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10-04
代郡虽系强兵良马所出,但放在万里北疆上,不过是个弹丸之地罢了在代郡以外,有雄心勃勃的段部鲜卑和控弦四十万的拓跋鲜卑各自虎视眈眈;而在其内,rì渐式微的拓跋鲜卑中部四分五裂的乌桓行踪诡秘的辰贼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杂胡部落……互相争斗而又彼此顾忌所有这些大大小小的势力,交织成了笼罩着整个代郡的一张大网在网中的每一股力量,都受到其它力量的钳制,最终动弹不得
可陆遥却毫无顾忌草原上的胡族交战,胜利者挟裹失败者于配下,而失败者也乐于成为胜利者的一员,往往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能滚雪球般聚集起庞大的力量如匈奴之驱使杂胡,拓跋鲜卑之统国三十六,大致如此陆遥也是如此行事,他不断战斗不断挟裹不断收编,然后继续战斗!
在他的军队横冲直撞的时候,周边各家强大势力几乎同时大骂可是,拓跋鲜卑的祭天大典近在眼前,他们又不得不集中力量应变……一时间竟然腾不出来对付陆遥
这样一来,势力稍为弱小的各家,便只能自求多杆
广昌县为太行山的余脉所在,群峰叠嶂沟堑纵横在距离飞狐陉不远的连绵群山之中,赫然隐藏着一块坦荡如砥的山间草甸这片草甸方圆数里,放眼望绿茵如毯,花草丰茂,景sè宜人
此时的草甸上,百余座帐幕被搭建起来,还有不少的人马车辆聚集在这里,仿佛凭空形成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城市这些帐幕尽数东向而立,sè泽多做深红,正是乌桓人的习俗
此时的乌桓族已不同于早年茹毛饮血氏姓无常的野蛮民族他们缘汉地边疆居住已有上百年的历史,汉末时更得到幽冀汉人吏民十万余户投奔,生活风俗已rì渐被汉人同化他们中的不少人放弃游牧,转而聚众定居从事耕种渔猎,很多乌桓人列名朝廷黄籍,缴纳赋税一如汉民看眼前这座巨大的乌桓营地,形制严整,中规中矩,显然也受到汉人城池建设的影响
营寨正中留出了大约三十步宽的大道在大道尽头,储着一座用赤红sè毡布搭建起的高大穹庐穹庐上下装饰以锦缎,十分华丽穹庐里错落安置的胡床上,坐着十余人
在穹庐正中站着个满脸jīng悍的高大汉子此人年愈五旬,jīng神矍铄,乃是乌桓罕山部的大人乌延他虽然身为乌桓大酋,却身披绫罗腰缠玉带,作汉人装束而帐中其余各人也大多如此,乌桓人汉化之深,可见一斑
乌延双环抱胸前,向四面躬身施礼道:“劳烦各位大酋连夜赶来,我乌延感谢大家!”
帐中各人纷纷回礼道:“乌延大酋客气了”
又有人道:“我等散居各地,三五年都聚不着一回乌延大酋这次突然召集我们,有什么事不妨快快吧”
乌延向那人点头示意,沉声道:“实不相瞒,此番相请各位,是为了应对朝廷近期所作所为”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大响,一个大胖子用力拍打胡床,跳了起来此人体型极其肥硕,随着他的动作,满身的肥肉都在起伏,胸前挂的若干条金珠链饰也随之摇动,折shè出耀目的宝光只听他吼道:“那帮晋人横行霸道,老子早就看不顺眼了!只要乌延大人一声令下,我难楼愿意举族跟随,让晋人知道我们的厉害!”
