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内城失守,就算前线军队丢盔弃甲,也可重新装备,然后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反击,叛军无序,一盘散沙,只要我们快速组织反击,那些攻上城来得意忘形的叛军,一定能够被打退,就算打不退,我们还可坚守第二道防御。
另外,现在外面叛军,都是世族跟风的百姓,这些盲从的百姓,毫无道德观念,如果他们有什么高尚情操,也不会不知道大人对他们的好,见利忘义,府库里的珍奇珠宝,黄金白银,全部拿出来,在攻城激烈的时候,倒下去砸人,必然引起混乱。”
黄权王甫等人听周不疑说着,都纷纷点头,周不疑却是一脸焦虑,敲了敲额头:“这些还是不够,都是拖延进攻的方法,治标不治本,你们有什么办法都尽管用上吧,不过我想,也坚守不了几天。
最重要的是第三点,经过我仔细推算,我们必须要在五日之内,在张将军到来前,找到另一路援军,这一路援军至关重要,第一它要帮我们坚守到张将军到来,第二,它要配合张将军和城内的守军,击败叛军。
因为,我想我们等不到二十天后的援军了。”
“另一路援军,我们哪里还有援军?”邓贤疑惑道。
周不疑沉默半响:“另一路援军我去找吧,我现在就要出城,五日之内,我必找来援军。”
众人面面相觑,搜肠刮肚。也不知道哪里还有援军。
“就这样了。”周不疑站起来:“总结一点,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守住城池。至于成不成功,就是天命,如果天命难违。”
周不疑看了刘循一眼,对王甫道:“王大人,听说你的孩子也满六岁了吧?”
王甫愣了一下,瞬间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其他人也都惊讶地望着周不疑,周不疑表情很淡。
王甫脸上阴晴变幻。挣扎半响,沉声道:“请周公子放心,关键时刻,王甫……王甫会知道该怎么做。”
周不疑轻轻点头,这已经是他能做的全部了,刘璋一死,周不疑已经不对荆益抱任何希望。哪怕刘循看起来也算有明主之风,可是毕竟六岁,就算这次平叛成功,刘循与曹操孙权为敌,也延续不了刘璋的事业,迟早败亡。
刘循是不可能完成刘璋留下来的大业的。就算他有心也无力,这才是周不疑一直不愿出主意的真正原因。
“今日自己做的,就当是对刘璋报恩,也当是对得起刘循的信任吧。”周不疑叹了一声,前途未卜。带上一些随身物品,在叛军没有合围的地方。下城去了。
…………
三日过去,周不疑没出现,他说的援兵更是影子也没有,而在这三天之内,内城经历了极大的考验,三万多叛军一拥而上,洪浪滔天,川军士兵阵亡两千多人,剩下的大半受伤,发动起来的青壮也死了不少。
叛军两次攻入内城,一次被城内的军队利用第二道防线的武器迅速击溃,第二次叛军冲进城门,冲城车冲开城门,却看到一头大象拴在城门口。
这头大象正是尹柏进献给刘循的生日礼物。
大象绑在城门口,被叛军一冲,暴怒异常,在原地跳起了罗圈舞,叛军无法大规模杀入城内,城内军队迅速组织全面反击,歼灭了城头的叛军,再次打退叛军进攻。
那头大象被叛军生生砍成重伤,最后不支倒地。
两次叛军被打退,这已经是城内守备的极限了,如果叛军再进攻,内城恐怕一天都守不住,黄权亲自上城督战,刘循和黄玥也来到城头鼓舞士气,俱是一副焦虑之色。
黄昏,夕阳如血。
“夫人,你有孕在身,还是下去歇着吧,这城头流矢乱飞,到处是血腥之气,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王甫劝黄玥道。
黄玥掌着刘循的肩膀,惨淡地笑笑:“就算我下去了,又如何能安心歇着,还不如站在这里,心里踏实一些。”
黄玥看了刘循一眼,有些话自己没说,这几天,刘循表现得都很坚强,可是黄玥知道,刘循骨子里是一个仁善的孩子,这样的环境,不但让他不习惯,也会带给他害怕,毕竟,他才六岁。
自己陪在他身边,也让他稍稍安心一些。
“来人,给夫人端一把椅子来。”王甫喊道。
“不用。”黄玥慌忙阻止,看了一眼周围满脸血糊而疲惫的士兵:“大家都在血战,我站着算什么?”
