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在太阳下斑斓潋滟,跟着猝如迅蝶,疾刺杜聪的额面。
平日仗着父亲是金雕杜便什么恶霸之事都能干的杜聪还从未遇过亢扞,哪里想得到眼前女子一言不合就把剑锋挽开,脚步立时一慢。
眼看嘴脸就要被剑锋刺烂,那一剑却途中变幻,改刺他的手腕。
虽是恼他卑鄙下流,颜子涵的首要之事仍是去救舒白岚。
如此总算是给杜聪留出空隙把腕松开,并一把将舒白岚向颜子涵迎面扔去。
颜子涵身形连忙在半空轻旋,与此同时撤去手中之剑,用左臂、左肩把舒白岚倚接。
可即便舒白岚的个子尚不及她,男子骨架的重量陡然压下,还是令她落不稳身形,险些歪倒,非得用剑尖在地上一撑,始算站稳。
她对舒白岚问道:“还能走么?”
舒白岚却已无力回答,抖了抖嘴皮,接着瞳孔一花,意识便消散了。
颜子涵艰难扶住他,扭身就欲向柴房外走,遭受了折辱的杜聪哪里放得过她,对五名色迷了心窍的帮众狠狠怒骂。
他呵斥道:“你是是想食屎么?还不赶紧把人拦截下!”
敢向身为十二飞翎坞帮主独子的自己动手,这是在宣战啊!杜聪如是想。
过惯了刀口舔血日子的五名帮众被杜聪的咆哮一震,猝然回神,跟着眉窝一冷,纷纷抽拔兵刃。
判官笔、红缨枪、三节棍、镡月斧、七星剑,各有各的独到、阴狠。
那杆红缨枪抢先堵住了门,其余人亦是前后左右,围在了颜子涵和舒白岚的周身。
柴房外的舒白芷惊呼:“颜姐姐!”
颜子涵从容笑嗔:“放心,我很快就会把你弟弟平安带出门。”
她先让不省人事的舒白岚在梁柱上倚着,继而左手,迎着围剿的众人,左手结剑指于胸前,右手举软剑齐眉间,将从李拓那里学来的招式于脑海再过一遍,旋踵果断出剑。
一剑就去挑五把兵刃里最短的判官笔。
一寸短、一寸险,判官笔专打人身七十二处穴道。
那帮众简直盯准了来剑,与此同时,也在望寻暴露出的要穴,立即教他寻中了腋下的极泉。
一旦被点中极泉穴,整条臂膀就将短暂封绝,再出不得剑。
所以这人不待剑锋抵至,脑袋已偏,脚下窜动,抢先挺步上前,笔尖猝然疾点。
只消出手,自是把距离算得准确,眼看即将打中极泉穴,女子身形却突兀飘远。
原来颜子涵出手一剑实乃刺探虚实的「飞蝶戏花」,看似全力扑刺,其实藏着余劲退却。
偏差的出现,令提判官笔的这人大惑不解,眼见剑锋翩翩退远,第一时间不去追击,而是思忖原因。
突然有人暴喝提醒:“当心。”
这人猛然一惊,赶忙向前看去,却是一片空空如也,更是狐疑:当心什么?
倏尔后,空中便有了血溅。
他的右手拇指被软剑断绝,被由下而上、令人措手不及的「花蝶问柳」一剑。
“当啷”一声,握不住的判官笔跌落地面,紧接着仍然凌空的颜子涵起脚踢中他的脸,鼻子、嘴巴陡然深陷,而颜子涵更是借着踢蹬之势,转进袭击其余帮众。
只这乍然流露的二剑,一让三节棍、镡月斧、七星剑不敢因为她是女子而小觑,各自强招尽现,从上、中、下三路同时去逼她的软剑。
但瞥那棍影先是回来摆荡腰间,紧接着手腕一撅,三节棍猛然如鞭,刹那暴涨至一丈,从上路倾覆着去抽颜子涵的香肩,正是三节棍里霸道的「翻沙填海」。
再见使镡月斧的帮众双膝沉潜,撑开粗臂,将长斧笔直伸展出去,由挺直的腰杆旋转发力,乃是「横扫千军」,义无反顾地冲着中路颜子涵的纤腰激荡切进。
而那执掌七星剑的帮众只得一矮身形,上、中留给了二人,他便唯有朝下盘攻去,一剑「问柳迎松」尽显巧劲,剑尖宛如松针,对准颜子涵脚背,密集刺击。
凭手中软剑,颜子涵无法同三人为敌,飞梭在空中,犹能处变不惊,双手在软剑一折,令剑身弯曲,跟着点拨于棍尖、斧尖和剑尖,以「蝴蝶挽花」抖落招式中的狠戾,人也借势折身,反向拦在门口的红缨枪欺近。
「穿花蝴蝶十三招」虽注重灵巧轻盈,可有一剑岂非需要快疾!
