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名木材厂的工人骑着自行车,行走在京城的道路上,显得格外的壮观,路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等到了张横家的胡同外,那些爱凑热闹的老婆子小媳妇儿纷纷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张横跳下自行车,深吸一口气,指了指木门:“冲进去!”
刘胖子清楚他不愿意看到那肮脏的场景,抄着木棍大步冲过去,推了推门,发现门被从里面插上了。
“撞开!”
没有任何犹豫,刘胖子后退了两步,然后飞速往前跑。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本来就已经腐朽的木门,被撞开了。
几十位木材厂的工人快速冲进院内。
“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
“刘胖子,这是误会,是误会啊!”
“别打我,我的父亲是京城汽车厂的领导。”
“救命啊!”
很快院子内传来了一阵喧嚣声。
听到刘红梅的尖叫跟一个男人的哀求,张横忽然发现,他的心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刘胖子说得对,这样的女人,压根就不值得为她伤心。
张横攥紧了棍子,大步走过去。
这个时候,刘胖子和那帮工人押着刘红梅和张海德从小院里走出来。
两人都是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张海德的裤腰带耷拉到了地上,他们全都被工人用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的。
看到这一幕,围观的那些大娘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哎呀,张横这孩子那么好,张红梅还能干出这种事。”
“老张要是还活着的话,肯定会被她气死。”
“丢人啊,实在是太丢人了!”
.....
议论声中,刘红梅讪讪的低下了脑袋。
而张海德却有些不以为然。
他可是花了钱的,这也能算是偷吗?
还有没有天理了!
张海德瞪着张横说道:“张横,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是你媳妇儿勾引我的。”
“啪!”
话音刚落,张海德的身上就重重的挨了一棍子,疼得他嗷嗷直叫唤。
“张横,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啪!”
任由张海德嘴再硬,他被绳子捆着,也翻不了天。
愤怒的张横挥动棍子,冲着张海德的身上又狠狠的来了一下。
张海德的身上顿时出现两道红肿的痕迹。
他吸溜着嘴说道:“张横,我是汽车厂领导的儿子,今天你要是敢动我,我爹肯定不会放过你!”
啪啪啪!
张横此时已经出离了愤怒,哪里还管他是什么厂领导的儿子。
那些木材厂的工人们最恨狗仗人势。
听到这话,顿时怒从心头起,他们也齐齐围了过去,一脚一脚的踹在张海德的身上。
不到片刻功夫,张海德就被踹得遍体鳞伤的。
不过他却一点都不服软,冲着张横嘶吼道:“媳妇儿是个贱人,是她勾引我的。”
“你找死!”
张横怒火攻心,抄起地上的斧头,高高举起,就要将他的脑壳敲碎。
这时候,一张大手稳稳的抓住了斧头。
张横顺着大手看去,看到是刘胖子,他诧异的问道:“胖子,你为什么要拦着我,我今天要将这对贱人剁成肉泥。”
刘胖子双手抱住斧头一点都没松开,劝慰道:“张横,现在不是解放前了,杀人是要偿命的,你还有老娘需要养,用不着跟他们玩命。”
“难道就这样放了他们?”张横冷声说道。
嘴上很硬,张横却清楚胖子说的是实情,手腕轻轻松开,斧头掉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就太便宜他们了!”胖子嘴角微翘,指着刘红梅和张海德说道:“刘红梅已经结婚了,这货还勾搭她,他们两人就是在乱搞男女关系,咱们可以找街道办和派出所来处理啊。”
听到这话,刘红梅吓得脸色煞白,跪着挪动到张横面前,哀求道:“张横,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是还请你看在咱们多年夫妻的面子上,饶过我这一遭吧!”
这年月,乱搞男女关系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张横苦笑摇头:“我饶过你,这么多年了,我对你怎么样,你难道不清楚吗?你在跟这野男人乱搞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我呢!”
