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烂人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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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多未见,李桑若思念得紧,看着那一抹高大的身影手扶辟雍剑走出来,目光隐隐闪烁。

  码头上众臣的目光,也都落在裴獗的身上。

  然而,他往前两三步就停下,恭敬行礼。

  “请太后示下。”

  李桑若不满他离得那样远,下意识撇了一下唇,轻拢裘氅。

  “裴爱卿,上前些听令。”

  裴獗拱手:“微臣身携利器,不敢冲撞殿下。”

  李桑若心里莫名一窒。

  他是怕剑气冲撞她?

  还是怕他屋里那贱妇不高兴?

  “无妨。”她想了想,在众多臣公面前,又不好坏了规矩,于是道:“你解下兵器,近前便是。”

  裴獗沉默一下:“恕末将不能从命。”

  人群倒吸一口凉气。

  当着这么多臣子的面,裴獗都敢公然抗命?

  天阴沉沉的,周遭冷肃一片。

  李桑若脸上挂不住,声音厉了几分。

  “是哀家的话,不好使了吗?”

  “殿下。”裴獗道:“战事刚过,信州城并不太平,匪患横行,贼势甚众。北雍军上下不卸战甲,不解兵器,不敢掉以轻心,还望殿下见谅。”

  李桑若看着他,心中微微一窒,顿生寥落。

  说得头头是道,全然是借口。

  不卸战甲,却可以娶妻。

  不解兵器,却跟那冯十二娘荒唐?

  裴郎啊!

  怎会这么冷漠又这么令人心动呢?

  李桑若默默注视他片刻,换上端庄从容的声音。

  “大将军忠勇,国之良臣。”

  众臣纷纷附和。

  李桑若垂着眼帘,摆摆手。

  “摆驾翠屿。”

  -

  翠屿在临河的一座小屿上,三面环水,很是雅致。这便是所谓的行宫,为了接待李桑若临时布置出来的,和安渡别院一样,原本只是一座修筑华丽的私宅,朝廷征用了去。

  宋寿安和韦铮前后脚过来,便是为了办这个差事。

  午时已过,寒风更胜。

  翠屿外平直的青石路上,李桑若的马车徐徐而行,众臣前后跟随护驾。

  骨碌碌的车轮声里,李桑若隔着帘帷,看着骑在踏雪背上那个挺拔的背影,心里的涟漪一圈圈放大。

  多年来的渴望,好似都集中到了这一刻。

  她看得到外面的裴獗,但裴獗看不到他。

  此情此景,让她想起初次见到裴獗的样子。

  那年他十六,她十五。

  他在演武场上挥汗如雨,她也如此刻一般,隔着一层纱帘,看他手执长枪,在炽烈的阳光下舞得虎虎生风。浑身的肌肉好似活过来似的,鼓出羞人的力量,劈刀迈腿时,紧束的腰身下,更是鼓鼓囊囊一大包,那样宽松的衣裳都遮挡不住,比谁都显眼。

  其实那时她就知道他长得很不一般,是小姐妹说的那种极有天赋的郎君。

  那天从演武场下来,小姐妹听说她会许给裴獗,还私下里玩笑她,说裴郎身高体硕,往后她是要吃大苦头的……

  十来岁的贵女们似懂非懂,但说起闺房事,个个新鲜又有趣,浑然不输男儿。

  她那时候还很害羞,隐隐期待,又隐隐害怕。

  可是,她等着吃那苦头,等了好久,等到入了宫,生了孩子,仍没品尝到那传说中无尽的快意……

  “太后殿下驾到,启开中门。”

  “喏。”山呼海啸的声音,没有打断李桑若的思绪。

  她心思有点飘,双眼迷离地看着那人,唇角微微抿起。

  守卫伫立在大门两侧,眼看马车即将行至中门,一个浑身脏乱的人影突然跌跌撞撞地闯了过来。

  “殿下救命啊……”

  “小人有冤!”

  咚的一声,那人被反应迅速的侍卫拦下来,摔在地上。

  可人被制住了,嘴却没有停下。

  他挣扎着,大声嚷嚷。

  “宋司主与殿下恩爱一场,一日夫妻百日恩,殿下怎生忍心眼睁睁看着他被人陷害,折辱而死……”

  李桑若脑子里陡然一白。

  猛地拉开车帘,惶急中顾不得仪态,苍白脸指着那人。

  “哪里来的疯子胡说八道,给哀家堵住他的嘴!”

