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川实力之高，视线所及之处都可轻易的尽收眼底，一身狼狈，彷佛乞丐一般的徐凤年，他自然是第一时间便认了出来。不说他那张随着他年岁的增长，已经越发酷似范闲的脸，单单他一身惊天动地的气运，便已经是如同黑夜中的烟火，格外的明显。尤其是，随着他这些年对‘太昊苍元童’的掌控日渐加深，此刻，他才突然发现，徐凤年那本就浩瀚庞大的气运之下，还隐藏的好几道更加惊世骇俗的恐怖气运。一见到这位，徐川方才明白了天命之子究竟该是何等模样。见徐凤年上前，徐川澹澹一笑，道：“却是许久不见，当年还是孩童的世子如今倒也是长大了不少。”世子？身旁，轩辕青锋目光闪过一丝疑惑，她怎么看，眼前这个衣衫褴褛，如若乞儿一般的青年都无法与王侯世子这个词挂钩。徐凤年嘿嘿一笑，道：“眼看着八年过去了，小子自然也不是当年那个孩童了。”他说着，拉过老黄和赵风雅介绍道：“这位是老黄，她叫赵风雅。”一旁，仆人模样的邋遢老头子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缺了门牙的黄牙，看着既憨厚又可笑。另一边的隋珠公主赵风雅则是澹澹的撇了徐川一眼，虽然落魄，眼底的高傲却也没少多少。倒是有意无意的看着艳光四射的轩辕青锋，对自己如今这幅邋里邋遢的模样颇有些忿忿。徐川简单的冲二人拱了拱手，便也随之拉过轩辕青锋的手，介绍道：“轩辕青锋。”他转而对轩辕青锋介绍道：“这位是北凉世子，徐凤年。”轩辕青峰被徐川拉着手，心脏一跳，却也并未挣开，这些日子，她早已经习惯了二人时不时的身体接触，只是在人前这般，仍是有着一丝澹澹的羞涩，不过以她的性子，倒也不在乎这些。只是，听见眼前这个乞儿乃是威震天下的北凉王世子，不觉有些惊愕。徐凤年看着二人古怪的笑了笑，道：“轩辕青锋？莫不是轩辕世家的那位长房嫡女？”说着，他行了一礼，道：“小子徐凤年，见过嫂嫂。”轩辕青锋横了他一眼，倒也没解释反驳什么。徐川也没拉太久，便放开了轩辕青锋，他看了看三人这幅落魄的模样，微笑道：“相逢便是缘，正好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如何？”徐凤年三人早已经饿了一天，闻言哪里会拒绝，就连神情高傲的赵风雅看着徐川的眼神也温和了许多。如今他们便在淮河河畔，依山傍河的，对徐川来说自然也不缺食材。他走到河边，大致观望了片刻，忽的一指点出。常人难以察觉的玄妙和伟力瞬间爆发开来，一缕缕真气彷如一道道剑丝喷涌而出。刹那间便有足足十几条半个手臂长短的大鱼从水中砰的一声炸了出来。倏忽间坠落在河畔的青石之上，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徐凤年只是惊讶于这捉鱼的手段高觉，一旁剑九黄却是目光凝重无比。徐川方才这一手看似简单，但实则极具指玄精义。一弹指至少也有十五个刹那，一刹那蕴含的生灭变化至少在百余种之上。虽然距离桃花剑神邓太阿传言中，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还差了许多，但也已经胜过江湖上九成的指玄境强者。起码，他是自愧不如。不过，以指玄的境界捞鱼，还当真是奢侈。这时，徐川看着徐凤年说道：“我来处理这些鱼，你们去那边的林子里拾些柴火如何？”徐凤年看着那些肥硕的大鱼，肚子便咕咕叫了起来，闻言立刻保证道：“没问题！”随后，他便拉着老黄，带伤赵风雅去拾柴火去了。轩辕青锋则自立身于一旁，眼带嫌弃的看着那些大鱼，自小到大，她对于鱼这种食物都是敬谢不敏。徐川笑着看了她一眼，自顾自的开始处理起了这十几条大鱼。此时他虽然手中无刀无剑，但凭他的修为实力，收拾几条鱼自然是绰绰有余。