他这时候也看清楚了刘红梅的真面目,懒得再跟刘红梅嗦,喊了一名工人,到街道办和派出所报案。
很快,街道办的领导和派出所的同志都来了。
事情清楚明了,人证物证俱全,压根不需要调查,刘红梅和张海德全都被带到了局子里面。
张海德此时还有些不以为然,嚷嚷着要请父亲出面救他。
公安同志趁机问道:“你是哪个厂子的,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我可是京城汽车厂的,我父亲是第五车间的车间主任,你们到厂子里打听一下,就全知道了。”
看着张海德嚣张的样子,公安同志无奈的摇摇头,这货还真是不怕死啊。
.....
京城汽车制造厂,设备部大办公室内。
陈华忙碌了一个上午,刚刚完成配件的设计工作,看着一上午的成绩,兴奋得嘴角微微翘起。
她刚根据老大哥家的嘎斯卡车底盘,设计出了一种更坚固,更耐造,更适合国内使用的卡车底盘,要是能通过厂里面的验收,说不定能用在最新的解放卡车上。
只是一想到张海德,陈华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她这个人没有多大的追求,只想安安静静的搞研究,安安静静的生活,不想跟那帮子小青皮有任何纠缠。
只是张海德那人脸皮实在是太厚了,而且还有一个强优势的父亲,想躲都躲不开。
该怎么办呢?
陈华生性内向,也羞于向隔壁桌子的大姐求助,听到下班铃声响起,将图纸锁在柜子里,拿起饭盒走到隔壁桌:“张姐,咱们中午一块去吃饭?”
“好啊,我听说三食堂中午有鸡汤米线。”周大姐也收拾了桌子,同样将图纸装进柜子里锁好。
拿起饭盒跟陈华往外面走去。
陈华有周大姐跟在身边,胆子大了不少,周大姐是汽车厂里的老研究员了,那帮子青皮应该不敢招惹她吧。
鸡汤米线不是京城的吃食,平日里在汽车厂里很少见到,两人来到食堂的时候,食堂里窗口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这还是因为鸡汤米线的价格比较昂贵,一份得五毛钱,而在其他食堂用餐,只要花三毛钱就能吃得饱饱的,一般工人舍不得花这么多钱,所以在队伍里排队的大多数是研究员们和车间的领导们。
突然一个端着铝饭盒的中年人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这不是陈研究员吗,怎么,今天中午也来吃米线。”
陈华听到这声音,心中一跳,抬起头看去,对面站着一个身材消瘦的中年人,他颧骨突出,眼眶凹陷,三角眼里精光闪烁,嘴角挂着的那似若有若无的戏谑,让人感觉到有些厌烦。
这个中年人名叫张山童,他就是张海德的父亲,第五车间的车间主任。
陈华作为研究员,曾在第五车间调研过,所以认识张山童。
陈华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小声说道:“张主任,你,你好。”
“我听说最近犬子在追求你,他这个孩子别看平日里喜欢胡闹,其实心眼挺不错的,你不妨考虑一下他,不要由着自己小性子胡闹。”张山童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淡淡的说道。
张海德追求陈华的事情,他作为父亲了解得清清楚楚,非但不想着阻拦,还想着要促成好事。
在他看来,张海德之所以喜欢胡闹,就是因为没有成家,一旦成了家,以后肯定会稳重起来。
他已经做好了抱孙子的准备,只是没有想到陈华这个小姑娘,竟然会拒绝张海德。
他可是车间主任的儿子!
