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太阳渐渐失去了不久之前的炽烈,改而散发出微温的金黄光线,连带得气温也降低了不少,
就在略带余温的金色阳光的照耀下,一条条游船从泰晤士河略显黑色的河面上浮游前行。↑,它的速度很慢,足以使得身处其中的游人静静欣赏到岸边的建筑。
它与承载了无数传奇的伦敦塔悄然邂逅、而后气势恢宏的圣保罗教堂又在它的眼前历历在目。
最后,在黄昏的日落阴影当中,他们与纳尔逊的雕像打了个照面。
就在一个下午之中,这些游船就与几百年来的英格兰打了个招呼。
正如之前无数个世纪一样,这条长河静静地向前流淌着,悄无声息地养育了一个民族,同事也记载了一个民族的历史。
而此时,正是这个国家历史最辉煌、最壮丽的一页。
哪怕泰晤士河因为工业革命所带来的污染而变得漆黑腐臭,那又如何呢?这个国家的火光,已经照耀到了世界上每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不管人们愿意不愿意接受,他们的命运都将被英帝国彻底该写。
就在其中的一艘不太起眼的游船上,此时正有两个女孩呆在船头,打量着这个世界帝国的首都。她们一个站在船头边四处张望,一个则坐在张开的画架边,视线不时在画布和河岸的宏伟建筑之间徘徊徜徉。
她们都十分年轻,所以穿着也十分活泼随意,穿着灰色和蓝色连身裙。头上还戴着小圆顶帽子,看上去俏丽而又不失可爱。
她们正是芙兰和她的密友玛丽。昨天才来到伦敦的。
因为彻底贯彻了游玩的宗旨,所以一安顿好之后。她们第二天就在伦敦的各处名胜之间逛了起来,然后在下午还坐上了泰晤士河上的游船,准备在游船上画上几幅画,作为这趟旅途的见证。
虽然两个人都十分富有魅力,但是岸边的街道上的如织人流却各自匆忙地行进着,谁也没有多往这边看上一眼。
密布的街道上,马车和行人不停来往,犹如无法停止的血管,而林立的商铺。却又向每一个游览它的人夸耀着这个国家的富足。
这个统治了整个世界的国度,将自己的全部财富集中在一起,建设成了这个难以言喻的大都会。
其他游船上现在也挤满了来自欧洲各地的游人们,大家都好奇地打量着各处的精致,时不时地和本土的游人们进行着热情的交谈。
为了举办世界博览会,英国人倒是难得地表现得热情好客。
“多有趣的国家啊!”玛丽低声感叹。
然后,她转头看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好友。
“怎么样?都坐了这么久了,有了灵感了没有?”看了许久之后,因为芙兰迟迟没有动笔。所以玛丽有些着急地催促了起来。“总得画些什么呀?等下就天黑了!”
“喂,急什么呀?亏你还是学了那么久画的,难道不知道这种事根本不能着急吗?”芙兰有些没好气地白了玛丽一眼,“我总得想好怎么画才行呀?要是我随便涂抹几下。那不就纯粹成了风景的招贴画了吗?”
“就算画了个招贴画那也比什么都没有画出来要好吧?”玛丽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你赶紧画吧,等下就真的天黑啦!要是什么都没画出来。那我们不就白跑一趟了?”
“别急呀别急呀!”芙兰挥了挥画笔,示意好友不要催促了。“我已经有点感觉了,等下就好。等下就好!”
