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
伴随着一声剑鸣!
十七长老四周成了一朵彼岸花!
彼岸花演绎时空法则,空间无限扩张,时间在这里静止……
“无大人,饶命,老朽……”十七长老的声音在这片空间之中,也是百转千回,纵然他的嘴巴与耳朵只隔三寸远,但在这一刻,似乎成了两个世界,他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叫声。
噗!
彼岸花轰然而碎,一股似乎不属于这方世界的毁灭之力化为浪潮,席卷天地,他所在的区域,完全湮灭。
成了一个诡异的道海黑洞。
这片区域里,所有一切,全部湮灭。
包括紫府之灵。
时空长河穿这片道海黑洞而出,湮灭道海,直达道海入口,入口的八十一座站台,被长河洗过,了无生机,一座山头,被时空长河洗过,那座山峰凭空消失,里面数以千计的道宗弟子尸骨无存。
道宗全宗,所有长老齐齐出山,个个心惊胆战。
面前时空长河飘然而去,破入虚空,消于无形。
道宗宗主呆呆地站在宗主峰,堂堂至象,后背完全湿透。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传承数千年的道宗,就要毁灭,但是,时空长河虚空而去,竟然没有血洗道宗——血洗一座山头,对于他而言,当然忽略不计。
劫后余生,原来是这般滋味,很庆幸,很胆寒……
哧!
大长老从天而落,脸上毫无血色,落在他的面前:“老十七已然形神俱灭,真的是……他!”
如果没有老十七的死,这时空长河或许还有人怀疑故弄玄虚,但十七长老乃是真象,凭林苏能够杀得掉?
能一招间灭掉十七长老,只有无!
他,真的出来了。
各大仙宗,各大至象,头顶悬了上千年的利剑,终于落下来了。
道宗很不幸,第一个撞上了他。
但道宗也很幸运,无没有灭掉道宗,而是直接离去。
无数的长老从四面八方而来,先是惊,后是怕,再后来,二长老一句话将风向彻底改了。
这老头怎么说的?
他说:无出江湖,明明已到我道宗,却偏偏只是穿宗而出,这说明什么?说明我道宗不是他要报复的目标!我道宗安全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这老头胡须飞扬,都差点笑出声来。
其余长老一听,内心全都激活了一种叫欣慰的元素。
是啊,看问题得一分为二。
无原本可以对道宗出手,但他偏偏手都没抬,这说明他的报复对象不是道宗啊,今日撞了个面对面,他都没出手,以后还有理由出手吗?
天下最大的危机,道宗竟然已经解套。
我的天啊,这是大喜啊。
“宗主,这值得喝一杯!”大长老胡子也快飞了。
宗主严肃至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
所有长老全都开心得象过年,惟有一个长老脸上风云变幻,那是七十三长老,十七长老是他亲兄长。
这位长老一肚皮的包包,但他在顶级长老圈子里地位比较低,他不敢说出口,他想说,我家兄长刚刚尸骨无存,你们这开心得象过年,真的好吗?
消息以光速传遍全天下,闻者全都心惊肉跳。
无,真正的目标,到底是谁?
那些顶层高人对照着自己的当日言行,都觉得后背凉幽幽的……
没有人想到,林苏踏出封天路的第一步,就是计。
这一计如果用一个贬义词来定义,大概可以叫狐假虎威。
老虎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方天道之下。
但是,外界之人不知道啊。
无这些年来偶尔显露形迹于各处,一点点将众人的判断带偏,有些人亲眼见到了时空长河从某个秘境流过,有些人亲眼见到了长河半虚殿中的那条惊心动魄的人影。
他们如何能想到,这只是无在“观”这个世界?
所以,林苏以体内这条时空长河,演绎一座半虚殿,以一滴水演绎另一个无,第一时间在全天下掀起了最强劲的浪潮。
这些是做戏,做戏也得做全套。
林苏的修为已经突破万象,他的剑道,已经能施展独孤第十一剑。
“此心安处”这一剑,融合了五种天道法则,威力何等恐怖?
再加上,十七长老完全没有战意,陷入时空长河之中,全身修为受到冲击,真实战力最多只有一半,所以,才被林苏一剑斩杀当场。
这一剑,真正固化众人的认知。
那坐在半虚殿中的人,只有可能是真正的无!
决计不可能是林苏在玩计策!
这,就是林苏要的效果。
时间太紧了,他的路还有很长,他需要一个天下大乱的局面,他需要那些至象对他有所忌惮。
所以,他要引入“无”这个概念,为他搅局天下作一个背书。
兵道之中,万物可为兵。
水火可为兵,天时可为兵,时局可为兵,危机可为兵……
数千年前的绝代人物呢?
