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听见徐二提出了加钱的要求，笑道：“勇气可嘉啊小孩儿，敢跟我讨价还价……”他默默起身，朝徐二一步步走了过来。他一手拎着满是血的短刀，另一只手则同样占满了鲜血，徐二不由得心里一阵发颤，虽然他横竖也打不过这个黑瞎子，但死在这个人迹罕至的松林里，之后尸首还有可能被野兽啃光，那可真是不仅死无葬身之地，同时还死无全尸。一想到今早出门，他妈还嘱咐他今天早点回家吃早饭，没想到自己最后一餐却只是冷水加饼干，连最后一口亲妈做得热乎饭都没吃上，这个大男孩心里就一阵委屈。看着靠近的黑瞎子，他本能地向后退。黑瞎子猛地抬起一只手，他更是赶紧下意识地捂住了头。可没想到黑瞎子突然问了一句：“这玩意儿是好东西，你吃不吃？”徐二放下手，见黑瞎子摊开的手掌里，放着一颗墨绿的熊胆。“现钱我是真的没了，你要是乐意，这玩意儿可值钱的很，你在庄稼地里干几年都不一定买得起。”黑瞎子虽然嘴角挂笑，但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徐二看了看那颗还挂着血的熊胆，强压着翻上来的酸水，微微摇了摇头。没想到黑瞎子竟然完全不多让一下，竟然抬起头就把熊胆扔进了嘴里，然后“咕噜”一下咽了下去。“不识货啊……那我弄点儿别的给你……”徐二还震惊在黑瞎子那茹毛饮血一般的生吞熊胆中，没想到黑瞎子抡起他的短刀，三下五除二就把黑熊四掌都剁了下来，又麻利地把黑熊皮剥了下来。他像一个熟练地屠户一般，用一根绳子把熊掌熊皮捆了起来，扔给了徐二。“这玩意儿你拿回去，爱自己留着还是交上去换工分，随你的便……”徐二看见黑瞎子对剥皮断掌的活儿这么轻车熟路，实在不敢想自己再讨价还价下去，会不会让这片林地里再多一团红色的肉团，于是只好默默地把这些熊皮熊掌收好背在身后。这些酬劳确实已经超乎他的想象了，至少他知道只要乖乖听话，黑瞎子不会为难他，说不定还会有别的意外收获。两人踩着地上散落的松针和碎土，一路向前走着。黑瞎子是眼瞎心不瞎，一路连指南针都不看就闷头向前走，有时候还突然自言自语说一句：“错了……这边……”要不是徐二和他聊过自己父亲的经历，此时他都会觉得黑瞎子压根就知道那个大石头沟在哪。一路这么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直到松树越来越稀稀拉拉，应该是靠近了松林的边缘。黑瞎子明显加快了脚步，率先走到了最后几棵松树旁，前方已经是一片空旷。徐二赶紧追了上去，走到黑瞎子身边，发现两人所在的松林其实是一处高地，而下方的一个小盆地里，则是坟冢累累，大部分的石碑已经残破不堪，甚至连棺材都裸露在外面，里面的尸骨都已经不知被什么野兽嚼了个干净。在原本是坟头的土堆边缘杂草下，还能看见被遮挡的小洞，偶尔有一些毛茸茸的脑袋在探头探脑。“这股子死人味儿呦，往这边走果然没错，对吧？”黑瞎子似笑非笑地问徐二，徐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感觉黑瞎子那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也嚼过死人肉一般。怪不得黑瞎子刚才走着走着，就会调整一下路线，而且完全不需要指南针，原来他是靠闻所谓的死人味来定位。徐二当然闻不着什么死人味，先不说这一大片荒坟都已经经历了多少年，这些坟也全都被人挖过，棺材基本上都是大敞着，里面空无一物，再有什么死人味也早就散了。这一块荒坟，应该就是徐二他爹所说的穿林十里后的百余乱坟，那穿过这片乱坟地，就该到达最后的目的地了。现在想来，那个被称为巴髡的盗墓恶僧，曾经带着部众去找藏神局，肯定也路过了这片乱坟。以他的土匪风格，肯定不管这片乱坟里埋的到底是有钱人还是普通老百姓，通通挖了再说。徐二和黑瞎子所见的棺材全都裸露打开，当然就是他们干的好事。走到了这里，徐二再一次打了退堂鼓。可黑瞎子并不打算让他停在这里，而是大踏步地向下方的乱坟盆地走了下去。他这一走，似乎天然带着一种“跟我来”的命令，让徐二不得不跟着他继续向下走。此时是光天化日，这里的棺材也不知晾了多少年，名副其实的一个鬼影子都没有。可在荒坟的另一端，又是一座几百米高的峭壁，怎么看也不可能翻越过去。黑瞎子一路带着徐二走到乱坟的边缘，沿着峭壁慢慢溜达着。他走了几步，转头对徐二说：“好像没路了，你不是骗我吧？”黑瞎子的笑，总让徐二有种不寒而栗地感觉。他想起刚才黑瞎子在给那头黑熊开膛剥皮时，也都是挂着这种让人胆寒的微笑。不过黑瞎子看见徐二那副恐惧地表情，好像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微微摇了摇头，便径直走到前方一颗大树下。这棵大树在这片乱坟中，显得特别扎眼，可终究只是棵树而已，徐二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之处。黑瞎子指着树冠说：“你看这棵树，是不是有点歪？”徐二顺着黑瞎子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棵树确实有些歪，而且是冲着他们所来的松林方向。以徐二的惯性思维来说，他第一时间又觉得这是树成了精，自己孤零零地停在乱坟边，向往着回到松林。可他突然想起来，父亲曾经给他讲过，树冠的方向，会反映出风的方向。既然这个树一直偏向松林那边，那说明另一边曾经始终有风吹来。想到这里，他转头看向了大树另一边的山壁。黑瞎子对他的反应似乎很满意，招了招手让他一起到树旁的山壁处。黑瞎子用短刀微微划了划，马上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在于树冠朝向相反的那处山壁，有一部分明显与周边整体的岩壁不同，更像是用石块和黄泥堆砌起来，再经过岁月的加固后，变得与山壁融为一体而已。黑瞎子在背包里掏出了一块四四方方的东西，见徐二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摆手说道：“小孩子别乱看，去一边儿待着去。”徐二只好乖乖地朝黑瞎子所指的方向慢慢走了过去，可还没走出躲远，黑瞎子突然从他旁边急匆匆地跑过，向着一处凹陷的山壁后疾奔而去。徐二本能地拔开腿，跟在黑瞎子后面狂奔，等两人都钻到了那处凹陷的山壁后，“轰隆”一声巨响从不远处响起，震得徐二眼睛重影，双耳也嗡嗡作响。
第二百六十九章 死人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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