这胖子名唤难楼,乃是乌桓白山部的大酋白山部近年来与罕山部往来密切,同为此次招聚各部酋长的东道主或许是因为这个关系,此刻的帐内除了乌桓诸部酋长以外,惟独还有一名容sè妍丽的女子坐在他的身后,素托腮,笑意盈盈地看着诸人谈众人只当这是难楼新纳的宠姬,也不理会
此刻难楼突然跳起发话,这番杀气腾腾的言语一出,穹庐里顿时一片寂静
难楼的一双小眼凶光四shè,来回扫视其他几名渠帅可是几名渠帅彼此低声讨论,半晌之后才有人不冷不热地来了句:“哦,罕山部要与白山部合并了么?这倒是件喜事”
白山部虽然也是乌桓的强族,可是难楼两年前才继任酋长之位,在乌桓各部落中威信未立,在座的酋长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难楼被人噎了两句,额边青筋暴跳,立刻就要发怒
眼看难楼丑态毕露,乌延忍不住一阵胸闷乌桓各部素来如同一盘散沙,彼此互不统属,罕山部纵使强盛,也不能号令其余各部所以他才召集各部酋长聚会,想要服各部共同应对当前的局面难楼的那番话便是他事先约好的没想到这胖子脑筋不怎么好使,自己还没讲几句铺垫,他就急不可耐地跳出来须知乌桓各部散布在代郡较偏僻的山野,信息传递原不那么快捷难楼也不对局势稍作讲述,张口拥戴乌延,反倒显得言语荒唐无稽这一来,不像是要聚众应对乱局,反而像是自己处心积虑企图吞并各部,眼看要把局面搞僵了
“难楼大酋稍安勿躁,各位且听我”乌延急忙起身他的罕山部实力毕竟强盛,个人的威望也远远高于难楼那个莽撞家伙,是以他既然亲自出面,便无人打断:“我乌桓各部地处偏僻,因而许多部落耳目不聪,有些酋长或许尚不知晓,如今的代郡,已然天翻地覆了五天前,代郡各家都传有一支大规模的商队从广昌境内经过辰贼的一支,那个豆卢稽看得眼热,便出兵劫掠谁知那商队根本就是官军假扮的,他们暴起发难,杀了豆卢稽,随后又向勃篾部萝川马氏下,俱都取胜”
“豆卢稽所部勃篾部和萝川马氏都是凶悍难当的大势力晋人在北疆能有多大力量?能把他们都灭了?”乌桓一个小族的族长苏仆将信将疑他全族上下不过一百余落,相比其他各部而言势力特别衰微,因而一向躲在深山里度rì,对周边动向的反应最是迟钝
乌延叹了口气:“苏仆酋长,我乌延难道是信口胡柴之辈?这消息千真万确这支晋人并非代郡之兵,而是从冀州来的,最初的时候大概有千把人他们只动用了一半兵力,就杀了豆卢稽歼灭了勃篾部萝川马氏凭借着代王城坚守,前后支撑了也不到一个时辰而已”
“竟有这等事?”苏仆的脸sè顿时变了乌桓挥了挥拳,恨恨地继续道:“那支晋军简直就像一条疯狗,逮谁咬谁两天里,他们消灭了代郡南部的好几个小部落,凡是抗拒者皆杀,投降的打散入军,人马已经扩充了一倍!”
一名渠帅点头:“没错,这支晋军此刻将本营驻扎在萝川,分派兵力到处厮杀,所到之处要么降服要么被杀,全没有道理可讲好在我的地盘在代郡西南面的山区,距离萝川较远,所以目前还没有受到滋扰……”
另一名渠帅怒道:“你没有受滋扰,我却损失不小前rì里晋人围攻代王城,我派了族中青壮三十多人往萝川方向探查,被晋人骑兵发现之后,不问情由就杀那些都是我族里得力的好汉子艾三十多人只逃回来两个!我看,这帮晋人不怀好意!”
乌桓各族彼此互不统属,各部酋长小帅又自行其是,很少沟通偶尔聚会一次,往往各抒己见,半天都拿不出一个主意今rì又是如此,乌延才得三五句,众人便吵吵嚷嚷地讨论了半天
这时候,一名较年轻的小帅犹豫了许久,终于低声问道:“这局面,段部鲜卑可曾知晓?代郡各族素来敬仰辽西公的威望,此事,何妨请辽西公为我们撑腰?”
此言既出,所有的酋长一齐摇头,看着他的眼神就如同看傻子也似
那段部起于辽西,数十年来不断向南拓展势力,北疆匈奴故地已经泰半落入其数以万计的匈奴后裔,如今都成了段部鲜卑的一员近年来,段部的力量逐渐延伸到代郡广宁一带,与当地的乌桓部落多有往来,貌似颇为友善但众人都很清楚,若是自家寻求段部鲜卑的帮助,必然遭到种种分化拆散的处置,三五载之后,只怕这世上便没有代郡乌桓人了晋人或许是疯狗,那段部鲜卑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啊
不知为何,帐幕里的气氛渐渐显得悲凉
昔rì雄踞塞北五郡与鲜卑匈奴分庭抗礼百余年的东胡强族乌桓,如今已衰弱得不像样子了虽然阖族仍有相当的数量,却分散在百数十名大小渠帅分别统领之下,星散于万里北疆在每一处都受到更强大的胡族威胁,过着朝不保夕的rì子辽东辽西渤海一带的族人已被鲜卑吞并,而上郡北地等地的族人则沦落为河西匈奴的附庸如今,代郡乌桓面对着区区数千的官军就畏惧万分,不知如何应对……或许,乌桓人的路已经走到尽头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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