颜子涵矫然飞蹿空中,当左足在右脚背上重踏后,速度何止快出一倍,剑尖直指,「迅蝶穿花」向堵门那帮众突刺。
“仓啷”一声,木杆作身的红缨枪虽慢一步,却也及时游龙出击,顷刻就和剑锋撞在一起,“铮”,剑尖与枪尖于空中相撞,分毫不让,只得各自折曲,一时间谁也压不住谁,终究待到气力耗尽,才左右退去。
颜子涵脚步错乱,重新跌回三名帮众的包围中;那人则把红缨枪一横,硌着门框,依旧堵在柴房口。
众人有须臾的停歇静默。
直到秃鹰陈将嘴里花生嚼完,幽幽开口:“「穿花蝴蝶十三招」,颜姑娘使得不坏。”
假如你仔细注意过,定然能发现颜子涵在剑招上的进步。
这些天,她并非只有逛街,每当深夜迎接,她不曾松懈,总是要在睡前把学来的六招六招武动几遍;一边感受招式的流转,一边体会其中的意涵。
昔日她爱偷懒,实是因为习惯有人照应在身畔;而这一次初入江湖,两次险些失身,令她笃定了修炼的决心。
方才,她简直将每一招的精髓都使将出来,这才换得秃鹰陈的一句“不坏”。
然而使得不坏无法将拦路的帮众击败,她暗道:正好用他们试试看!
她要试什么?
却见她悄然轻蹲下去,左手五指张开,撑住地面;右手回挽剑花,背在腰后;左腿尽情斜长姿展,右腿则蜷曲自然,与翘臀并齐于一块。
跟着,丹田里的「六欲七情赋」开始运转,心血蓦地向全身扩散。
柴房无风,颜子涵衣袂却已然自动,两袖乍然从雪臂剥开,飘悬至背后,如同羽翼一般。
秃鹰陈瞳孔紧缩,虽看不清眼前行势,却深觉不简单。
那些帮众亦有同感,不能迟疑,三节棍、镡月斧、七星剑立即朝颜子涵身后袭来,这次只以基础的点、削、刺进攻,随时准备变招,防止她再以精巧的「蝴蝶挽花」逃窜。
颜子涵对他们不顾不管,轻蹲的足尖骤然一点,居然贴着地面疾行飞浮,冲着红缨枪强攻而去。
棍、斧、剑立时落了空。
那使红缨枪的禁不住心头剧颤,他哪里见过有人能这般动弹,咬牙鼓起勇气,枪尖向下挑戳而来。
颜子涵手脚不动,身形竟能因为裂开的双袖来回扑扇而折转,以停顿避开尖刃之后,再沿着枪杆向上斜冲。软剑挥斩,出招即是范围最广、她用得最娴熟的「花须蝶芒」,便听得“噌噌噌噌”,剑尖挑断指上筋骨,那帮众还来不及察觉疼痛,手中的红缨枪“当啷”落地。
她足尖未曾点地,腰身更没扭曲,照样在空中飞旋,坚实修长的玉腿踢出去,踹得那人倒栽出房外丈许。
瘫在舒白芷鞋上的赤红绒兔分外不忍心,用前肢把眼眸遮尽。
没了堵门,便再无后顾之忧,随扑扇的双袖一同转身,颜子涵美目间得意流动,道:“看我用「浮蝶势」打得你们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