不好意思,也拿你一用!
你这个老兄呆在“灰地”出不来,帮不了我什么,那我就将你的威名拿来用上一用,你,也是我手中的“兵”!
林苏出封天路,第一个照面,激起万丈波澜。
下一刻,他大衍一步踏出。
这一步,真正是至象都未必能跟得上。
一座高山之巅。
林苏静静地站在山顶。
时空长河早已消失,他也早已脱离所有大能的视线之外。
识海之中,一则消息传来,林苏心头大震,一入封天路,一年零四个月,竟然发生了这么劲爆的事情……
紫气文朝兵出暮阳山,西河全体沦陷,二皇子反叛,西河异族聚于其旗下,东河未能守住,嫩江天险岌岌可危……
三千年前次神至尊重现江湖,竟然是他,洛无心!
这则消息让林苏心头震动,洛无心,他虽然从未轻视,但也绝对从未真的重视,谁能想到,这位他在长江之上第一次见到,就觉得全身长满故事的人,故事的源头竟然如此之悠长,他也未曾想到,屡屡在他手上受挫的、他事实上并没有放在心头的对手,其实只是一个半成品。
半成品的洛无心他不在乎,因为单凭智道,他无惧任何人,而凭其他的,林苏每个阶段都碾压洛无心。
可成为次神至尊的洛无心,就非同小可了。
因为他先于林苏,已经拥有了掀棋盘的实力——就象当年在白阁,林苏掀白阁棋盘一个道理。
棋盘一掀,规则我来制定!所有权谋遇到绝对力量,全都不堪一击!
洛无心,不,李无心是否拥有绝对力量?
现阶段来看,还真是!
三千年前他就可以凭一人之力斩杀青莲宗主,青莲宗主是什么人?至象!
而今的他呢?
已经补齐了三千年前的短板!
这样的人,全天下无人敢于轻视!
呵呵,还真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啊!
林苏轻轻吐出一口气,也好!洛无心你如果不升级,我虐你如杀鸡,那也没啥快感可言,如今你成了次神至尊,那刚好可以成为我够分量的对手!
现阶段不必急,因为李无心此刻在做的事情,符合林苏的战略方向。
无间门也好,青莲宗也罢,于林苏都是该杀之人,就让你们先狗咬狗。
至于后期,林苏对李无心有清醒的认知,他们终将是对手!
棋盘上的对手嘛,落子而待!
那就让我们以这仙域大世界为盘,弈上一局!
他身形一起,一步破空。
等到落地之时,他已在西域灵朝的腹地。
面前是烟雨迷蒙的一面长湖,一座城池,城池之后,雨雾飘飞,是万里山谷。
这面湖,名灵湖。
这座山谷,为灵谷。
这座城,为……不叫灵城,而叫繁花。
有诗云:千里灵湖万里谷,三分风雨动灵朝。
何意?
形容这里的重要性。
千里灵湖,万里灵谷,是整个西域灵朝一处举足轻重的所在。
西域灵朝,灵非常多。
何为灵?
其实就是妖!
所谓世间人为长,林间妖为灵。
把妖定义为林间的灵物,其实也不确切,世间妖何止林间妖这一种?水中有妖,陆地有妖,天上飞的有妖,林间当然更有妖。
妖族在人族世界边缘化。
但在西域灵朝,妖占的比例相当高。
所以,全天下的妖类,都将西域灵朝视为他们的故乡。
虽然国君是人,大臣绝大部分也是人,但是,因为妖族的数量着实太多,已经有相当比例的妖族进入朝堂为官,妖有一个特性,擅长模仿,久而久之,人族世界的那些管理模式,人族世界的审美观、价值观,世界观,他们也学得有模有样。
尤其是这座繁花城,诗情画意名满天下,人族学子来此,往往感叹“人道圣贤皆尽去,繁花依旧古风存。”
这就有点讽刺了。
圣贤之道、古风古貌在人族世界中慢慢被新的价值观更新、替代,导致人心不古。
在妖族之地,竟然还保持着圣贤之道最初的设定。
林苏一袭白衫入繁花,闻着酒楼里的香气,听着街道上行人的之乎者也,偶尔听到几句诗,看到酒楼门前如同献宝一般的诗篇,听着风中传来的读书声,他也自深深感慨,难怪在西域灵朝,妖族可以成正果,他们都开始读书了!
而且还有科考!
