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在三国的大后期,晋国曾经与吴国维持着长时间“二分天下”的局面。
对抗强大的晋国,东吴采用的方法是“横江铁索”。
——“令拨匠工于江边连夜造成铁索、铁锥,设立停当。”
——“连环索百余条,长数百丈,每环重二三十斤,于沿江紧要去处横截之。铁锥数万,长丈余,置于水中。”
相当于用铁…把长江下面悉数封锁住了,让船舶无法前行。
那么问题来了?
横江铁索,这得用多少铁?俨然,这可不是个小开销。
这笔钱?东吴从哪来的?
事实上,这笔钱,只能来自一个地方,那就是交州,就是这位所谓的“狗大户”!
要知道,后期的东吴,孙皓、孙鲁班都造成啥样了?可财力…依旧不见底。
很大程度…或许就是因为士家七代在交州的底子。
此刻…
因为士燮的豪阔,关麟不由得遐想连篇。
越是照着这個方向想,越是觉得…这剧情,咋跟后世一个“兔子遇到狗大户”的动画片这么类似呢?
这很难说,兔子遇到狗大户,这到底是兔子的幸运?还是狗大户的幸运?
因为兔子要钱,狗大户要军械,双方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从这个角度看,关麟觉得…士燮,这“大兄弟”真的能处,关麟觉得是大赚,保不齐人家觉得只是洒洒水呢?
——『唉…贫穷还是限制了我的想象啊!』
果然…
士燮还得谢谢关麟呢。
“关四公子仁义、良心啊…能在这把年纪结识到关四公子这样的朋友,我这老头何其幸运了。”
呃…
关麟微微一怔,略微有那么点儿尴尬,他淡淡的笑道,“我只是天生就有正义感罢了…倒是…”
关麟像是想到了什么,揣着下巴…微微思索。
士燮猜测道:“四公子一定是在考虑,这些‘八牛弩’如何教交州兵使用了?这样,我会派一支交州的队伍跟随四公子赴江陵,经由四公子派人训练,放心…规矩我懂,训练…还有运输的话,那都是额外的价钱,不会让四公子与黄老邪为难的。”
士燮越是这么豪爽,关麟都整的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咳咳…”
关麟轻咳一声,“士先生,我其实想说的不是这个。”
他的语气变得严肃,“既士先生没有见到实物,就如此豪爽,信得过我,那我关麟也不是小气之人,从这‘八牛弩’的制造到运输过来,少说也得一个月了…这中间,万一陆家军再度来犯?士先生当如何御敌?”
这个…
关麟的话,瞬间让士燮的眉头凝起,心情也变得沉重。
南海郡与苍梧郡已经丢了,若那陆逊再度推进,怕是…高凉郡、合浦郡、郁林郡都会受到威胁。
万一…八牛弩运到交州,又丢了两个郡。
那…士燮这交州七郡督?岂不是就变成了交州三郡督?
八牛弩的作用无疑巨大的缩小…这是士燮不能接受的。
不过…
士燮抬眼望向关麟:“关四公子可有什么办法?”
“有。”关麟示意让士燮附耳过来…
韩玄也好奇…也想凑过去,又不好意思,只能站在旁边,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只是,关麟诉说的话,他是一句都没听见。
很快,这一句悄悄话说完。
很明显的可以看到,士燮的脸色宛若拔云见日。
关麟则张开嘴巴笑着朗声问:“郁林的橘子是挺多的吧?”
“哈哈…”士燮一边捋须,一边回道,“多…等回去后,我吩咐人摘下来,给关四公子送过来。”
“不用。”关麟依旧在笑,他感慨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橘子用好了,也是能退敌千里之外的。”
士燮拱手。
“受教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关麟,也是他这把年龄,第一次见到这么一个有趣年轻人。
士燮不由得心头感慨。
——『此子之前途,不可限量啊!』
倒是韩玄将关麟送出府邸时,特地提了句,“若是这次的军械卖少了,四公子可以少算些我的那份儿…”
此言一出…
关麟脚步一顿,抬眼望向韩玄,眼芒意味深长。
韩玄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可他又觉得不对劲儿,四公子不应该是这等小气的人哪,当即他颤巍巍的道:“四公子是觉得…我与巩督邮拿的太多了么?”
“不…”关麟开口了,他的嘴角同时咧开,露出了爽然的笑意,他感慨道:“我是在想…韩公你怕是要发了呀!”
…
…
历史上的孙权打了五次合肥。
为何都没打下来?是因为张文远么?
