世。
「他们走后，表哥也好像也失去了信仰，阿尔兹海默进展飞速，没几天就送来这里了……
「然后局长刚才不是问3月初前后的异样么？
「我想起来了，有一晚表哥给我发个了私信……就是这个……
「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看过之后心里很难受……
「他在说哪一天呢……
「是一起熬夜抓超梦的那个晚上么……
「还是通关三国战纪的那个下午……
「不不，应该是那次……那次就剩下一个币……我俩一起拳皇守擂了17把！
「啊……记忆就是这么神奇啊，昨天的事情已经忘了，这些场景却历历在目，我到现在都记得最后一条命，手心冒汗搓大招的感觉……
「哦哦对不起，说多了……
「我的意思是，不是老有人说，秘境会降临在最渴望的人头顶么？
「所以如果真是如此……
「这可能是我表哥的杰作……
录音戛然而止，好像是工作人员忍无可忍掐断了。
周城抿嘴笑道，
小眼镜儿也摇头笑道，
周城抿了口茶，指向屏幕，
说完，周城从旁边抽来了一张纸，又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笔，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像个认真的小
学生。
小眼镜儿虽不明所以，但也学着周城抓来一支笔，原地回忆了很久才想起那遥远的书写感觉，接着对着屏幕，用心地在纸上写起了自己的述职。
……
食堂内。
教官笑盈盈地用大勺出大锅内的白粥，盛到一个个学员的餐盘里。
在一句句过后，终于迎来了他最钟爱的学员。
他说着从旁边抓来几个空餐盘笑道，
戴小芸也笑着点了点头，借机说道，
戴小芸见状忙朝食堂角落招手道：
二人当即一应，呆头呆脑小跑过来。
教官却抿嘴看向了后面的李清明：
戴小芸不打磕巴答道，
教官闻言一边美滋滋笑着，一边盛了三盘粥交给了三人，
三人就此领命而去。
教官转而再看李清明，只哼了一声，随意甩了一勺粥给他便挥手叫起了下个人。
也就在他打发李清明走的时候。
楼道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爆裂的怒吼，准是李阳。
接着是猛烈的砸门声，其中还夹杂着唐糖和戴小芸的呼喊。
「枪在手，跟我走！杀教官，搏自
由！」
再看教官。
哪里还有什么教官，食堂内只剩下了一道黑色的残影，以及被直接撞破的大门。
学员们则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能清晰地看到，他们已在震动中产生了一些真正的神态，那些被压抑的情绪，似乎正一个个浮出水面。
只是李清明根本无暇顾及，早已抽出球棍冲出大门，并触发了他忍耐许久的意念。
肾上腺素，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