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喜悦的程大胆过后,就是一阵迷茫,得了这许多好处,是沿着父亲给出的道路走下去,还是取长补短,继续走自己那条未知的追求之路呢?
父亲毕生所学所悟所求,都传承给了自己,即使如今消化的还是很少的部分,但依靠这部分,数年之内,必定能达到很高的成就。前途可以说是一片坦途,这也是别人可求不可遇的,那光环的背后,有可能失去自我,迷失了自己天才的本性!
理智告诉程大胆这都是短暂的,在吸收父亲的传承中,他感受出了父亲放弃的一个个难题,一声声叹息,一段段无奈——传承中,有成就,有遗憾,恰恰就是这未完的一个个谜题,才是突破自我的每一次契机。
父亲巅峰之时,都没有突破记忆中的那个死地,带领身边的同门逃脱出来,自己达父亲的高度就能够出来吗?
下定决心,即使那布满荆棘的修炼险路,伤的血肉模糊,也不能放弃本初的梦想。
突然头脑清明了许多,像是经过了父亲的考验,在诱惑面前,找到自我,这才是父亲的本意——等到见到父亲的真身,结合如今的记忆,才是真正的传承。
修为短暂稳固之后,魂魄感觉也强大了许多,突然涌来的无数记忆的挤压混乱的感觉,也在融合接受中,稳固下来。
走在外门的小路上,柳大才不时跟过往的富家子弟打着招呼,不时夸赞着他们。你的书读的不错,你的字写的出神,你的画做的入化,你的文采出众——最后都送了他们一路,好好修炼。
在一片溪流蜿蜒而过的药田边,一个青衣打扮的俊面修士,正拿着残破的笔,蘸着溪水,不停的写着水字,石板足够大,当写到最后一个字,第一个字正好干透。
他略一思量,又开始描描画画,不时还吟诵一句。
柳大才随着声音,越走越近,别人都是诵读诗书,这人怎么读的是平常的入门心法呢?
“请问这位师弟,不去修炼,平白在这儿读写这些又有何用?”
柳大才带着好奇的心思问道。
“让师哥见笑了,自幼饱读诗书,本想着考取功名。怎奈天佑我李文房,同兄弟被选入宗门,也许是在修行上资质太差,所以想来应该读透这功法,再行修炼。”
李文房见来人衣着不凡,谈吐不俗,必不是外门普通弟子,便停下来,回答了一番。
其实这顿悟笔的作用,也是李文房选择在此书写的原因之一,看对方身份不俗,也就没提这件破损的宝物。再说在陌生人面前,显露宝贝,也不是李文房的为人作风。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囊中羞涩,灵石不多,所以没海量资源来修炼,只能在药田间感悟功法,增加修炼的把握。
此刻身上的衣服,还是李四宝赚了灵石,托人工珍房买来的。
对于李四宝发现的财路,李文房作为哥哥,还是本着稳妥的意思,不止一次告诫了弟弟。
哪知道李四宝拍着胸脯,像是着了魔般,根本听不进去,显摆着一袋子灵石,随手抓了一把,丢给李文房。
本来李文房是不想要的,架不住李四宝的一顿打击,尤其是那句:“没有修为,谁看得起,如何将李家发扬光大呢?难道靠李慕仙那个小人得志的家伙吗?只顾自己,不负正业,眼里哪有半点李家子弟的模样……”
“想法是不错,不在修炼中感悟,那不成海市蜃楼,空中楼阁啦。要知行合一,才是修炼的道路。修炼想走捷径很难,但你这种不说也是一种尝试,每个人的修行之路不同,所以有了感悟心得就去实践。你这种不拘一格的探索,我很喜欢,读书人都说迂腐固执,我在你身上却没看到!”