不…
要知道,这五次合肥之战,有张辽张文远的只有一次。
其它四次统兵的分别是蒋济、满宠、张颍。
跨度更大、更久远的,诸葛恪挂帅攻合肥时,守将是张特。
可以说,这座孙权一辈子都没跨过去的“合肥”,无论守将是不是名将,吴军都打不下来。
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合肥的地理位置。
区别于后世…
合肥是经济繁荣的大都市,是科学中心城市,是网友亲切称呼的“霸都”!
可在三国时期,合肥就是曹操的“桥头堡”,是“边界”,是“军事要塞”…
先秦时期,当地民众开凿“江淮运河”,沟通了南淝河和东淝河,这就使得水路十分畅通。
时至三国,曹操在击败袁术,得到合肥后,就发动民众重修运河,河道运力得到极大的提升。
从后方寿春输送的…无论是兵马、粮草,还是辎重、兵器,都极其便利。
一日既可顺流而至!
而这条运河也被曹操亲切的改名为——“曹操河”。
反观东吴,攻下合肥最大的掣肘,不是张辽,而是补给
这就要提到,曹操为了应对东吴的攻势,特地将合肥与长江之间的淮泗地区,除合肥城内的所有百姓悉数迁走。
留下的就是个大号的“坚壁清野”,是无人区。
孙权打合肥,补给线极长…
运输队也要吃粮,真正运送到城下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
正常情况下,粮食吃完了,必须要劫掠四周,可四周被坚壁清野了,没有田地可以掠夺,持续补给成本太高。
所以,曹军防御东吴就简单了,只要想办法顶住东吴的前几波攻势。
后面,东吴就没粮食了,补给就断了,那时候,东吴还怎么打?
这也是如今合肥城内,李典与乐进坚持的东西。
只要顶住东吴前两波进攻,按照经验,东吴就萎了,就退了!
只可惜…
这次…
他们遇到了硬茬儿,遇到了吕蒙的统军,遇到了孙权短暂的承认“他不如狗”这件事儿,也遇到了江东子弟最坚决的一次攻势。
…
——“咚咚咚!”
鼓声如雷…
合肥的东、西城门已经愈发的艰难。
因为箭矢已经快要耗尽,可敌军还在疯狂的冲击。
无数的云梯一个个的搭起…
数不尽的江东根本没有绝尽。
白日里曹军就抵抗了一整日,晚上…这还没有休息一个时辰,又、又、又攻过来了。
无疑,这对于守军精神力与体力是个严峻的考验!
一个时辰,已经有江东兵奋力攀上了城墙过道。
无数人发出怒吼,在狭隘的城墙过道上,许多人没有章法的拼杀在了一起。
每一次双方的士卒拼杀,一人倒下,后面又有人飞身扑上去。
双方抱在一起,撕扯在一起,兵器被击掉…就用牙齿咬,用头将对方撞得头破血流…
宛若双方存在着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而双方都知道…
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拿下或者毁灭!
“都跟我冲上来…”
西城门的城楼之上,徐盛已经登了上去,他挥刀大吼着,像是要指引身后的江东子弟向前冲。“破军剑舞,正在此时,跟我杀!杀——”
那刻意拖长的尾音,让曹军胆寒,也让江东子弟一个个心情激荡,上下振奋。
另一边…
东城门上,周泰顶着无数长矛的攻势,从云梯上一跃蹦上城楼,他的左肩又中了一枪,可他顶着疼痛,用手捏住了眼前曹军的喉咙…
随着“啪叽”一声,这曹军的脖颈,竟被周泰生生捏碎。
他不顾肩除流出的血,奋力将长矛的锋矢拔出,肩上的血顿时喷涌…
可宛若,这些血让他变得更硬朗,像是一个铁人一般,一步不退!
他的样子,让曹军心生畏惧…
——『这…家伙,不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吧!』
周泰几乎是凭一己之力,愣生生的护住了三处云梯,让将士们奋力攀爬。
他一双眼睛赤红,他大吼道。
“尔等杂碎,谁再上前一步,我教他血溅当场!”
——“杀呀!”
就在这时,一众曹军蜂拥支援而来。
“李典在此,诸将士列阵,顶住…夺回城楼!”
顿时,李典就率军朝周泰这边杀来。
西城门上,乐进也支援了过来,他亲自迎上徐盛的铁索连环刀。
伴随着“锵啷啷”的声响,绚烂的火花在夜色里激荡。
他不忘大喊。
“三军听我号令,坚守阵地…不得撤退!”