是的,你没听错,妖族子弟也可以坐在科考场中,摇头晃脑答题。
这……
算了,如果你纠结这个,那就莫入西域灵朝了。
林苏随便找了家酒楼,几枚元石丢进小二的手中,他被安排到了大厅靠窗的位置。
很快,各类闻所未闻的菜肴就端上了桌。
一壶葡萄酒也上了桌。
林苏拿起筷子,一样尝了一口,真是不错。
葡萄酒喝了一口,味道居然也蛮正。
必须得承认,妖族只要学到了人类的饮食,操作起来真是不要太方便,毕竟人族种点菜是靠汗水换来的,他们是天上、地下、水里、山林,统统是主场,所以,妖族的地盘上,菜肴永远都丰富。
当然,入酒楼的主要宗旨不是喝酒。
林苏向来的习惯就是:情况不明,酒楼一行。
酒楼之中,总会有酒客闲聊,这些闲聊的东西固然不登大雅之堂,固然不可能涉及最隐秘的层面,但是,却也有一个好处,就是这些消息会很真,很贴近现实,而且永远都是最及时的。
果然,他一坐下,就从四面八方酒客口中,听到了他想听到的消息。
道宗开始合纵连横。
为何要合纵连横?
酒客说不清楚,林苏自己是清楚的。
因为道宗感受到了压力。
林苏当日送给他们的《不死经》破解之法是一着阳谋。
道宗必须对邪凰一族下手。
这放手一干,道海那边捷报频频。
然而,正如这阳谋的另一面——道宗外围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天下修习《不死经》的人何其多?
谁不想铲除他这个“执剑人”——所谓执剑人,就是字面意思,道宗手里握着一支可以真的杀死《不死经》修习者的剑。
于是,道宗也开始与各界联系,以求自保。
即便是这西域灵朝的腹地,道宗也来了,在西域灵朝广泛沟连。
即便是繁花城和身后的千灵谷,他们也志在沟连,道宗圣子周怀素七日前来到道宗,日日酒楼之中,会见本地名流,根本目的就是与千灵谷形成联盟。
千灵谷,妖族的发源地。
西域灵朝的发朝地。
天下间称为千灵、甚至万灵的地方何其多?但是,唯有这座谷是正宗,因为它里面的妖族品类真的上千种,它,是真正的妖族摇篮,是故,天下有公论,得千灵谷者得西域灵朝。
这样的地方,我能让你道宗得?
你得了千灵谷,我家某个便宜媳妇怎么办?
是的,有一个很久的关系链,终点就在这里。
当日西山之上的桃树。
当日海宁三年相处的桃妖。
当日黑骨魔族肆虐天下之际,站将出来护卫海宁的桃圣。
当日横扫西南四千里魔域,临终之际给林某人提出点非份要求,最终跟他摩擦了一把的桃花媳妇,就在这里。
这是周天镜告诉他的。
往日的林苏,不敢来找她。
不便于来找她。
事实上,找她除了摩擦摩擦再摩擦之外,大概也并没有多大实质性作用。
但今日,他来了。
因为他的棋盘布局中,这里也是一个点。
林苏站起身,出了门,沿着灵湖湖畔的春风,在二月的细雨迷蒙之中,撑上一把油布伞,走向一座茶楼。
茶楼很风雅,甚至可以说是千里灵湖湖畔、诗情画意之都的繁花城,最风雅的一处所在,茶楼之上,两个大字:穹楼。
穹楼外面,刻着两句诗:“都道繁花该似锦,一座穹楼润古今。”
穹楼的传说,三天三夜说不完。
因为它是繁花城最古老的根脚所在地,不知多少岁月之前,妖族十三老祖与人族世界在此共商,开启了西域灵朝的建朝历史。
从此,它就是全天下的名楼。
其后,无数大事件,都在这里发生。
无数的文道风流诗篇在这里诞生。
几乎每一日,这里都有文会。
今日也不例外。
顶层之上,穹顶之下,和风细雨隔在帘外,湖天一色烟雨迷蒙之中,数十个文人才子在这里挥毫泼墨,写韵风流。
空气中传来轻柔的丁咚。
这是灵朝独有的空竹。
一种打击乐,有直击心灵之妙。
当然,此刻的空竹之声,极其轻柔,似乎只为带动漫天烟雨,决不敢乱了学子诗情。
挥毫泼墨终结。
最激动人心的吟诗环节开启。
学子们正襟危坐。
最上方一名年轻文人手中折扇轻轻打开,意态无尽风流。
看起来他是文人之首。
其实,答案很意外,他根本就不是文人,至少,不是正统意义上的文人。
他是道宗圣子周怀素。
周怀素,父亲是道宗本代宗主周天河,开天窗的至象。
母亲也曾是江湖传奇,但天下间广为流传的并不是她的修为,而是她的文道,是的,此女乃是当年西域灵朝第一才女,不是侠女,而是才女。
周天河媳妇一大堆,生下的儿女一长串,最大的上千岁,最小的就是他周怀素,区区三十余岁。
数量大、跨度长、血脉各异的儿女大军中,周怀素是一个特例,因为他继承父亲修行天赋着实不太多,继承母亲文道造诣反而多很多。
道宗虽然是正宗的修行仙宗,对修为看得比较重。
但是,物以稀为贵啊。
周怀素喜欢文道,而且文道造诣相当不凡,渐渐地从众多兄弟姐妹中独树一帜,而且随着道宗扩张的脚步启动,道宗也充分认识到文道的作用。
周怀素以文道行走天下,跟各路文道天骄交好,跟各朝皇子交好,跟各路大儒交好,似乎打开了修行仙宗不太方便打开的另外一扇门。
这样的种子得重用。
于是,他就成了道宗圣子。
这也算是开辟新路了……
“细雨灵湖一抹春,飞花若梦自轻盈……”随着一首诗的吟出,天空之上,一道银光盘旋,落在诗稿之上。
茶楼之中顿彩声大作。
一名文人双手抱拳,向四周答谢。
周怀素也微笑:“黎兄好诗也!”