李文房的思绪,被柳大才的感慨吸引回来,见到他最终肯定了自己的努力,心里美滋滋的,终于找到了一个谈得来的人,至少读书人修炼的前辈,给予了诚恳的指点。
诗书万卷通古今,才子知己话投机。
灵水环抱点田园,青天凌云润苍翠。
韵律轻抚花叶间,圣语通达乐开怀。
无酒自醉醉梦人,有心笑傲傲天地。
高耸入云的竹林里,一道红黄色的身影,追逐着迈着沉重步伐的高大背影。
可是任那后面的身影如何追逐,前面的背影都从容不迫的拉开距离。
“干嘛躲着我,好不容易来此,你欺负人!”
一道清脆的女孩声音,说着就呜呜哭泣起来。
“你还真是大胆,都说了你来晚了,此时不是当初了,回吧!”
前面停住身影,叹息的回答。
“千辛万苦来此,你却想一句话打发我,你不帮我,我自己想办法。”
前面的身影转身一指点去,那后面走来了一道红黄纱衣,长辫拂肩的俊俏女娃。
“罢了,都是造孽,我这里正缺一个使唤丫头,愿意来就呆在这里吧。”
前面的人哈哈一笑,漫步而去。
那女娃有些不情愿的咬咬牙,快步跟了上去。
“你还没答应我呢,太狠心,太欺负欺负人了吧,怎么能让我当丫鬟呢?你还没答应帮我呢?”
那人停转脚步,差点跟后面追来的撞头,意味深长的答道。
“不必强求,你还是回去当走狗吧,还嫌弃我这儿做个使唤丫头,要不是缘分使然,你有点特殊,我感点兴趣,能轮到你陪我?我何时说过帮你,看看这漫山遍野的妖兽下场,跟着我,得自由,总比给人当牛做马强多了!”
俊俏丫头呆了一会儿,有些矛盾的跟了上去。
草屋垂烟,河水流淌,鸟鸣落亭,草木掩路。
修炼完毕的剩子,开始做着出行的准备,又翻箱倒柜的搜罗了一番可用丹药。
灵石还有不少,就没再打药草的主意。剩子出了草屋,来到河边,灌了一葫芦水,又洗漱一番,迈着轻快的步伐,凭着印象去找宝哥的洞府了。
经过灵酒楼的时候,一个大胡子醉醺醺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剩子还没说话,那人却是先打起招呼。
“来来来,咱们进去再喝上几坛,你还别说,我宝哥走南闯北的,这种美酒倒是头一次没喝过瘾。”
眼看宝哥喝成这样,剩子忙去搀扶,顺口问道。
“我这都准备好了,你却在这喝得烂醉如泥,咱们还出去办事吧?”
宝哥脚步一停,站稳后,认真的答道。
“怎么不去,明天一早来这儿,咱儿就出发!这不遇到了老相识,多喝了几杯,那老头可是北地赶车的老把式,你猜怎么着?”
剩子摇头,感觉这酒话有真有假,应该做不得数吧。他边走边低声说起来,那绘声绘色的样子,让人也信了几分。
“我听他说,来此的目的可不是光为了游山玩水,串亲戚,这么简单。看着是学习灵兽修炼的功法,其实另有目的,你想啊北方大派的掌门之女来这里学习,不是舍近求远吗?北方邻近的西北边就有灵兽大派,有必要万里迢迢的跑来这里学习。要是非得说是粘了亲戚的光,也太有点勉强了吧。那美人的爹可是北地霸主,想要那灵兽门派教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听到这儿,剩子试探着问:“你说这北地门派都使的什么功法?”
打了一个饱嗝,宝哥随口答道。
“那里满天飞雪,当然都是跟冰雪有关的了,术法方面以水系见长,冰雪术法最为奇特高深,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也想着通过吴家去北地学习这神奇的功法吗?不如你想办法把地灵门美人霍虹烟搞到手,就有门路可走了——”
剩子听了宝哥的酒后胡话也不当真,玩笑时晃了一下,让宝哥酒都醒了一分。
“你在秘市看到的那逃走的人,使得的那蝴蝶的法术,会不会跟他们有关?”
