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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忠的惺惺作态让李利甚感不屑,沉声道:“孤只问三个问题,先生据实作答便罢,若有半句隐瞒,孤不介意成全你!”
一句杀机凛然的话语听得诸将神色大变,齐刷刷地将目光聚焦在马忠身上,或同情或疑惑或怜悯,眼神很复杂,但最终都表达出一个意思:我等爱莫能助,你自求多福吧。
诚然,此刻站在大堂门口的将领虽然秉性正直,好打抱不平,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都是有勇无谋的莽夫。恰恰相反,这些身经百战的将领都是经过血与火反复淬炼的军士,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勇士,亦是头脑聪颖之辈,否则他们决计活不到现在,更不可能出人头地,拜将封侯。
刚才李利、徐晃和马忠之间的对话,让他们听出一些端倪,也从中发现了许多疑点,从而同李利一样对马忠的身份和来历持怀疑态度。
最重要的是,他们对自家主公李利有着近乎盲目的崇拜,从不怀疑李利的话是否正确,李利说的每句话对他们来说都是金口玉言,都是命令,从来不会拒绝。或许,在他们看来,拒绝就是抗令不遵,此乃为人臣者之大忌。
所以,李利说马忠身份可疑,那马忠的身份一定是假的,因为主公李利是不会错的,错的一定马忠。至于之前他们联名劝进一事嘛,那纯粹是赶鸭子上架,被逼无奈之举。
事实上,他们此前都接到了长安传来的密信,写信之人都是位高权重的李利身边的亲信重臣,加之与他们切身利益也息息相关。所以他们才会众口一词,力谏李利进位九五之尊。即便背后有长安文武百官撑腰,他们仍是战战兢兢、忐忑不安。唯恐一不小心激怒了李利,到那时他们就要替长安百官顶缸。吃不了兜着走,准备迎接李利的怒火。所幸有惊无险,李利终是应允了,他们成功过关,皆大欢喜。
眼下突生变故,李利居然找上了刚进军营仅有两个月的马忠,并当众对他的身份表示怀疑。面对突发状况,诸将自然站在自家主公这边。旗帜鲜明地坚决支持李利的判断,哪怕是个错误也要无条件支持。自家主公说马忠身份有假,那么真假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李利说得都对。无论马忠如何辩解都是徒然,李利的话就是结论,说你假就是假,真真假假都是假。不服,你咬我啊?
值得提的是,诸将之所以如此笃定自家主公不会错,是因为李利历来看人极准。知人善任之名享誉天下。而李利在三十多名将领中谁都不找,却单单叫住马忠,这就足以说明马忠有问题。否则的话。为何不叫住别人呢?
众目睽睽之下,马忠虽然竭力保持冷静,神色如常,可是他那不时跳动几下的眉头,显示出他内心深处极不平静,或许表面平静如水、内心惊涛骇浪才是他的真实写照。他自以为喜怒不形于色,这副神情能够瞒过身边的所有人,包括面前的李利在内;实际上却是自欺欺人,诸将和李利都看出他此刻极为紧张。显然是畏惧怕死,只有他自己还蒙在鼓里呢。自我感觉良好。
说到底,马忠还是太年轻。处世经验和阅历都还有待提高,缺乏历练,城府和涵养还远远不够,根本逃不过李利和麾下诸将的细致观察。殊不知,此刻站在他身旁的都是饱经淬炼的老狐狸,没有一个善茬。只不过大家都不点破,袖手旁观就好,静等马忠如何作答,敢不敢接受询问,正面回答李利提出的问题。
眼见躲不过去,马忠沉默半晌后轻轻点头,恭声道:“大将军垂询,在下自当如实作答。然,仅限于三个问题,还请大将军信守承诺,切勿出尔反尔。”
“你这厮好生大胆!”马忠话音未落,徐晃便冲他呵斥一声,随即忿忿不平道:“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家主公历来一诺千金,十余年来何曾有过出出尔反尔之事。偏偏你这厮孤陋寡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莫非以为世人都同你一般巧言令色,言而无信么?”不言而喻,徐晃对马忠欺瞒身份来历一事仍旧耿耿于怀,认定马忠是个毫无信义之人,此番便借题发挥好好发泄一番,宣泄心中的愤怒。
李利抬手示意徐晃不得多言,遂心平气和的微笑道:“如果孤所料不错的话,你出身名门望族,祖上世代官宦,家学渊源,饱览典籍,现年二十有四,家中有兄弟八人,你为次子。孤所言确否?”