至于轩辕青锋的佩剑，看她神色就知道想都不用想，她必不会将自己随身的佩剑借给他剖鱼。o当然，他倒也不需要。只见他并指为剑，点落的瞬间，便有无数以真气化作的细密剑丝激射而出。这些剑丝轻而易举的撕裂的鱼身上的鳞片，刨开了鱼腹，割下了其中的内脏，不仅如此，在完成了这些之后，随着徐川手势一变，无数轻柔锋锐的剑丝便骤然收缩，随后轰然爆开。刚中带柔的力道彷佛化作了一柄锤头，刹那间将鱼身之内的骨骼震成了细密粉末，还在同一时间将松松垮垮的鱼肉锤的紧实了许多。如此，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一条鱼就被徐川处理的明明白白。如法炮制，十几次之后，便将所有的鱼都处理完毕。接着，他随手一引，将淮河之水引来一冲，十几条鱼便干干净净，只差开火烹烤了。徐川满意的看着这一幕，自觉凭这般手艺搞个海鲜市场应当是大有可为。不过若是邓太阿要跟他抢生意，怕是不论质量还是效率都要超过他许多倍。片刻后，徐凤年三人也回来了，一旁就是林子，拾些柴火自然不难。不过看到这十几条处理妥帖无比的大鱼，皆是有些愕然。生了火，简单的用粗树枝搭了个烧烤架，徐川便开始烤了起来。他烤鱼的动作不急不缓，却自带一股天人合一的美感。剑九黄分明看出，徐川已经参透了天象之境，踏入天象也已经是时间问题了。这样的绝世高手给他们烤鱼，也不只是那一世修来的福分，他摇摇头，聚精会神的观看着徐川的动作，隐约间，也从中体悟出了些许天象境的玄妙之处。而随着徐川时不时的撒上一些他自制的调料，一股极其诱人的香气便渐渐蔓延开来。这些香料可都不是凡品，皆是山间老林的奇珍研制而出，乃是苏氏商会数年间为他收集而来。单单药力便极其不俗，味道自然更是重中之重。油脂的溢出，鱼肉的香气伴随着各种香料混合在一起的特殊气味，不觉便令人食指大动，口舌生津。徐凤年，老黄，赵风雅皆是盯着香气愈发浓郁的烤鱼，控制不住的咽着口水。饿了一天的他们，哪里能抵抗的住这般的美食诱惑？就连本不喜鱼肉的轩辕青锋，都忍不住不时的看向了在火焰中油脂肆意，显得越发可口的烤鱼。并未过多久，有着徐川以真气喷吐控制火势，这鱼便考好了。他招呼了徐凤年一声，道：“这鱼已经好了，诸位自取便是。”说罢，他取了一条烤的外焦里嫩的鱼，递给了一旁的轩辕青锋，轻笑道：“给个面子，品鉴一二如何？”轩辕青锋端坐不动，誓死要保持自己不爱吃鱼肉的人设。徐川微微一笑，撕下一块鱼肉，轻轻吹了吹，随后递到轩辕青锋嘴边，道：“真不吃？”香气迎面而来，令轩辕青锋不自觉的动了动喉咙，肚子也忽的咕咕叫了一声。她脸一红，下一刻，彷佛报复似的一口咬了过去。鱼肉入口的刹那，那酥软焦脆的口感，令她不由生出了一种的特别的满足感。不过，她的脸倒是更红了几分。因为她不止咬到了鱼肉，还咬到了徐川的手指。徐川低声一笑，道：“没想到，你竟是属小狗的，还咬人呢。”轩辕青锋既窘迫又恼怒的白了他一眼，破罐子破摔似的，一把抓过徐川手中的烤鱼，侧过身去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另一边，徐凤年和老黄那是早已经化身饕鬄，吃的是满嘴流油，也就赵风雅还算是矜持，不过也像个小仓鼠似乎，吃的两颊鼓鼓。徐川笑着摇了摇头，刚想也拿上一条鱼，忽的停住了动作，目光望向了不知何时从林中走来的一位老道人。片刻后，老黄也停下了吞咽的动作，转头看了过去。老道人缓步走来，呵呵笑道：“贫道云游四方，忽闻奇香，这才不请自来，想要厚颜讨份吃食。”老道人邋里邋遢，生的贼眉鼠眼，好似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的野道人，但不论徐川还是剑九黄都知道他绝非常人。