陈华没有想到张山童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他儿子抱不平,一时间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的小脸瞬间憋得通红,只能支支吾吾。
张姐也听说过张海德跟陈华的事情,听到这话,走上前拦在了两人之间。
“张主任,陈华是我们设备处的同志,还轮不到你们第五车间对她指手画脚,你有时间的话,还是赶紧想办法提高你们第五车间的生产质量吧,我可是听质检科的小刘说,这个月你们车间的产品合格率是全厂垫底。”
张姐是老研究员了,结过婚,身为研究员,不谋求晋升,也不想当领导,可谓是无欲无望,就算是厂长来了,她也敢顶撞。
更何况张山童这个车间主任,看起来是领导,其实只不过是以工代干罢了,真实的身份还是工人。
“你....”张山童没想到张姐会替陈华出头,气得咬住牙齿,他突然笑了:“我也是好意,陈华同志,你可千万别介意。”
说完话,他端着饭盒转身离开了。
“陈华,别理会这些人,张山童父子都不是啥好东西!”张姐在汽车厂里工作了十几年,对张家的底细了解得一清二楚。
她的关心让陈华心中涌出一股暖流,重重的点点头,笑道:“谢谢张姐。”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了。”张姐清楚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轻轻的叹口气,拉着她的胳膊:“走,咱们去打饭。”
鸡汤米线味道鲜美,只是品尝一口汤汁,就能感受到人间美味。
就在陈华小口喝着鸡汤的时候,外面的大喇叭里响起一阵激情澎湃的声音。
“各位工友同志请注意,各位工友同志请注意,现在播放一则全厂通告,咱们汽车制造厂第五车间的临时工,张海德因为乱搞男女关系,已经被汽车厂保卫科收押,根据受害人家属的反应,张海德此人劣迹斑斑,平日里在工厂内经常骚扰女工人,现在请那些曾被她骚扰过的女工人勇敢的站出来,到保卫科举报他的恶劣行径。”
轰!
这道广播声就像是一枚炸弹,在汽车厂的天空中爆炸,震得每个工人的脑瓜子都嗡嗡作响。
陈华也愣住了,早晨张海德还在闹事,今天中午就出事了,不会这么快吧?
难倒是表姐夫行动了?
陈华很快就想明白了,能如此快速的搞定张海德,只有那位神通广大的姐夫才能做到。
啪!
饭盒落在地上,张山童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扯着嗓子喊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很清楚张海德的性子,倒不是觉得张海德不会干出那些龌龊的事情。
而是这道广播通告出现得不对劲。
一般来说,像这种乱搞男女关系的丑事,汽车厂会顾忌自己工厂的声誉,会将这种事保密下来,只是将犯事儿的工人开除了事,要是再严重一点的,也会判上几年,但是绝对不会对外公布,更不用说还在广播里让工人们提供线索。
这么做明显是要将事情搞大,败坏张海德的名声,让他以后在汽车厂没有立足之地。
张山童混迹汽车厂多年,在汽车厂里颇有一些人脉,就算是在保卫科也认识不少能够帮他办事儿的领导。
要是事情没有闹大,他完全可以多花点钱,赔上那张老脸,只要做好受害者的善后工作,说不定还能把张海德救出来。
但是现在难度就增大了不少。
就连张山童心中也没有谱,不过张海德是他唯一的儿子,即使再困难,他也不能放着自己的儿子不救。
张山童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很快就冷清了过来,他缓缓站起身,步伐坚定的往外面走去。
他要救张海德。
张姐看着张山童离开,放下筷子感慨道:“陈华,刚才还在提醒你,没想到张海德那小子这么快就犯事儿了。”
“是啊,是啊。”
陈华点点头,突然说道:“张姐,其实这阵子张海德一直在骚扰我,今天早晨,他还拦住了我的路,我想去保卫科举报他。”
此话一出,笑容凝固在张姐的脸上。
她沉思片刻,看着陈华说道:“小陈,你可要想清楚,这种事对于女人来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那些不明真相的工人,会在背后嚼舌根的。”
陈华点点头:“张姐,我早就想清楚了,就是因为我的胆小,才助长了张海德嚣张的气焰,现在我要勇敢的站起来,让那些坏人们看到,我不是那个胆小的小姑娘了!”
此话一出,张姐当时就对陈华刮目相看。
“陈华,等会我陪你一块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