只不过,无论是东城楼上的李典,还是西城楼上的乐进,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夜色的隐藏下,徐盛与周泰…他们在笑。
——『终于中计了!』
——『甘兴霸,看你的了!』
——『换个统领,这仗打的也舒心了不少!』
随着天渐渐地亮起,鱼肚白的天空,薄雾冥冥。
此刻的北城门…
本在懒懒散散攻城的韩当、甘宁、潘璋三位将军,他们彼此互视。
时候差不多了…
“铮”的一声,三人同时拔出佩刀。
“——所有人,全力攻城!先登者赏千金,退缩着斩!”
话音落下…
甘宁与潘璋当先,三万东吴的主力军动了。
云梯,冲车…一时间从军阵中涌出。
“杀进去!”
“一雪前耻!”
喊杀声…突然汹涌、澎湃!
而北城门的守军哪里想到…
原本东吴和缓的攻势,突然就变得汹涌了起来。
“快…快去禀报李典、乐进两位将军!”
“来不及了…顶不住了,敌军这么多云梯,已经…已经要攀爬上来了!”
“城破了——”
“跑…跑啊——”
“南门,往南门跑——”
战火燃烧,无数人撕心裂肺的怒吼。
黎明将至,从九天俯瞰,可以看到越来越多红色的人影,在迅速的攀上这黑色的城池…最终将这城池的北面城楼全部覆盖。
然后是…北城门的空开。
而没有了城墙的阻隔,三万江东子弟宛若一把锋锐的长刀,直直刺入合肥城中。
本就不足一万的曹军瞬间,就被撕开一个裂口…
而这个裂口还在深入,还在扩大,就像是被蚁虫啃食的堤坝,瞬间就变得千疮百孔。
合肥城是坚固,伫立在此间的曹军是英勇。
乐进亦是五子良将…在关羽绝北道之前,未逢一败。
李典更是儒雅之风,破虏大将。
可…这一次。
究是他们也无力回天。
当合肥的北城被突破后,曹军崩塌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的多。
“李将军…北城门失守!”
“乐将军,北城门没了!”
几乎是同时,东、西两处城门的李典、乐进同时听到这声音。
他们完全不能相信…
这座曹军的“要塞”,这座曹军的“桥头堡”就这样…就这样沦陷了。
得亏李典与乐进不是莽夫…
两人很快就看清楚了现在的局势。
反攻回来,已经不可能了!
巷战,更是取死之路!
“糟了…”李典暗道一声…“快传消息于乐进将军,告诉他…往南门撤离…”
“想跑?你跑的了么?”徐盛的大刀已经拦在了李典的面前。“还没分出胜负呢?”
…
此刻…
北城门洞开,甘宁率领的数万江东兵,已经冲入城中。
脚步声震天动地…
合肥城的百姓躲在家中,关上了厚重的大门,老人们抱着孩子,家人们互相依偎,这一刻…他们无比胆怯…
且他们的心头就生出一句话。
——今晚,怕是城头要变幻大王的旗子了。
“杀…”
“冲过去。”
“往南门追,莫要放走了曹贼…”
这些江东兵太“饥渴”了,他们太渴望一雪前耻、
最重要的是,他们总算等到…
等到一个靠谱的统领。
总算不是主公孙权指挥了!
所有江东子弟,等这一天等的太辛苦了!
天时地利…一雪前耻的机会,真的只有这么一次啊!
反观乐进…
“李典将军呢?”他已经退到了南城门…
“李典将军被…被贼将拖住了!”
“唉呀——”乐进长长的叹出了一口气,可…当他望着南城门…
李典的处境,他已经无暇顾及…
他的心头添满的是无限的悲怆。
作为身经百战的将军,作为曹魏最擅攻城的将军,他如何不知道…“围三缺一”呢?
这一处没有包围的城墙…不就是敌军埋伏之所么?
不就是敌军妄图在野战中歼敌的手段么?
可…
可…如今的局势。
明明知道这边有埋伏,硬着头皮也得往这边撤呀。
“诶呀…”
乐进最后长叹一声,“撤…随我撤!”
顿时…数千曹军迅速的退出南城门,他们顺着官道往寿春方向奔去。
只是…
两边的树丛中,早就有马忠、贺齐、张承三将严阵以待。
局势…已经不可逆转了!
