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曼达忍着伤痛,和邹福一起带领着部下追杀敖烈。奔出将近十里之后,有斥候来报:“报,首领,前方发现汉军部队,看样子只有一千多人。”
“怎么会只有一千多人?难道那个小霸王又在耍什么花招?”提曼达忍不住疑惑的说道。
邹福接口说道:“应该不会,依我之见,应该是有一部分人,觉得大势已去,先行溃逃了。”
提曼达闻言,点了点头,以他长年和汉军作战的经验,汉人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很爱逃跑的。于是提曼达也不再犹豫:“儿郎们,汉军已经出现了逃兵,我们一鼓作气杀上去,灭了他们!”
一万多名乌桓骑兵和三千右北平郡兵在提曼达的呼喊下,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向前方杀去。
正在撤退中的汉军阵中,不知是谁先看到了杀来的乌桓骑兵,大声喊道:“不好啦,乌桓人追上来了,快跑啊。”同行的汉军们纷纷回头观望,看到乌桓骑兵距离自己军阵已经只有两里多远了,齐齐发出惊呼,然后丢掉身边的辎重粮草,纷纷逃走。
看着汉军惊慌逃走的样子,提曼达发出了会心的大笑,没错,这才是他印象里汉军的样子嘛,看样子是那个小霸王贪生怕死,带着精锐部队先行离开了,只留下一些步卒押运粮草。“儿郎们,追上去看看,看看汉军留下了多少粮草。”
一队骑兵拍马来到汉军丢弃的辎重前,开始检查汉军遗弃的辎重。一名骑兵回头向提曼达高喊:“首领,都是粮食,还有酒!”一听到有酒,提曼达笑的更开心了,乌桓人嗜酒,正好用这些酒来犒赏部下,提曼达一挥手,刚要让手下人把辎重和美酒拉回来,邹福出声打断了提曼达的想法:“提曼达,万万不可让战士们引用那些酒,且不说酒中是否有毒,一旦饮酒必然会耽误追杀敖烈的行程,我看这是小霸王的缓兵之计。”
听着邹福的提醒,提曼达瞬间反应了过来,面带感激的说道:“多谢邹太守提醒,本首领险些误了大事。”随后提曼达向部下大声喊道:“留一队人马看守辎重,其余人加速追杀汉军!”
乌桓人再次分出一队人马,留守在辎重旁边。其余人继续追击汉军。刚跑没多远,一名乌桓骑兵忽然惊喜的喊道:“银子!地上有银子!”追击的乌桓人闻言连忙低头向地上看去,可不是么,散碎的银两正安静的躺在地上,在明亮的月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又是一声惊呼响起:“前面也有,还有珠宝!”听到呼喊的乌桓骑兵们纷纷赶过去观看,果然,前面的地上不但有碎银,还有一粒粒的珍珠散落在地上,闪动着圆润的光泽。
经过短暂的惊讶之后,乌桓人骑兵们纷纷下马去抢地上的碎银和珠宝。一边捡一边欢喜的喊道:“我捡到了!哈哈,发财了。”一名乌桓骑兵更是欣喜若狂的喊道:“哈哈,真是珍珠,我这辈子还没见到过珍珠呢。”后面的乌桓骑兵看到前面的兄弟们捡到了珠宝,再也忍耐不住,连忙翻身下马,加入了哄抢的行列。
邹福目瞪口呆的看着乱成一片的乌桓骑兵,茫然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邹福反应了过来,急忙向提曼达说道:“这是敖烈的缓兵之计!提曼达首领,赶紧下令继续追击,等解决了敖烈之后,在回来捡这些钱财。”
提曼达摇头说道:“邹太守应当知道我们乌桓人穷苦,儿郎们看到白银珠宝难免见猎心喜,便随他们去吧。”
在提曼达的有意纵容之下,一万多名乌桓骑兵都翻身下马,在地上仔细的搜索着汉军丢落的钱物。不时有人在捡到钱物之后,发出欣喜的呼喊。看着乌桓人平白的发了大财,邹福手下的三千叛军再也忍耐不住了,不顾邹福的喝止,也加入到哄抢的行列中。
一名叛军在路边的草丛中捡到一枚珍珠,在月光下晃了晃,见到珍珠在月光的折射下,散发出一层晶莹的光晕,忍不住大喊道:“我捡到珍珠了,我——”还没等他的把心里的欢喜说出来,就感到后背一阵剧痛传来,然后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在这名叛军身后,一个乌桓人拿着沾着鲜血的战刀,看着被自己杀死的汉人叛军,冷声说道:“去死吧,这些财宝是我的。”
不远处的叛军看到这一幕,都是忍不住怒火中烧,自从这些乌桓人来到右北平,他们的生活就变得十分艰苦了起来,乌桓人霸占了他们的营房,把他们赶到野外宿营;乌桓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还得让他们充当生火做饭的伙夫。现在就因为一颗珍珠,乌桓人竟然把屠刀砍向了他们中的一员!