那位姓黎的书生赶紧致谢:“小弟岂敢当之,周兄之诗才,纵然在紫气文朝,也是名动紫都的,小弟只是抛砖而引玉。”
周怀素手中扇子又摇了起来。
是的,单以诗才而论,周怀素还真的自认不差于任何人。
接下来,又是一首……
“林花初起色嫣然,一片芳华起岳南……”
照例满楼叫好,然而,天空细雨纷纷,天道貌似没有叫好,那个诗作拥有者脸上又红又青,尴尬回应。
“湖水如今收月色,杜鹃何处夜长啼……”
一抹白光,聊表寸心。
又是满楼齐动。
一连七八首诗,平平无奇。
众人的喝彩声也渐渐尴尬。
突然,一首诗横空出世……
“灵山东望雨空濛,独立吴州第一峰……”
诗作一出,烟雨迷蒙之中,金光闪耀,似乎有一股子雄奇之气,清扫了满楼烟雨。
“金光诗!好!”满楼彩声大作。
下方之人也全都惊动了。
雨中一把油纸伞,踏着青石巷而来,也在楼前停下,伞下的林苏,遥望天边,天边金光之中,有一座高峰,如同海市蜃楼。
周怀素身边一人站起,答谢。
他是本次诗会的发起人之一,本地望族厉家四公子,吴州空蒙山修行,也是修行与诗文并重的人才。
好诗似乎也有带动效应,第二首金光诗应运而生……
“客舟万里雨丝斜,十年漂泊路为家……”
金光之中,雨雾飘飞,一舟穿行于湖上,演绎客路为家的悲凉意境。
雨丝似乎多了三分绵密,穹楼似乎也充满了别恨情离。
林苏漫步走向这座茶楼……
穹楼第三层,一个房间之中,一名女子头插青莺羽,坐于窗台前,她全身上下主打一个“嫩”字,是的,皮肤之娇嫩,似乎吹弹可破,眼波之盈盈,似乎一丝雨雾就可以穿破眼球,甚至她的头发都是一种嫩蓝,似乎一抹杂色都可以完全破坏。
这样的形象,如果放于闹市之中,恐怕所有色胚都有抱着啃一口的冲动。
她的旁边,是一个侍女模样的人,她主打一个反差。
小姐很嫩,她很烈,一开口就是炸炸乎乎的……
“小姐,今日诗会水平真高,你不觉得吗?”
“这就高了?”小姐横她一眼,她的声音也很嫩,似乎只要一丝杂音就能破坏这种平滑。
“金光诗耶小姐,咱们灵谷几时有过这种文道造诣?”丫头不服。
小姐微微一笑,如同一朵羞涩的海棠花儿羞涩地开:“你懂个屁!”
如果有旁人在场,一定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小姐,每一分每一寸都娇柔得出乎意料,斯文得无与伦比,可就是这斯文到了极致,娇嫩到了极致的口中,吐出了四个粗俗的字眼:你懂个屁!
那个丫头丝毫不以为意:“小姐,你得就事论事,你不能骂人,尤其不能带脏字,夫人说了,让奴婢盯着小姐的嘴巴,不准小姐骂脏字,否则,容易让别人看到小姐的本质。”
“滚你祖奶奶的蛋!本小姐的本质怎么了?见不得人是吧?!而且这本身就是就事论事!”小姐横她一眼,眼波依然温柔:“你真以为这是一场正常的诗会?这是道宗圣子演的戏!那些文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来帮他演戏的,真正目的只有一点,衬托他自己的文道何其高妙。”
“演戏?”丫头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