就在她们互相打趣着聊天的时候,游船慢慢经过了威斯敏斯特教堂。
这座埋葬了英国的历代国王、无数王公大臣、甚至包括牛顿这样的伟人的哥特式建筑,其突兀的尖顶和棱角分明的外壁,在昏黄的日光下显得苍老而又庄严,它俯视着每一个从它脚下经过的人,好像要用这种方式,将一个帝国已有的一切荣光分毫毕现地展露在外。
好像……好像有些灵感了。
芙兰心里微微一动。
这位自幼才华横溢、绘画天赋傲人的少女,心里突然感觉自己又充满了过去常有的那种创作激情。
在这种激情的驱使之下,她近乎于不知不觉地从拿起了画笔,沾上了颜料,开始在画布上小心地涂抹了起来。
而眼看好友如此认真的样子,心里知道她已经进入了创作状态的玛丽,也不再多言,只是在旁边旁观着,心里只是期待着天赋过人的她能够拿出什么样的作品。
随着画笔的时起时落,一点一点的轮廓开始展露在画布之上,勾勒出了一个图景,然后越图景来越清晰。
最后,在太阳即将从河岸边沉沉落下的之时,芙兰手中的画笔终于停了下来。
然后,芙兰静静地看着自己刚刚完成的画作,一言不发,好像仍旧沉浸在创作之后的余韵一般。
“嗯?你这是什么?”已经看清了整个画作的玛丽终于惊呼了出来。
因为,芙兰的新画作的画风和她预想的不同。
甚至,这根本不能算是一副风景画。
画中同样是一个黄昏,就在刚刚所经过的圣保罗教堂旁边的广场上,而这座教堂看上去外壁有些发黑,好像遭受过火焚一样;就在广场旁边,纳尔逊海军上将的雕像已经颓然落地,周边的建筑则陷在火光当中,帝国的鹰旗在昏暗的背景当中若影若现。
而就在这漫天的火光的围绕下,一个头戴着双角帽、穿着大元帅礼服的年轻人昂然站在大教堂的废墟之前,台阶下则是一群昂然肃立、荷枪实弹接受检阅的士兵。
“……呃……你……”看了片刻之后,玛丽喃喃自语。好像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一样。
画技一如既往地精湛,简直令人倾倒。但是品位倒是让人有些不敢恭维。
颇有艺术眼光的玛丽很快就在心里下定了一个判断。
“都到了这个年代了,头戴着双角帽是什么鬼啊。难看极了!”片刻之后,她终于忍不住评论了起来,“还有,难得来这里玩一趟,你怎么画出了这样的东西来呀?”
她确实很难以理解芙兰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刚才还挺开心的,怎么现在却画成了这样可怕的场景,至于装束倒不是大问题——其实她只是因为讨厌拿破仑皇帝,所以才厌恶他所带来的这种标志性装束而已。
“没什么呀?只是画一幅画而已……”芙兰端详了许久之后。终于好似对画作比较满意似的,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将画笔扔到了一边。“别担心,我没事!”
“没事怎么还画这种东西呢?怪可怕的。”玛丽还是有些不解地看着芙兰。
“我只是在想,我哥哥现在在跟英国人来往吧?”芙兰将画具慢慢收了起来,一边漫不经意地回答,“我敢保证,虽然他肯定会和英国人谈笑风生,但是心里肯定会不喜欢这些英国人。所以……他一定会喜欢这幅画的,到时候我就送给他吧!”
她当然不会知道,此时她的兄长还在为了国家利益——或者说个人私利——正在和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几个人讨价还价,但是她依旧深信。自己的兄长就在这个国度当中延续自己前人所未有的事业。
听到了这个意外的回答之后,玛丽诧异地看着芙兰,眨了眨眼睛。
“你真是……”
她想要说什么。但是突然感到鼻子有些发酸,最后什么也没说。“好吧……没什么。其实我也觉得这画挺好看的,先生一定会喜欢的!好了。现在天都快黑了,我们赶紧把东西收起来吧,就要下船了。”
“嗯,这倒是得赶紧了。”芙兰点了点头。
然后她转头看向船舱内。
“孔泽先生,请来帮我收拾一下吧!”
没有任何回应。
然后,面色苍白,毫无表情的孔泽却突然出现在了船舱门口。
看到他的时候,玛丽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原本这确实能够是一次令人心情愉快的旅途的——如果不是这个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的人太过于碍眼的话。
“好的,小姐。”在明白了芙兰要求之后,他马上点了点头。
然后,打量到已经被弄得有些脏的画架之后,他又很明显地皱了皱眉头。
“怎么会搞成这样的?”