…
…
合肥城下,东吴军寨,中军大帐前。
“汪汪汪——”
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正在悲鸣的吠,它的四肢连同头颅被绳索捆住,而对应着每一个绳索的是一匹矫健的骏马。
马上的骑士手持马鞭,像是静候着指令。
这时,东吴的国主孙权从中军大帐中走出,他尚不知合肥城的战况,可这只突然闯入军中的“小狗”,却是让他动了无名之火。
“汪~~汪~~”
小狗的声音愈发悲鸣,它不知道,它如今正在经历的是一种极其残忍的刑罚——五马分尸!
“主公,已经准备好了。”
有亲卫向孙权请示。
孙权抬手就要下令——开始!
因为关麟,因为吕蒙,也因为孙登…
今儿个,乃至于之后,他孙权将无比痛恨“狗”,也痛恨与狗有关的一切。
包括那些“狗一样”的东西。
谁让那关麟关云旗,将他这个东吴国主与“狗”放在一起比较。
“开…”
开始的“始”字尚未脱口。
“父亲…”孙登已经快步赶来…
他突然看到了这中军大帐之前,一只狗要被五马分尸,当即一惊。
可他有急事禀报,不敢耽搁,于是连忙开口:“父亲…甘宁带三万吴军攻进城了!”
唔…
孙权那碧绿色的眼瞳刹那间瞪开。
他像是一时间还无法接受,“登儿?你说什么?”
“——攻下来了…合肥城…我军攻下来了!”
孙登的话无比激动。
倒是孙权,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陷入了短暂的惊讶。
紧接着,他不自禁的抬起头,仰望着那正在东升的浩日。
他忍不住发自内心的咆哮。
“攻下来了…这合肥城,孤攻下来了——”
这一刻…
孙权仿佛看到了,东升的浩日里,有他的大哥孙策孙伯符的模样。
当年大哥…何止攻下过合肥?
大哥当年打到过徐州的广陵城啊!
也是在那里,大哥孙策遇到了死敌与克星——陈登!
而他孙权…若要走出大哥的阴影,开创出属于他孙权的时代。
那大哥没有攻下的广陵城,他必须攻下。
可,这个该死的合肥城,让孙权的时代迟迟不能到来!
好了…
终于,好了!
如今一切都好了。
合肥城攻下了,那所谓的“曹操河”昔日能如何帮曹军运送辎重、粮草,今日…就能在他孙权进攻寿春时,帮便捷的运送辎重、粮草…
他可以随时…沿河而上,直取寿春。
之后…就是徐州的广陵,就是大哥孙伯符的足迹。
孙权是个要强的人,他必须证明,他的时代远远胜过他大哥孙策的时代!
等等…
——『不是随时沿河北上,而是即刻沿河北上!』
孙权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吩咐道:
“登儿,你告诉吕子明,让他率得胜之师,即刻北上进攻寿春城…”
啊…
孙权的话吓了孙登一跳。“父亲,这是不是有些急了?”
“哈哈哈哈…”孙权笑了,他难得表现出豁达的一面,“诚如那关家四郎所言,或许…孤的统兵是不行,可如子敬,如吾儿所言,孤强的地方不是统兵,而是任人唯贤,而是‘人主’才有的眼界,孤比你们都更懂人心!”
孙权伸手指向西北方向。
“吾儿,孤问你,寿春距离合肥多少里?”
“不足百里!”孙登不假思索的回答。
“若要驰援?需要多久。”
“不足一日!”
“所以…”孙权笑道:“若是寿春有兵,早就来救合肥了,怎么会给孤一日两夜攻城的时间?合肥又怎会失陷!呵呵,那寿春是一座空城罢了!”
这…
孙权的话让孙登一怔,他恍然大悟一般的望向父亲。
孙权的话还在继续,“吾儿,孤的眼界可不止是寿春,孤要攻下广陵城,孤要让所有人打心底里承认孤,孤比孤的兄长更强大!”
这一番话脱口…
孙登拱手,“父亲…喏…”
说话间,他迅速的再度往前沿阵地跑去,这一刻…他打从心底里是佩服父亲的。
倒是孙权的亲卫继续问道。
“主公,这狗…”
“哈哈哈哈…”孙权的心情像是大好:“放了他吧,给这狗一顿肉,让他吃饱了,好好的养起来…这些‘狗一样的东西’,孤眼前还用的上!”
孙权这一番话说的意味深长。
可谁又能知道?
他口中那所谓的“狗一样的东西”,究竟是指代的谁?
陆逊?
孙登?
亦或是…吕蒙吕子明?
…
…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