是可忍孰不可忍!数十名叛军把杀死自己同袍的那名乌桓人围了起来,眼神中透着无尽的冰冷和仇恨。
“你们想要干什么?”那名乌桓人色厉内荏的说道。
不知是谁率先喊道:“打死他!”数十名叛军纷纷叫嚷着:“打死他!打死他!!”随后,一拥而上,把围在中间的乌桓人乱刀砍成了十几段。
混乱瞬间被点燃,这数十名叛军的拔刀杀人,就像是导火索一般,迅速燃烧到整个军阵。三千叛军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纷纷抽出武器向着身边的乌桓人砍去。乌桓人自然也不甘示弱,更何况,这些凶悍的乌桓人压根就没把邹福手下的叛军看在眼里,怎么能容忍得下?当即举起武器,发起更为凶残的回击。
提曼达脸色铁青的看着邹福,声音里满是愤怒:“邹太守,你这是什么意思?”邹福也沉着脸斥责道:“我什么意思?你纵容手下杀害我的士卒,我还想问问你是什么意思?别忘了,你们乌桓人想要吞并幽州,没我的帮助是万万做不到的!”
就在提曼达和邹福争论不休的时候,一阵阵喊杀声忽然从四面八方响起。敖烈冷清的声音响起:“狗咬狗,果然精彩。可惜某没兴趣看你们的丑恶嘴脸了,放箭!”
彭彭彭——
一连串的弓弦震动声响起,随后,一根根点燃的火箭被射上了夜空,带着跳动的火焰向着先前汉军遗弃的辎重射去。原来敖烈命令部下故意丢弃的那些粮食,都被荀彧动过了手脚,利用在右北平城下厮杀的功夫,荀彧和田畴带领五百士卒,把随军携带的西风烈酒洒在了易燃的辎重上,之后荀彧和田畴又分头行动,荀彧把军中的军饷全部汇聚起来,抛洒在路边,而田畴则带领一部分士兵沿着大路,不停地在容易着火的草木上泼洒西风烈酒。
火箭夹带着尾焰,从空中落向辎重中间,被烈酒浸泡过的粮食、布袋、草料等易燃品,瞬间被火箭点燃,火苗迅速升腾了起来。更有一些守护在辎重旁边的乌桓骑兵,被火箭射中,身上的棉服被点燃,这些中箭的乌桓骑兵惊慌失措之下,碰倒了还没开封的酒坛,西风烈酒泼洒了出来,将这些中箭的乌桓骑兵烧成了火人,连带着让火势变的更猛了一些。
看到后路被汉军点起了大火,提曼达意识到自己的后路被切断了,现在自己能依仗的,只能是前面的那些手里还捧着钱财的部下了。于是,提曼达大声呼喊:“上马,都上马,准备迎战!”可是,提曼达显然忽视了金钱的杀伤力,或者说,他没有敖烈那样洞察人心的本事。
听到提曼达呼喊的乌桓骑兵们,很大一部分依然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他们第一件想到的事情,不是上马杀敌,而是拼命把手里的财物,往怀里塞去。这年头当兵的都没什么油水,无论是汉军还是乌桓,或者匈奴人,当兵的只能靠着每个月的微薄军饷度日。猛然间见到了这么多财物,而且这些财物还被自己抢在了手里,谁还肯轻易放手?