黄权巡视完城防,走过来对王甫道:“王大人,看了一下,将士们士气都还好,就是伤员太多,情况不太妙啊。”
“还能守住两天吗?”王甫问道,根据周不疑分析,张任最快两天后赶到。
黄权苦笑一下:“别说两天,如果叛军连夜发起攻击,今夜就得失守,只能希望周不疑的援兵出现了。”
“周不疑,他怕是早就溜走了吧。”一个官员道。
另一个官员道:“就是,周不疑一个小滑头,他哪里有援兵,整个成都,内城以外还有我们的兵马吗?他分明是趁机逃跑。”
“就是,就是。”一群官员附和,都有不愤之色。
“我相信不疑哥哥会来的。”刘循望着远方坚定地说道,黄玥摸了一下他的头。
刘循都这样说了,其他官员也无话可说,不过心里都压根不相信周不疑会傻乎乎地回来,更别说请回什么援兵。
黄权叹息一声,不管周不疑来不来,自己都只能尽量守住城池,自己别无选择,转对王甫道:“看来只能孤注一掷了,王大人。你负责安排一下,内城现在只做两件事。做饭和守城,女人做饭,男人守城,把所有男人都发动起来,填补守城空缺,但愿能多支撑些时候吧。”
“是。”王甫答应一声下去了,黄权叹口气,即使如此。恐怕也支撑不到明天中午,“周不疑,你到底在哪里。”
夜晚,城墙阁楼之内,依周不疑的定计,官员们被安排在此处,不处理任何政务。只管吃和睡。也无士兵看守。
夜风吹拂,一个官员幽幽道:“早知道我也像周不疑那样,说去请什么援兵,自己先跑了,我们现在在这里算什么事啊。”
“就是。”另一个官员道:“叛军还没围城时,本来有机会离开。只要我能离开,一定去请援兵打回成都,可是现在好了,我们困死在这里了,黄权真是迂腐。”
“就是。就是。”
其他官员纷纷附和,都有不满之意。王累斜靠在墙上,面前一碗饭,一点都没动过,张松倒是吃的饱饱的,打了饱嗝,闭目养神,许靖在中间焦躁地逛来逛去。
“我受不了了。”一个官员大声道:“他黄权王甫要送死,凭什么我们要跟着送死,我们在这里坐以待毙吗?”
其实很多官员都动摇了心思,一个官员开了口,就像捅破了窗户纸,其他官员都激动起来。
“就是,主公在的时候还两说,现在一个六岁娃儿,怎么统领州郡?还不如让刘瑁来统领益州呢。”
“我早就说过刘璋暴戾无道,迟早生祸,如今怎样?看见了吧,我说的没错吧,外面那些都是义军,我们为什么要跟着暴主送葬?”
官员将矛头直接对准了刘璋,一群官员立刻开始数落刘璋的坏处,越来越激烈。
突然,王累开口了,不屑地轻哼一声,冷声道:“当初主公在时,一个个像哈犬一样唯唯诺诺,没见这么义愤填膺,现在主公去了,墙倒众人推,一个个倒是大义凛然了,胆小怕死,背主忘恩,毫无骨节,真是羞于尔等为伍。”
“王累,你说什么呢?”一个官员对王累怒目而视:“我们这是弃暗投明,你没见刘璋杀了多少人吗?本就是暴戾无道,我们说错了吗?
你自己麻木不仁就算了,刘瑁刘璋都是先主公刘焉之子,刘瑁为刘璋之兄,宽广仁厚,本就是继承州牧的最佳人选,我们何以叫背主忘恩?”
“就是,当初刘璋就是赵韪庞羲捧上来的,本来就不合法。”
“没错,我们也是为了益州大业作想。”
一个官员看向王累,轻蔑地道:“王累,你当初劝了刘璋那么多次,先后被几次下狱,你还迂腐不化吗?真是可悲。”
“可悲,可悲至极。”
王累轻哼一声:“臣有谏,主有断,这才是盛世之兆,尔等无耻之徒,我才真的为你们那蚊子一般大的良心感到可悲。”
“你说什么?”几个官员一怒,立刻就要扑上,被一个老官员拦下,正是主簿严茂。
严茂看了一眼王累,对众官员道:“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跟这样一个傻子计较什么,刘璋暴戾,我严茂早就想弃暗投明了,现在正是益州改换明主的时候,我等有志之士,当辅佐刘瑁开创大业,岂能困死此地,为屠夫殉葬?”
“没错,严大人说的是。”
一众官员纷纷附和,一个官员皱眉道:“可是现在内城被严密把守,这里虽无人把守,可距离城下这么高,我们如何出城?”
这时严茂变戏法一把,从身后宽袍中拿出一捆绳索,众官员立刻喜形于色,争先恐后要下城池。
看着一个个官员吊下城去,王累大怒,就要大喊,被旁边的张松叫住,张松一脸邪笑,岿然不动。
许靖正要离开,看到张松竟然不动,据他所知,张松可不是个不怕死的家伙,一下子多留了个心眼。
许靖讨好地走到张松身边,笑着道:“张行长,你难道不怕……”后面的话许靖没说出来,但是相信以张松的聪明,应该能听懂。
张松闭目养神,抬起眼皮看了许靖一眼,哼道:“我张松乃有志之士。岂能贪生怕死?”
许靖心道:“得了吧,平时喝酒打屁。我还不知道你张松什么德行?”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许靖脸上笑开了花,讨好道:“可是,没其他原因吗?”