尤其是徐川，虽然拿不准这老道的实力，但他那一身青气浩荡，略带一丝紫意的惊人气运，却分明说明着他至少也是入了朝堂，有着位极人臣的身份。徐川看着他，澹澹笑道：“远来是客，不过些许吃食，算得了什么，前辈还请入座。”老道人闻言，也是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剑九黄的身旁，一把接过了徐川递来的一条烤鱼。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赞道：“阁下年纪轻轻，单单这份手艺便胜过时间无数大厨了，当真是难能可贵，贫道便不客气了。”徐川也未多说，就这般，没一会，十几条鱼便被吃了个干净。这鱼虽然好吃，但赵风雅和轩辕青锋各吃了两条，便饱了，徐川也只是吃了一条，尝尝味道，其他的足足十三条鱼，皆被老黄，徐凤年和那老道人分而食之。酒足饭饱之后，那老道人将一手的油在身上抹了抹，满意的拍了拍肚皮，看向徐川道：“老道既然吃了阁下的东西，不如便给阁下算上一卦作为补偿如何？”徐川还未开口，徐凤年便晒然道：“先生这手艺放眼天下也是千金不换，你这道人的一卦也是千金难换不成？”老道人自得一笑道：“贫道这卦不算天地只算人心，若当真要算价值，千金怕是远远不够。”这时，赵风雅啐了一声，道：“老倒是混吃混喝，好不要脸！”老道士闻言，哈哈一笑，倒也毫不生气，反而道：“这位姑娘天生贵气，不如老道也给你算上一卦如何？”简单的一句话，似乎点出了赵风雅隋珠公主的身份，令赵风雅心头一惊，横了他一眼，却也没再说什么。徐川忽而出声问道：“前辈来这么久了，还不知前辈道号，不知与武当可有渊源？”老道士呵呵笑道：“贫道四方，区区山野道士罢了，哪里能和武当扯上联系。”四方？闻言，徐川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光不由一动。北莽国师，那个一气化三清，以三尊分身坐镇北莽，真身云游天下的袁青山，似乎便自号四方。而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陆地神仙。而且，可远比赵宣素那半吊子陆地神仙强的太多了。徐川凝眉望向老道士，忽而神情一松，缓缓道：“四方道人，好名号，不知前辈有何可教我？”袁青山心中一动，对方莫不是认出了他？不过认出他又如何，他又岂是那等见不得人的宵小之辈？袁青山神色平静，出声问道：“阁下所为可是求得长生，位列仙班？”徐川澹澹道：“长生何须求，仙班自亦无需列。”袁青山又问道：“大战若启，天下再入纷乱，阁下可曾想过那滔滔业力？”徐川直视他的双眼，反问道：“前辈这是为离阳朝的百姓所问，还是为那北莽所问？”袁青山沉吟片刻，道：“为这天下。”徐川冷笑一声，道：“前辈游走时间数百载，若当真是怜惜天下百姓，不若让那北莽投了离阳，如此天下一统，岂不是更好？”徐凤年和赵风雅都神情惊愕，什么大战，什么数百载，这二人所说的和他们想的是一个意思吗？此刻，气氛微微有些凝重。这时，袁青山忽而一笑，道：“阁下说的有理，这世间生灭，与我又有何干，一时心血来潮，倒是让人见笑了。”徐川也呵呵一笑，道：“说了这许多，前辈那卦可还要算？”袁青山摇了摇头，道：“算不准的东西，自然不必再拿出来丢人现眼了。”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洁白无瑕的玉牌，递给了徐川，道：“这东西便算是贫道这顿饭的饭钱了。”话落，他身影倏忽间彷佛烟尘一般散去，彷佛从未出现过。
第159章 北莽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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