“你还别说,那人用冰的法术,绝对出自北地门派。尤其是冰茧化蝶,这可是北地传说中的法术,但要说一定是这伙人干的,得有证据啊。我听说那人逃走时候受了重创,想要确认查找应该简单,但又没有看到秘市那背后的人,有什么动作,也许有什么内情,也许根本就另一个人。毕竟从北地出来的人也不少,尤其曾有一位北地大派的绝世天才,为了自己的修道之路,与宗门起了冲突,叛出师门,另立门户了。”
要不是这一路来往的人少,谁也不注意一个醉鬼的胡话,要不这消息绝对能引起轰动。
剩子点头,内心却是疑惑起来。
那个逃走的人,是谁呢?那容颜久久难忘,功法巧妙,心思缜密,既然重伤逃走,秘市背后的人,有什么原因不去追查呢?
那怪异的霍虹烟来此求医,又跟那件事又没有什么关系呢?听了暗示,难道那人是她易容的,好像又不是,这两人明显感觉不可能是一个人。这伤,那魂丹,又怎么说呢?
也许只有等找机会看过北地来人,才能破解一些谜团。
“就送到这里了,我自己回去就行,家里太乱,就不让你进去了。今天说的话,一定要保密,宗门耳目众多,势力复杂交错,咱们不要多生事端,自保为上。”
剩子点头答应,转身离开了。
略有心事的剩子,感觉身后有异常,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快让开——”
后面的尖叫,还没结束,就撞到了剩子。
剩子身强力壮,倒是没事,那人却是反弹着摔倒。
“耽误我的大事,弄脏我的衣服装束,害我还要重新打扮,赔我灵石!”
剩子本来也是想讲上几句理,一看是花枝招展的石师姐尖声耍起泼妇那一套,便想着与这女人有几次面缘,也就不计较了。
剩子随手丢下一块灵石,也不辩解,继续往前走去。
那石师姐得了灵石,喜不自胜,舒了一口气。
刚才也只是看着像是孩子,个子小,才想着吓一吓,能赖则赖,最差也不能赖上自己。后来她知道那人有实力,也就不敢再得寸进尺,得意着自己的妙计,要不然失了灵石,怎么赶着去杂阁买宝贝呢。如今得了灵石,就不怕杂阁涨价了。
“你有什么大事?”
剩子又退回来,好奇的问了一句。
本来以为剩子改变主意,来要灵石了,石师姐赶紧握紧灵石。听了剩子的话,才放下心来,兴奋的答道。
“当然是去杂阁买宝,去晚了,怕是要涨价了!要不要领你去,不过,这个可不能白——”
剩子摇了摇头,有些诚恳的劝道。
“留着灵石用心修炼,何苦去那买些不知底细的废品呢。”
石师姐一听,有些阴阳怪气的说。
“要不是看你给了块灵石,非骂你狗血喷头不可——还废品,我看你快成废物了。如今杂阁的宝贝,可是抢手货,你却在这里说风凉话,难道你阻止我去,你想偷偷去……”
听了这话,剩子也无心再说下去,只是丢了一句话,就走了。
“睁大眼睛,别掉坑里!”
石师姐暗道,这人怎么有点眼熟呢?一时又想不起来,管他去呢,买宝要紧,便快步而去。
剩子有心去看看热闹,一瞅道路,这不是去往伙房的小路吗?
正好去看看半哥的情况,便穿梭在碎石小路上,不时惊吓出来觅食的野兽乱窜而去。
袅袅炊烟,木石交杂的矮屋,近在眼前。
“都是我瞎了狗眼,又信了你,托付给你照看半哥,谁知道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用那些资源,自己却是修炼出了比我更厉害的实力!”