“啊!”马忠闻言骇然,愕然抬头看着李利笑眯眯的笑脸,不可置信道:“这、、、你怎么知道?呃,在下失言了,大将军雅量高致,还请宽宥一二。”
“不妨事,不妨事,呵呵呵!”李利笑呵呵的摆摆手,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灿烂,笑道:“虽然你没有正面回答孤的问题,但是你慌乱的表情却告诉孤,我没有猜错。这是第一个问题,暂且不说孤有没有食言,但你确是没有正面作答。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说到这里,李利语气一顿,不等马忠表态,便接着道:“司隶大战结束时,为躲避战火,你父亲擅离职守,辞官之后举家搬迁至黎阳。只过了两年安稳日子,却不料讨袁之战又起,黎阳成了主战场,于是你父亲和兄长都留在了冀州,只有你带着两个弟弟返回故里,而后投奔并州刺史崔琰,因为你父亲和崔琰是故交好友。”
说话间,李利抬手示意正欲开口辩解的马忠不得插话,神色不悦道:“你不用急着开口,孤并没有提出问题,你无须作答,耐心听着便是。”
话音稍顿,李利继续道:“你之所以迟迟不肯出仕,并不是不想出仕,而是你心存顾忌,担心有人会加害于你。而你选择寄住在崔琰府上,乃是出于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的侥幸心理,认为躲在灭门仇家的眼皮底下,一定能躲过他的耳目,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事实上,你成功了,他果然没有发现你,甚至根本不知道你就躲在州府大院之中。
直到他率军离开并州,你立刻请求崔琰举荐你出仕,并且指名道姓投在徐晃帐下,因为公明忠义无双,有长者之风,实为武将之中不可多得的仁义君子。然而崔琰却主张把你举荐给孤,生怕你明珠暗投,埋没了一身才华,可你却并不领情,固执己见,最终崔琰见你心意已决,便遂了你的心意,不惜屈尊降贵把你引荐给徐晃。孤所言确否?”
听了李利这番话后,马忠面如死灰,眼神中充满绝望之色,直勾勾地盯着李利的眼睛,身形纹丝不动的呆愣半晌。沉默良久,他一脸颓废的低声道:“大将军所言分毫不差。只是在下尚有一事不明,还请大将军赐教。不知可否?”
李利颔首道:“你是想问,孤何以知晓你兄弟三人的行踪,怀疑崔琰暗中告密?”
马忠轻轻点头:“正是。还请大将军如实相告,好让在下知悉原委,否则在下死不瞑目。”
李利淡淡一笑,摇头道:“不得不说,你年纪虽然不大,但疑心却很重。从来都不相信别人,哪怕对方是你父亲的至交好友,你也从未信任过他。也罢,于孤而言,确实没有必要隐瞒什么,你还不足以对我李利构成威胁。此事与崔琰无关,也没有任何人向孤告密,孤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你从未离开过孤的视线。”
此话一出,马忠和徐晃等人哗然色变,但李利的话并未停顿:“司隶大战后期,诸侯败军退回河内郡,随即河内全境一片混乱,乱军和盗贼肆虐,短短半个月内就将所有世家和豪强洗劫一空,其中就包括你家。不仅如此,你家世代官宦,乃河内郡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因此各镇诸侯帐下的乱军和盗贼都盯着你家,纷纷出手劫掠,以致一夜之间竟有数千乱军杀进府邸,最终承袭数百年的府邸被付之一炬,家破人亡。
事后,你的四个弟弟全都死在混战之中,数百族人全部遇难,近千名扈从、杂役和佃户无一幸免,只有你父亲和你们四兄弟幸存下来,然后忙不失迭的逃往黎阳,因为那里还有你们家族的产业。时隔两年之后,你们终于查清了真相,得知那些乱军之中只有一小部分是各镇诸侯帐下溃兵,余下三千余人都是滕霄帐下将士,于是便将灭门大仇记在滕霄头上。
不,准确地说,你司马家族的大仇全都记在我李利身上,奈何你们无力找我报仇,遂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将深仇大恨转嫁于滕霄。”
说到这里,李利跨过门槛,信步走到檐下石阶上,轻声叹息道:“东汉建国两百余年间,四成左右的王公贵族和名门世家都集中在司隶,不把这些盘根错节的家族势力连根拔起,谁也无法真正占据司隶。所以,司隶大战的根源就在于此。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以你司马仲达的聪明才智,岂能不明白如此浅显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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