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们出去！”
“求求你们放我出去，我不想留在这里等死！”
“狗官，你想害死我们吗？”
城门关闭的那一刻，这群想要逃难的人仿佛被人掐断了生的希望，顷刻间变得歇斯底里，怒骂着守城的衙役，还有独坐城头的楚阳。
每个人双目赤红，激动的像是要吃人。
衙役们拼命抵挡百姓冲击城门的同时，心中也在抱怨，之前还允许人通行，现在却不许了，不是明摆着要激起民愤吗？
如果从一开始就不准他们离开，或许这些人还不会如此愤怒。
现在有钱的都走了，没钱的却要留在这里等死，换作是谁都会变得疯狂。
一些青壮男子怒从心头起，干脆回家把菜刀锄头之类的工具拿在手上，聚集在城门下叫喊，似乎有了和衙役们火并的打算。
双方剑拔弩张，稍有不慎便会血溅当场。
楚阳见状再度挥手，御风将这些人吹风，把城门附近彻底清空。
无论男女老少全都重重摔在地上，他们惊恐的望着城头上的楚阳，刚才发生的事情不是人力可为。
百姓处于激愤的状态中，光是靠嘴讲道理是行不通的，磨磨蹭蹭反倒误了大事，所以楚阳出手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事实证明这招很好用。
不管有没有冷静下来，这些人终于不再表现出激进的状态，但他们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无声的站在原地。
有的人目光呆滞，有的人面露悲戚。
人群之中响起一阵微弱的哭声，悲伤的情绪在瞬间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楚阳开口道：“我之所以将你们拦住是不想伱们出城白白送死。”
哭声微微一顿。
见那冷漠如同魔神的男人终于说话，百姓之中也有人鼓起勇气说道：“那些富商官员们都走了，还带走了自家护卫，咱们留下来才是白白等死。”
此言一出，立刻就有人附和道：“对啊!就这么些人怎么可能守得住金陵城，大人还是网开一面，放我们出去吧！”
“是啊！求求大人放我们出去吧！”
“你发发慈悲，给我们一条生路！”
楚阳摇头道：“我就问你们一句，出了金陵城，你们怎么躲避妖族的追踪？你们凭什么觉得自己躲得过？”
人群中走出一位书生，彬彬有礼的说道：“那名传递消息的将士说戚家军困于望龙城，证明他是从望龙城来的，以望龙城道金陵城的距离，再加上他那匹青鬃马的速度推算，我们还有一天的时间的逃走。”
“顺利的话，可以在妖族到来之前，前往下一个人族城池寻求庇护。”
众人闻言，纷纷燃起希望，要求楚阳打开城门。
楚阳嗤笑道：“那群达官贵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会死的很惨。”
书生愣了一下，不知道楚阳为何会这样说，只当他是在强词夺理，皱眉道：“大人若是找不到理由反驳我，还请把城门打开。”
话音刚落，人群中走出一位翩翩公子，可是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两鬓早已生出白发，眼角有些许皱纹，但是他的眼睛很年轻，明亮的像是会照亮别人的心。
因为生的太好看，所以会下意识的让人忽略他的年纪。
他走到书生跟前解释道：“我想这位大人的意思是指人两只脚跑的再快也不可能比大妖更快。”
“据我所知一些禽类妖物只需随便扇一下翅膀就能飞出数十里的距离，你口中一天的路程，在那些大妖眼中或许连一盏茶的功夫都不需要。”
“更别说一些犬类妖物嗅觉极为敏锐，追寻三五天前的气息，对它们而言更是家常便饭。”
“一个人还好，气味散去的要快一些，如果是一群人在野外行走，那些妖族很快就能察觉，所以这位大人强行将你们留在城里才是给你们活下去的机会。”
长相极为俊美的公子解释完毕后，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这才知道楚阳的用意，内心的愤怒也变成了感激，有少数一部分人还是不信，但也不敢再鼓动人群冲击城门。
开口与楚阳辩驳的书生羞愧的低下头，他用常理去揣测妖族，本身就是一件错的不能再错的事。