  “殿下……”

  那人还要挣扎,只见韦铮大步上前,当着臣众的面,一言不发地拔出腰刀,唰一下从那人脖子上抹过去。

  鲜血溅出,喷他一身一脸。

  他面无表情地收刀,转身朝马车抱拳。

  “禀殿下,逆贼已伏诛。”

  李桑若方才气得差点从马车上滚下来,眼看来人已死,这才松口气,慢慢地坐稳回去。

  “此等逆贼,就交由韦司主处置吧。”

  韦铮应诺,回头看去。

  那人睁大双眼惊恐地看着他,还没有死透。

  但他说不出话了,也不会再让人知道,始作俑者,正是取他性命的人。

  韦铮眼睛微眯,示意随从。

  “抬下去!把地面擦洗干净,别污了太后的眼。”

  翠屿门外,一阵尴尬的冷场。

  为免鲜血冲撞太后,李桑若的仪驾是从角门进去的。

  臣公们沉默跟上。

  方才发生的事情,好像谁都没有看见一样。

  经了这番波折,李桑若也没有兴致再赴接风宴了。

  即便她很想单独找裴獗说说话,在这样的情形下,她也有些尴尬,不敢面对。

  她不知裴獗听到那些传言会怎么想她,会不会也认为她是残花败柳?

  一定会的。

  所以他才会对她这样冷淡。

  李桑若紧紧攥着手,不敢再看裴獗。

  她怕她控制不住,会当众抱住他哭诉自己的委屈,哭诉她自从得知不能嫁给他以来,承受的那些钻心刺骨的痛楚,还有漫长的岁月里,对他疯狂的思念……

  李桑若疲倦极了。

  索性叫大家各自散去。

  独独留下韦铮一人。

  “今日那人是谁?”

  韦铮道:“宋寿安的心腹,那日让这狗贼逃了,不料竟躲在这里,跑到太后跟前告状。”

  李桑若沉默片刻,压低了声音。

  “宋寿安,死了没有?”

  韦铮抬头,神情没什么变化,双眼却阴凉凉的。

  “殿下,这狗贼还等着见殿下一面。”

  -

  翠屿本就建在水中小屿上,潮湿阴冷。

  柴房里光线暗淡,又格外严寒几分。

  宋寿安就那样被捆绑在柴房的木桩上。

  不远处的火盆里,是燃烧的烈焰,却暖不了他半分。

  李桑若在门外站了片刻,才慢慢走进来。

  她知道宋寿安被火烧伤,有心理准备,可猛然看到那张受伤后变得古怪狰狞的脸,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这是何人?”

  韦铮平静地拱手。

  “乱臣贼子,宋寿安。”

  看到昔日情敌变成如今模样,韦铮心下还是很舒爽的。

  尤其是李桑若那一副看到苍蝇的表情,取悦了他。

  但他没有忘记,要做的事。

  “微臣怕被人察觉,一直将宋贼拘禁在此,只等殿下来,亲自审问。好教方福才心服口服。”

  李桑若看他一眼。

  灼灼火光中,她的眼睛冰凉一片,从韦铮手里接过画押的供词,眉头蹙起,冷笑。

  “你可真给我长脸。”

  她是对宋寿安说的。

  可宋寿安的脑袋低垂着,一身全是血污,凌乱的长发披散下来,半点反应都没有。

  李桑若:“死了吗?”

  她希望他死了。

  可韦铮似乎不这么想。

  他走到一侧,拎起墙角的水桶,当着李桑若的面迎头泼上去。

  宋寿安动了。

  低低的呻吟,带着痛苦和绝望……

  直到看到李桑若的脸。

  这才猛然清醒般,睁大了眼睛。

  “殿下……殿下救我……”

  他垂死挣扎,含糊地喊叫。

  可李桑若脸上,没有半分怜悯。

  眼前这个人,已经不再是那张脸了,看上去令她无比厌恶。

  可就是这么一个烂人,她居然宠了他许久,给他高官权力,富贵荣华,但他不知足,竟和娼妓厮混。

  而且,在入宫侍候她以前,他早就脏了,还亲手杀了他的发妻……

  李桑若忽然笑了起来。

  不知笑的是谁。

  柴房幽暗的火光下,她苍白的容色添了几许残忍的意味。

  “你说,是方福才指使你的?”