张三的后背正撞在一颗粗大的树上,看到树冠的摇动,可以知道,被冲击的力度有多大,喷出的血,隐约可见。
“这都是你的命,热心肠,又容易相信人,在这宗门能吃的开吗?纵然你遇到了天大好事,还不是被我踩在脚下。知道你为什么去不了灵食阁吗?都是我和管事的合计好的,你去了那里,谁还孝敬灵石呢?快说灵石藏哪里了,一会我兄弟来了,叫你好看!再说你让我给那傻子,好吃好喝,浪费了那么多丹药,他能知道灵石是干啥的吗?”
本来剩子还是一头雾水,这越走越近,越听越来气,怒火不由得上头来。
“他不知道,我知道,还不够吗?”
张三一听声音,转头看清来人,想说什么,被剩子安抚着,服了丹药,坐下恢复。
剩子拔剑,一指正要逃窜的正四。
本来正四还要嚣张,看清剩子后,寻思怎么碰到了这尊瘟神,不由得拔腿就跑。
剩子并未刻意施展,随手一挥,剑气直射向正四的双脚。
随着哎呦一声,正四倒地不起。
“何人大胆,敢伤我四弟。长老来得正好,今日有恶人,来我伙房行凶,您可要主持公道,休要这宗门的奸细跑了。”
一个廋了吧唧的中年男人,点头哈腰的引着一个白须老者前来。
“岂有此理,这里虽是外门,也不可如此没有礼数,一并送往护山堂惩罚。还有你,管束不严,给我回灵石阁反省。等我带着他们走了,赶紧安排新的道童,来此顶替,顺便指点一番,别再出了篓子。”
那瘦子虽不情愿,但也咬牙遵从,朝着受伤哀叫的正四求情道。
“长老,还请看在此人为了维护伙房秩序,被恶人重伤,从轻发落。”
长老略一思量,点头示意,看着处罚既可。
剩子也不慌张,缓步走来,张三眼看这架势,心想自己完了。
瞧着剩子得举动,又燃起希望,这出手大方的俊杰,看来不吃长老这一套。
“不问青红皂白,偏听偏信,我们真的还去毛森长老那里,理论一番。要不现在,我就传音,让他来此,现场主持公道!”
当剩子掏出毛森的令牌,疑惑的长老瞬间明白了碰到了钉子。
就连不服气的管事,也灰头灰脑的不敢搭话,等着长老的对策。
“都是误会,还不迎接贵客,去阁里摆上好酒好菜!”
管事的回过味来,正要答应着去安排。
“慢着,我看毛森的分量还不够,我看不如去把铁寿喊来,一同喝上几杯,说说这正四怎么可以在这里八面威风,称王称霸呢?”
此刻灵食阁的长老如坐冰窖,毛森都惹不起,那铁寿更是难缠,没有一个是自己能对付的。
今天虽然是偶遇,到自己属于出了这事,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再说自己处理事情上,的确有失公允,如何能说的清楚。
“你俩跟我去护山堂一趟,你就做这伙房管事,回头安排新的道童来此,把事情交代好,拿着令牌去灵石阁办手续。您看这些可好?”
剩子点头,张三一瘸一拐的接过令牌,向长老保证今后勤勤恳恳管好伙房。
长老一声叹息,就要带着搀扶的俩人离开,剩子嘱咐了一句。
“我想此事会圆满的,毛森那里也不会冤枉好人的。”
恢复不少的张三,还要感谢,被剩子一摆手阻止了。
“茫茫大山,去哪里找呢?半哥,我还是来晚了。”
剩子漫无目的的向着远处丛林走去,身后响起张三的喊声。
“如果发现半哥,我会好好照看,去哪里找你呢?”
“山腰草屋。”
回了一声,没入林木之中。
晌午之时,汗流浃背,寻到深处,才感到这样徒劳下去不成。
剩子便驱动命鉴,看看能否得到什么答案,哪知道一缕幽光,飘向远处不见踪影,再无任何信息。
顺着那方向,寻了一阵,剩子正要放弃之际,一道散发着腐臭的黑影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