俊美公子见书生这般模样，于是笑着开解他道：“戚将军把金陵城守护的很好，甚至附近的数个城镇也很少受到妖魔和妖族的侵袭，这在整个南方都非常少见，你们不明白这些事情也很正常。”
书生微微躬身，然后朝着城头上的楚阳又行了一礼，这才红着脸离去，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
劝散这群百姓后，俊美公子纵身一跃飞上城头，与楚阳四目相对，拱手作揖道：“王爷，多年未见，不知过得可好？”
“当年我中探花时，有人赠我珠宝，有人送我美人，还有人许我高官，只是没人知我心中郁结，只想一醉方休！”
“是您请我喝了京城最好的女儿红，陪我大醉一场，那酒的滋味，寻欢至今都还记得。”
“想不到十年之后再见，您这一手道术几近通玄，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来人正是十年前的小李探花——李寻欢，亦是如今的小李飞刀。
其实楚阳当初不是刻意要请李寻欢喝酒的，而是因为皇帝步步紧逼，让他压力很大，只能喝酒发泄一番。
谁曾想阴差阳错的结识了李寻欢这个浪子。
不过两人也只喝过一次酒，没过多久，李寻欢就辞官隐退，再也寻不到踪迹。
“你怎么会出现在金陵城的？”
楚阳颇为意外的看着他。
“是被人追到这里的。”
李寻欢摇头苦笑，“我在关外待了十年，刚想回来看看就被护龙山庄的人找到了，不得不说，护龙山庄的情报能力果真是天下第一。”
楚阳好奇道：“他们追你干嘛？”
李寻欢无奈道：“我不爱做官，他们偏要我做官，还是那八十万禁军的总教头，我如何能胜任那样的高位？实在是没有办法，我才跑到金陵城暂避风头。”
楚阳面容渐渐变得冷峻，询问道：“禁军教头不是由六扇门总捕头郭不敬兼任吗？为何会突然换了别人？”
李寻欢说道：“听追我那两人说，是因为皇上体恤郭巨侠身兼两职会过于劳累，希望他能保重身体，这才撤了他禁军教头的职。”
楚阳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他睁开双眼，眼里寒光凛凛，“陛下倒是宅心仁厚。”
“就是不知陛下专政这么多年，会不会也有点劳累了。”
李寻欢听出话外之意，顿时身形一震，脸上露出惊骇之色。
“李探花既然来了，不妨安心留下来守城，你的小李飞刀是禽类大妖的克星。”
楚阳不在意李寻欢对自己的言行有多震惊，只想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
“王爷放心，在下正有此意。”
李寻欢从人群里走出的那一刻就不打算独善其身。
“那就请李探花去另一个城头协助他们守城。”
金陵城有前后两个城门，楚阳脚底下这个城门面朝南方，正对望龙城，所以会是妖族攻城时首当其冲的地方。
李寻欢疑惑的问道：“王爷不需要我帮忙吗？”
楚阳解释道：“我一人足以，底下那些衙役待会你也一并带走。”
“一人守城？”李寻欢欲言又止。
不知该如何评价楚阳的这份“自信”，又或者是自负。
守城可不是儿戏，就是顶尖武者面对百万铁蹄也只有身死道消的下场，更别说即将攻城的妖族。
妖族体魄天生优于人族，双方兵卒的杀伤力同样具有差距，两军对垒，妖族大军明显强于人族大军。
“我知道王爷懂道家术法，但一人守城还是太勉强，您这些年待在京城，可能没怎么见过真正的战争。”
李寻欢苦口婆心想要劝说楚阳放弃独自守城的想法。
“李探花不用多虑，既然王爷这么说，自然是有底气的。”
远处走来一人，腰跨绣春刀，正是离歌笑。
“离大人？”
李寻欢吃惊的看着离歌笑。
“李探花，许久未见，听说你去了关外，不知关外风光如何？”
离歌笑笑吟吟的走上前。
“苦寒之地要说风光也只有漫天风雪。”
李寻欢摇头失笑。
“既然要隐退，何不寻一处好地方，怎会想到去关外找罪受？”
离歌笑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做了一件伤心事，所以才去关外找罪受。”
李寻欢脸上第一次出现苦涩的表情，而这种表情让离歌笑感同身受，他立刻明白李寻欢说的伤心事跟感情有关。
“既然如此，不说也罢。”离歌笑摆摆手，径直走到楚阳面前，抱拳道：“王爷，另一边的城头我都安排好了，陆小凤他们在戚将军的府上找到了灭妖弩，可以帮助咱们守城。”