  宋寿安双眼如同死灰,早已崩溃无神。

  这个时候,只要有人能将他从刑架放下来,能让他舒舒服服地躺下,能让他得个好死,别说指证方福才,就算是让他指证太后,他也会毫不犹豫……

  “是。”

  他怕李桑若听不见,又虚弱地点点头。

  “是……方公公……杀的人……方公公……让我骗太后殿下……”

  李桑若方才已经听韦铮说过,可对于方福才犯下的事情,她并不怎么上心。

  她只想快点了结此事。

  “他伤得如何?”

  宋寿安死了才是最好的。

  然而,韦铮给了她一个失望的回答。

  “我来信州前,大将军好生给他治着伤呢,除了脸和……下面毁了,别的都好的,皮外伤。不打紧。”

  李桑若没听清。

  “你说什么?哪里毁了?”

  韦铮看她一眼,从刑架边抱起一个小瓷罐,双手捧到李桑若的面前。

  “大将军交给我的。让微臣务必亲手交给太后……”

  李桑若仍没反应过来,“何物?”

  韦铮瞄一眼半死不活的宋寿安,“宋寿安之物,大将军让人割下来的。用盐腌着,这个天,应是没有坏掉……”

  李桑若脑子里轰的一声。

  她的视线从宋寿安的脸,慢慢落入罐子里,那盐渍的物什变了颜色,格外丑陋……

  恶心感便那样铺天盖地地涌上来。

  “呕……”

  她突然捂住胸口,呕吐两声,将手伸给韦铮。

  “扶哀家出去,快!扶哀家出去。”

  韦铮扶住她的胳膊,回头望一眼在刑架上挣扎呜咽的宋寿安。

  “这东西怎么处置?”

  李桑若狠狠剜他一眼,头也不回。

  “丢去喂狗。”

  韦铮心中冷冷一笑,低声道:“那姓宋的呢,他和方福才勾结,欺瞒太后,罪大恶极……”

  “让他死。让他去死。”李桑若咬牙切齿,着实恶心坏了,半步都不愿停留,徒留宋寿安痛苦地嘶吼。

  门再次被重重合上。

  韦铮道:“依臣所言,宋贼眼下还不能死……”

  李桑若猛地抬头盯住他。

  “你说什么?”

  韦铮道:“臣以为,宋贼是方福才一案的重要证人,他还死不得。”

  李桑若从来都没有要动方福才的心思。

  一来,方福才对她忠心,好使唤,她不在意方福才贪墨的那点小钱。谁不贪呢?换一个人来,不如他好用,说不定更贪。

  二来,韦铮和方福才狗咬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争宠而已,构陷罪名的事情,她见多了,并不想真的把方福才打压下去,让韦铮得意。

  他们互咬,才是李桑若想要的。

  没有绝对的忠心,但有绝对的敌人。他们仇恨对方,她才能在中间掌握平衡……

  这个道理,是她从熙丰帝身上学来的。

  要不然,熙丰帝病弱之躯,又如何左右裴冲裴獗父子,让他们为自己冲锋陷阵?

  她从那个早死的男人身上学到了很多。

  都是他教的,都是……

  李桑若走得很快,胳膊有些僵硬,好像背后有鬼在追似的。

  “方福才的事情,我会说他,你不用再管,交由我来处理。缇骑司眼下最紧要的案子,是弄清安渡郡刁民的背后,是什么人在指使……他们坏我的名誉,也坏你的……”

  李桑若说到这里,好似突然意识到什么,冷冷地抿唇。

  那些人攻击的只有她。

  连韦铮和骆月的事情都被摘了出去……

  可恶!

  她轻笑两声,阴阴地看韦铮一眼。

  对他再生怀疑。

  韦铮好似没有察觉,扶住她冰凉的手臂,仍在试图说服。

  “殿下,小恶不止,大恶难治啊。”

  “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李桑若不耐烦了,那张脸白得像鬼似的。

  韦铮这才发现,她气色很不好。

  “殿下可有哪里不适,要不要宣太医前来?”

  “不用……”李桑若话未落下,胸腹里又是一阵翻腾,好像有人将手伸在五脏六腑里翻搅一般。

  每当宋寿安那东西在脑海里晃过去,恶心感便多添了几分。

  再呕吐一回,她缓过气。

  “罢了,去传太医令来。”

  这章比较长哈~~mua~

  感谢姐妹们支持。

  冯蕴:今天我都没出场,还被人叫贱妇,妈,我不服!

  韦铮:没事,你姐夫帮你治她。

  裴獗:???

  淳于焰:哪来的大脸怪自称姐夫?问过我同意了吗?

  敖七:楼上脸更大。

  萧呈:我脸好看。

  众:楼上脸无比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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