许靖紧盯着张松,这里的官员,恐怕就属张松最聪明了,张松摇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直到被许靖逼的没办法了。张松才缓缓道:“送你四个字,留下来,生,下去,会死。”
“这,这是四个字?”许靖掰起指头算,一皱眉:“可这四个字啥意思啊?”
王累在一旁轻哼一声:“我以为张大人是有骨节的人。原来是盘算好了。”
王累起先也不明白,张松一说便明白了,如果留下来,刘循获胜,必飞黄腾达,若刘瑁获胜。从上一年八月起,张松开始投资各个作坊,以张松手上掌握的银行资产,刘瑁敢动他才怪。
而且世族是打着仁义的幌子,要与刘璋有所不同。到时候必然不敢大肆诛杀,这样一来。不管谁胜谁败,张松都能活下来。
可要是下去了,刘瑁获胜,固然捞些好处,可还要背上背主的罪名,而且刘瑁依靠严家尹家起事,必然重用这些族的族人,好处也不大。
最重要的是,一旦失败,刘璋留下来的人,个个感染了刘璋的暴戾之气,无论今后黄月英樊梨香,法正张任,谁打进成都,这些投降的人都活不了,还会连累家族。
这就是暴君的威慑力。
权衡之下,当然宁愿留在这里了。
王累对张松大为鄙夷,张松却不以为然的哼一声:“我是文官,本来就没有必要以死全节,衡量利弊有何错误?王累,我知道你心里看不起我,我也看不起你。”
张松再次闭眼,聪明的人总是比普通人更远离死亡一些,在面对死亡的时候,随机应变,也就少了许多表现忠义的机会。
张松也不知道,如果真的面临生死抉择,自己还能不能留在这里,如果是两年前,自己绝不会,但是涪城之战后,自己已经拿不准了。
官员跑了大半,剩下小半人留在阁楼里,月光下无声地叹息。
…………
明月孤悬,一颗星星闪耀光辉,夜风温和。
周不疑带着大批人到了叛军外围,大约有数千人,兵器庞杂,旁边一名将军拿着一柄大刀,煞气十足。
就在三天前,周不疑去了一个地方,一个有兵员,有武器的地方,那就是成都西城。
在整个成都,恐怕就是这个地方,刘璋的民心最稳固,西城原本是最穷困的地方,刘璋新政以后,西城百姓都享受到红利,工人做工,也比以前务农收入更为丰厚,更别说那些带着官职的匠人。
这些百姓自然感念刘璋恩德,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绝不希望新政被废弃,否则他们刚刚过上的好生活,就要被再次颠覆,那些工人也没有收入。
没有人比他们和新政联系更紧密。
而世族摆明上台后要废弃新政,那叛军就是他们的死敌,切齿痛恨。
当叛军造反的消息传入西城,百姓又恐慌又憎恨,都希望叛军早点玩完,只是没有带头之人,才一直观望着动向,当听到叛军三万大军围攻内城时,西城百姓万念俱灰。
而就在这个时候,周不疑出现在他们面前。
周不疑作为一个亲民的人,是西城作坊和工匠坊的常客,加上当初曾在这里公开顶撞刘璋,和辩倒大儒许靖,西城谁都认识这个很聪明的家伙,也很有好感。
周不疑到来后,首先煽动了西城百姓造乱,让他们去反对世族造反,混入其他乱民中,使成都更加混乱。
而在同时,周不疑找到了马钧和左伯,让他俩把所有匠人房的兵器还有作坊在生产的兵器,全部拿出来,两人都是完全支持新政的人,也对叛乱深为痛恨,立刻答应。
马钧左伯集合了一批工人和匠人,再加上原本马钧和尹柏的一千五百士兵,总计七千余人,拿着作坊的兵器,趁着城中大乱,分批向东城潜行。
而周不疑很清楚,自己虽然颇得这些工匠好感,但是统兵,自己的威信还不够。
一个小孩子指挥打仗,就算自己有那本事,别人也不会相信自己有本事,就算相信,一到关键时刻,必然也会罔顾自己的军令。
必须找一个德高望重的将军出来。
这样才能震慑这些人,否则,没有组织纪律,再多人也是白搭。
当这些工匠分批潜行去东城的时候,周不疑带着两个人,悄悄从南城出了城门,到了魏延的居处。
魏延自从江陵被贬后,一直居住在此,因为白龙江和江陵两战,天下闻名,刚开始的时候,拜访之人络绎不绝,直到后来魏延一次次拒绝后,便没有什么人来了。
这次世族叛乱,严老爷子也曾拜访请魏延统军,魏延谢绝后,开始闭门谢客。
魏延的居处,是自己用俸禄修的一个小房子,砖石砌成一个小外院,单家独户,清幽别致。
周不疑到来的时候,只看见院门上挂着一个牌子:“闲人免进。”
周不疑敲了敲门,过了好半响,唯一的家丁出来开门,看了周不疑一眼,不耐烦地道:“哪来的小屁孩,没看见门上的牌子吗?”
ps:#暴君刘璋#感谢凶猛的大狗,以后叫我帝国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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