“不过，最好还是派出人手向朝廷求援，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楚阳说道：“那就你去吧，正好可以了结一下你和严嵩之间的恩怨。”
离歌笑听完竟然果断摇头道：“我得留下来守城，严世蕃的性命谁愿意取谁取，与我无关。”
楚阳觉得意外，他本以为离歌笑会毫不犹豫的出场截杀严世蕃，毕竟丧妻之痛，让他刻骨铭心这么多年。
“如果需要人通风报信的话，我倒是有两个不错的人选。”
李寻欢展颜一笑道：“王爷还记得刚才我说我是被人追到金陵城的吗？”
楚阳问道：“你想说护龙山庄？”
李寻欢点点头道：“追我的正是天字第一号密探段天涯，还有地字第一号密探归海一刀。”
“他们被我的仆人铁传甲引到其他地方，现在估摸着应该也快找了过来。”
离歌笑虽然好奇护龙山庄为什么要追李寻欢，但是目前大事为重，于是说道：“护龙山庄常年和神侯府合作，神侯府负责对付妖魔和妖族，他们负责打探信息，精通规避妖族追踪的手段。”
“有段天涯和归海一刀负责传递消息，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金陵城有楚阳在可以自保，但其他南方城池却有可能陷入灾难，所以朝廷大军早来一天，那些人便多一分活下来的希望。
楚阳忽然开口道：“既然如此，你们尽快寻到那两人，不过，传递情报只需一人足矣，另一人让他帮我做件事。”
李寻欢问道：“何事？”
楚阳答道：“我想知道望龙城的情况，戚将军和戚家军到底是怎么被困在那里的？”
李寻欢明白了楚阳的心思，苦笑道：“王爷，金陵城尚且自顾不暇，您还想着援助望龙城的戚家军吗？”
话里话外就差把“您是在做梦”这几个字说出来了。
离歌笑咧嘴笑道：“李探花真是不适合做官，还好当年你辞官了，不然现在可有的受。”
李寻欢疑惑道：“离大人何意？”
离歌笑拍了拍李寻欢的肩膀，低声道：“我还是个百户的时候，老师就对我说过，凡是少问多做准没错。”
李寻欢还在发愣就被离歌笑拽着下了城头。
两人离去后，楚阳站在墙头吹了个口哨，半没过多久一只巨大的狼犬出现在墙根，对着楚阳露出讨好的笑脸。
百米高的城墙它跳不上来，楚阳只能施法让它飞上来。
旺财继续待在外面或许会被攻城的妖族给宰了，它身上那么重的人味，大妖们肯定知道它是认过主的。
这些天旺财任劳任怨，也到了给它嘉奖的时候，楚阳掏出一把血菩提塞进它嘴里，充盈的血气化作能量流淌在它的身体里。
旺财的狗眼睛一下就瞪圆了。
楚阳笑道：“给你吃的这些东西，要是给离歌笑，保管他一天之内恢复到巅峰，只是这样对于他的武道而言，没有任何益处。”
“根基尽失也意味着他可以从头开始，对以前没有做好的地方查缺补漏，让自己的武道更加圆满一些。”
“我怎么也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燕南天传了他嫁衣神功……”
“只能说时也命也。”
吞下血菩提的旺财就连毛发都变得更加有光泽，忙不迭的摇晃着尾巴，希望楚阳能再给它一点嘉奖。
“好了，别太贪心，吃多了容易被人宰，就像年前的那些猪一样。”
旺财听到这句话，尾巴顿时僵住，刚才有多兴奋，现在就有多恐慌。
楚阳笑了笑，目光望向城外广阔的平原，看着太阳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
夜幕降临。
城里的人家紧闭门户，人人围在昏暗的灯火旁祈祷。
这一刻，人们成了漫天神佛最忠诚的信徒。
月光洒落在城门上，连同黑夜里的火把，照亮着前方的黑暗。
衙役们正紧张的守着灭妖弩周围，只有这绝世杀器才能带给他们为数不多的安全感。
寒风突然变得凛冽起来。
空气中一股异样的气息正在蔓延。
一双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犹如鬼火，死死盯着金陵城，赤红目光尽显贪婪。
旺财露出獠牙，凶狠的盯着前方！
楚阳抚摸着它的脑袋。
“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