乌桓人发懵,汉军可不懵。此时,敖烈的大杀招终于全盘呈现了出来。
在敖烈身后一处略高的邱坡上,荀彧和田畴指挥着五百弓箭手,不停地对着散乱的乌桓人进行攒射;
在乌桓人身后的方向,张辽带领着一半血杀营精锐杀了出来,还没等到交锋,就用手弩对乌桓人发起了一波精准打击;
乌桓人的左翼,赵云带领五百步卒呼喊着冲了出来,跑到距离乌桓人五十步左右的位置,赵云长枪一指,身后的五百士卒纷纷举起长枪,向乌桓人投掷出去,然后抽出战刀,在赵云的带领下杀向左翼的乌桓人;
右翼也发生着和左翼一样的状况,只是为首大将换成了张绣;
敖烈亲自带领另一半血杀营精锐,从乌桓人的正面发起了冲锋。
十面埋伏!这是经典的十面埋伏!
乌桓人的战斗力大半体现在马背上,一旦下了马,他们甚至还比不上邹福手下的叛军。更让乌桓人郁闷的是,邹福手下的三千叛军,看到敖烈四面设伏,纷纷扯下左臂上缠着的,那代表着叛军的白布,大喊着:“我等身为汉军,岂可从贼?愿助虎威将军讨伐乌桓!”转而开始策应敖烈部下的汉军。
看着临阵倒戈的部下,邹福的脸色变的比猪肝也强不了多少。提曼达更是满脸铁青:“这些该死的,来人,给我把邹福绑了,等打完了仗,在收拾他!”几个乌桓人抢到邹福面前,三下五除二就把邹福五花大绑了起来。邹福这时反而笑了出来:“哈哈,提曼达,你这个蠢货,还说什么打完仗在收拾我,哈哈,你觉得你还有那个机会吗?今日,就是你我授受之时!”
提曼达闻言怒不可遏,大声冲着身边的亲卫喊:“杀!杀了他!给我乱刀砍死他!”几名亲卫抽出刀,对着邹福就是一阵乱砍,眨眼的功夫就把邹福砍成了一个血人,邹福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双眼迷离的说出了他人生中最后一句话:“小霸王,果然不愧是小霸王..”
杀死邹福之后,提曼达连忙聚集起数百名亲卫,想要突破汉军的包围圈,可是任凭他怎么冲杀,也没能冲出去,反而导致身边的亲卫锐减了半数。一名亲卫指着荀彧所在的邱坡道:“首领,你看那里,咱们往哪边冲,汉军的令旗就指向哪里,咱们根本冲不出去啊。”
提曼达顺着亲卫所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一身长衫打扮、仪容端正的荀彧也把目光投了过来,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荀彧看着狼狈的提曼达微笑了一下,用眼神传达着自己的意思:这里,就是你葬身之处。
看着荀彧的眼神,提曼达感觉到了荀彧的想法,转头在战场中扫视了一圈,发现离开了马背的部下们,被汉军分割成了十几处,各自为战,每一刻,都在付出着生命的代价;反观汉军,阵型严谨、攻守有度,各个兵种配合着,轻而易举的收割着自己部下的人头。更不要说还有处于中心位置、四面开花的那三千倒戈的叛军了。
提曼达缓缓转过头,向身后看去,身后的大火烧的越发旺盛了,那一队留守在辎重处的乌桓骑兵,已经被火海连人带马彻底吞没了,火势向四处延伸,眼看着就要向自己所在的位置烧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