“画了画之后总是会弄成这样的嘛。”玛丽一边回答,一边不着痕迹地挡住了他的视线,然后将画布从画架上面取了下来。“请您帮忙收拾一下吧,我们就快下船了。”
“嗯。”孔泽低声应了下来,然后开始帮忙收拾起画架来。
不过,他的表情却仍旧看着让人不太舒服,好像这是什么烦人的苦差一样。
“先生,抱歉,让您帮忙确实难为您了……”芙兰微微皱了皱眉,显然对他印象也不好。“但是,如果觉得麻烦的话,其实您不这么跟着也可以的。”
孔泽看得出来,其实就是为了让自己不高兴,这两位小姐才故意将自己叫过来帮忙的,所以他也没打算给出多少善意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这么做,小姐。只可惜,现实可不容易让我过得这么轻松。”
“嗯?”
“我的任务不仅仅是保护您,更重要的是……”孔泽面无表情地朝芙兰躬了躬身,“要让您不至于作出任何给您自己或者别人带来危险的举动。”
“难道只是想要逛一逛也会给谁带来危险吗?”芙兰反问。
“哦,天知道。”孔泽耸了耸肩,然后不再多言,沉默地将这些画架给收了起来。
芙兰和玛丽对视了一眼,心里都对着一路上来碍眼的“护卫”感到十分不悦。
这个人实在是油盐不进,好像一点都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一样,着实有些可恼,偏偏奉了哥哥命令的他,自己又完全没有办法来对付,所以也只能一筹莫展。
“您对我说过的这些话,我会转述给先生听的,您居然对他的妹妹这样不敬。”沉默了片刻之后,玛丽有些不悦地对孔泽说。“我倒是想要看看您那时候怎么跟他说!”
“您自然可以这么做,这是您的权力。”孔泽不慌不忙地回答,“但是,至少现在,在特雷维尔先生的命令还没有失效的时候,我只能请您不要让我们为难。”
他一点也没有将玛丽的威胁放在心上,因为他心里知道,夏尔绝不会因为自己服从命令而责备自己。说真的,他心里对雇主居然将看管小女孩儿的差事交给自己而感到有些不满。
他当然不知道,夏尔内心当中对妹妹的气恼和提防,现在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好吧,您等着。”玛丽嘶声回答。
而心里同样不悦的芙兰则干脆转开了视线,眺望到了一艘游船的船头。
在落日的余晖当中,一位打扮得风度翩翩的中年人,同样坐在画架边,好像在和刚才的她一样,准备将这座城市的盛景,好好给描绘一番。
不同的是,他的视线却完全没有看向两岸的风景,只顾看着躺在怀中的一位女子。
就在这一刻,在芙兰的注视之下,他以迷人的笑容,轻轻俯下身来,给了怀中的女子给了一个深吻。
芙兰骤然转开了视线,然后茫然四处扫视。
她微微张开了嘴,然后马上用手掩住了,心头却骤然狂跳起来——使得她变得如此激动的,当然不只是这种伤风败俗的行为。
玛丽和孔泽的争吵仍旧不断地传入到她的耳中,但是已经充耳不闻。
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
“玛丽!”她低声喊了起来。
“嗯?”听到了芙兰的召唤之后,玛丽停下了和孔泽的争吵,重新走到了芙兰的旁边,“怎么啦?”
“哎,别和他吵了,有什么意思呢?”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慌之后,芙兰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了刚才的那种轻松随意的笑容,“我们先回去吧,养好精神,明天我们还要去威斯敏斯特里面去看看呢!”
“好吧,是该回去了。”玛丽点了点头,然后又恨恨地扫了孔泽一眼,“那人真是讨厌,回去了我一定要跟先生好好说一说!”
“好吧,到时候再说,我们先走吧!”芙兰拉住了玛丽的手,“画你可别忘记了,小心收好!”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